《无物似情浓》墨溪

3、3、以我热血融君血

　　就在我应该动身回晋国之前的两天，晋腾两国边境突起冲突。纷争越来越大，短短几日竟演变成两国交战。于是，皇室之间的联姻自然化为乌有。而我，也理所当然地滞留在腾国无需回晋。
　　溪墨领命出征前，我刚好制成了两件白袍亲手交到他手上。溪墨插了一朵白色的桔子花入我发鬓，言之凿凿，“你等我，满园桔子成熟之时，我必回来。”
　　望着他一袭冷峻肃然的银甲，不好的预感袭满胸肺。可是我不能乱他的心，我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紧他，然后看他上马，马上的背影铿然挺拔。
　　其实，他可以不用亲征，他完全可以像过去二十多年那样躲在他二哥的光环下暗中操纵一切。可是为了我，他却亲身赴险。
　　挑起和晋国的冲突，是因为溪墨不想娶月寒公主又想留下我。亲征晋国，溪墨却是想找到韵雪静阁的人以解我体内禁制。我心脏处的禁止，只有天神的代言者——术士才能下，也只有他们才能解。而月寒公主正是术士宗门韵雪静阁的弟子。
　　前方战事捷报频传，我却越来越心惊肉跳。因为跟在月寒公主身边的两年让我知道，术者的威力，非人力能抗。
　　果然，当我被人掠上一片白纸所化的飞鹤，风驰电掣千里来到边境时，溪墨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灰青的脸，冰冷地唇，胸口没有任何起伏，肢体僵硬如千年玄冰。我扑在他胸口，只想一死了之。
　　“他还有救！”掠我来之人忽的发声。
　　我如抓住救命稻草，扑在那人脚下痛哭：“公主，只要能救他，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无它，只要你的血。”月寒公主姿容似广寒宫里的嫦娥下凡，声音却似地狱来者。

　　融血的时候，我听到血流出身体发出的汩汩之声，也感受到从溪墨身体里不断流进我身体里的热血。虽然刻骨铭心的疼，但是我的心却一片安然。以我热血融君血，如果我的血真能令溪墨起死回生，那么，我死了也了无遗憾。也许我活着，就是为了救溪墨吧？！

　　融血的过程漫长而疼痛，为了不让我晕过去影响效果，月寒公主破天荒地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溪墨是韵雪静阁选定的天命接班人。可惜，他的天龙血脉天生残缺，必须要找个最纯净的冰凤体质的人来融血。而我，正是千年一遇的冰凤体。

　　溪墨醒来时，我忍着浑身的剧痛，正守在他床边。他眼帘微张，光线还未刺入他眼底，他便痛苦地叫了一声：“小石头。”
　　眼泪，夺眶而出。他能这样念着我，就是死，我亦心满意足了。
　　他的气色已渐好，脸上露出一丝红润，却挣扎着欲起身，我忙按住他说：“别动。”
　　可明明嘴动了，话音却未出口。我猛地按住脖子，嘴唇上下奋力翕合，却只艰难地发出来几声难听的咿呀声。
　　溪墨不解地看着我，问：“婆婆，是你救的我？这是哪里？你是谁？”
　　心脏一滞，我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只见他如一汪寒潭的眸底，正映出一个白发苍苍，脸上皱纹赛过鱼鳞的老妪。
　　我弯腰剧烈地咳嗽，刹那间，我明白了，明白了月寒公主为什么放心让我一直守在溪墨身边。
　　“你先下去吧。”冷冽的声音响起，月寒翩然而进，广袖带风，丝帛飘摇，面容皎若新月，通身一派仙子风流。
　　我压住泪，遵守之前和月寒的约定，缓缓转身退开。我们约定，我不告诉溪墨是我给他融了血，而她，则让我继续留在溪墨身边。
　　原来，是以这样的面目留在他身边。

　　出房门的时候，我忍不住立在廊下不舍得离开。
　　我听见溪墨的声音问：“是你救我？”
　　“是，除了我们韵雪静阁的人，还有谁能救你呢？”月寒的声音终让我听出了一丝不同的意味，她大概，是喜欢溪墨吧。
　　“救我，是为了我身上的天龙血脉吧。”溪墨语带轻蔑。
　　“溪墨，我师傅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从你出生那天起，她就天上地下地四处寻找冰凤体质的凤族传人解你身上的天龙残脉。她不惜散了自身七成的功力，九死一生才从凤族的领地里抢出一名冰凤。溪墨，看在她如此为你的份上，你就不能听从她的意愿吗？她想把整个天下都交到你手里，你将是这世界上的九五至尊。甚至，她把我也许配给你。”
　　我第一次听见月寒如此长篇大论地讲话，而且语气急切，甚至带了恳求。
　　“天龙血脉能令术士逆天突破，你师傅寻遍天下，也只寻得我这个半残血脉。她抢冰族传人，是为了综合我的血毒。她要让我做九五之尊，只是为了让我当上九五至尊后积满龙气，彻底补齐天龙血脉。到那时，我就成了你师傅的大补之物。”溪墨冷森森地说。
　　“不是这样的，师傅不会骗我。”月寒公主争辩。
　　“是不是，你以后自会知道。倒是你所说的冰凤呢？既然抢出来了，怎么一直不见……”溪墨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惊觉到什么，室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良久，月寒公主的声音才缓缓升起：“不错，冰凤其实早已送至你的身畔。只是你竟然对她动了真情，我怕你陷得太深，融血之时不忍，于是五年前便暂时把她带走了。”
　　“是小石头？”溪墨不可置信地大吼一声，“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用了。”月寒公主淡淡地。
　　“用了？”溪墨的声音已经撕裂，腔调尖锐得几乎穿破屋顶。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血毒发作却仍然活碰乱跳地站在这？冰凤的血已融入你身体里，你放心，她死前没什么痛苦，心甘情愿。”
　　她话音未落，我便听见溪墨闷哼一声。我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往室内跑。只见溪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我亲手制的白袍已变血袍。
　　我抢上去着搀扶着他，泪流满面却无法发出一声。
　　“放心吧，他死不了，急怒攻心，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你要记得和我的约定，要想能继续呆在他身边，就要让他以为你已经死了。”
　　月寒说完，广袖挥洒间，人已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