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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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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夫的救命之恩,君窈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现在只怕君窈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了,还请叶大夫见谅!”君窈的气很不顺,于是乎,前所未有的任性,口气算不上好,连珠炮似的说着这番话,一边踩着重重的步伐,掠过门口有些怔住的小红,几个跨步进了房,端起桌上晾了一小会儿,温度恰恰好的茶水咕噜噜一饮而尽,转过头,却瞧见叶浅不但没有走,反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淡定从容地往椅上一坐,气定神闲地淡笑望着她,那姿态,那模样,仿似她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反而是这屋子的主人。君窈只觉一阵气闷,俏脸一沉再沉,“话已至此,叶大夫这是作甚?莫不是今日便要携恩相报?君窈旁的东西和本事没有,不如,再劳烦劳烦叶大夫,将这条命再收回去如何?”
这话里火药味十足,叶浅却像是没有听见,刚好踌躇了良久的小红想了又想,终究是怕怠慢了这位连自家老爷也礼遇三分的叶大夫,在君窈目光的盯视下,硬着头皮上前,哆嗦着给叶浅奉了茶,叶浅接过茶碗,抬起头对着小红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用茶碗盖轻拂着水面上浮动的叶片,眉眼低垂,“活下来已是不易,这番气话虽是未经思虑,却未免太不懂珍惜!”
“你——”活着已是不易,而她却不懂珍惜!君窈心房像是猝然被扎了一针,疼得她红了眼眶,重重往炕上一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但语气仍然算不上好,“叶大夫究竟有何贵干?”
叶浅放下手中茶碗,终于是抬眼望向君窈,她侧坐着,微噘着粉唇,双眸闪闪亮,不知为何,叶浅那一瞬只觉得心情舒畅,便是嘴角微弯,“君姑娘也不用杯弓蛇影,我并无恶意。不过是肖庄主知晓姑娘身上旧伤未愈,又听说当日在太原城,是叶浅为姑娘诊治,君姑娘可是肖庄主请来的贵客,他心下终是难安,这才遣了叶浅前来,给姑娘平平脉!”
肖越?君窈脑海中浮现肖越亲切和暖的笑脸,眉心狐疑地微蹙,嘴上却是推辞道,“多谢肖庄主关心了,只是君窈已然无碍,就不用麻烦叶大夫了!”
叶浅却半步不退,“那可不行!叶浅受雇于肖庄主,他的吩咐自然是要办到的!”回头,对上君窈瞪得溜圆的眼和鼓起的腮帮子,嘴角止不住的上弯,“君姑娘也知道,叶浅是肖庄主请来专为肖姑娘调理身子的,不过我见今日肖姑娘心情愉悦,想来该是没有大碍,也没有空让我平脉,既是如此……”
她就有很多时间跟自己耗了!只要自己不如她所愿,她可以一直坐在这儿,碍她的眼!君窈气愈发不平,却也知道这么下去,自己讨不了好,虽然有些不甘愿,终是挪了位子到叶浅身边,将手伸了出去,“今个儿起得早,这会儿已是乏了,还请叶大夫快些,完事儿了君窈还想歇歇!”叶浅笑笑,也不做声,只是探出手,搭上脉,一言不发。君窈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个叶浅,虽然笑着,却总让她不自觉的感到排斥,兴许是因为她不经意透露出来的敌意,还有那双像是能将她看透的眼睛。只觉得被她搭住的脉门微刺,她一挥手撂开叶浅的手,别过头去,“行了吧?叶大夫可是杏林好手,把个脉哪用得着这许久?”
叶浅不以为意,轻拂了一下袖口,“我劝你不要激动,大喜大悲大怒,于你而言都绝无好处。毕竟第一次能醒转,第二次也能,第三次、第四次…….就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不是?”一瞬间,君窈只觉得浑身发寒,怔怔看着叶浅,半晌无言,这个女人……叶浅却抬起头,无视她惊怒的神色,淡淡一笑,“我其实很好奇,三阴逆脉虽是奇异,却可不是百毒不侵,可是那日太原城中初见,君姑娘分明是身中剧毒,而且还是见血封侯的……”
不等她说完,君窈已经猝然站起,拂袖转身,“叶大夫已平完脉,应该知晓君窈已无大碍,可以回去向肖庄主交差了!”
这可是明明白白,毫不客气地下起逐客令了呢!叶浅却是不以为意,拂拂衣袖,施施然站起,转身走到门边,却又略停了停步子,轻道,“君姑娘是湘阴人吧?湘阴君家可是出美人的地方,君姑娘娇小玲珑,明眸善睐,可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就是不知比起当年名动江湖的第一美人君若水来却是如何?”话落,眸光轻轻掠过君窈僵硬的背影,噙着一丝深意的笑,叶浅翩然而去。
君窈的背僵硬得像是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待到叶浅走远,终于像是到了极限,君窈双腿一软,险些栽倒,下意识地往旁边矮几上一撑,恰恰推翻了方才叶浅的茶水,刚倒上一小会儿的茶水泼洒在她手背之上,她略略瑟缩了一下,却像是没有觉得疼,只是趔趄着跌坐在椅子上,抖索着双臂环抱住自己,浑身颤抖。
叶浅刚刚走出院子,便瞧见不远处正走来的郎骁,她眸光微转,便是歇了步子,就站在一边等着。
郎骁显然心情不错,眉眼温和,嘴角半弯。鬓发半湿,显然是刚刚沐浴过,才换上的深蓝色滚毛边外跑衬着里面的铁灰色长衫,为他平添了几许沉稳,愈发显得英姿勃发。昨夜为了怕肖燕儿胡思乱想,便陪着她下了一宿的棋,稍后她又说起他们在祁连山上温酒的事情,倒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神农谷里跟君窈温酒下棋吃螃蟹的那些乐事了,这不,回去便寻了一坛上好的花雕和两斤新鲜羊肉,想着去了君窈那儿,让小红置个暖锅,再把这酒温了,陪君窈吃个午膳,岂不快哉?
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瞧见站在君窈居处院门外的叶浅时,他神色先是一僵,笑容隐去,而后,便是沉了脸色,冷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庄主担心君姑娘旧伤未愈,又舟车劳顿,所以特遣了叶浅来为君姑娘平平脉,郎少侠不用担心,君姑娘已然无碍,就连稍早体内剧毒,也尽已散去,干干净净!”叶浅微微笑着,眼里却是幽光暗闪。
郎骁神色不动,越过她望向她身后院落,而后便是沉着脸,越过她疾步进了院子,“郎少侠,肖庄主还说了你的头疾之症,想让我为你诊治,若是少侠无事,今日晚膳后,叶浅就到松园叨扰一番了!”叶浅顾自道,也不知郎骁有没有听到,他脚步不见停顿,步子焦切,叶浅嘴角笑意忽闪,又看了平静的院落一眼,转身离开。
郎骁撩开帘子的一瞬间,便瞧见了神态空洞,浑身颤抖坐在椅上的君窈,骇了一跳,面色一变便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边迭声问着,一边毫无章法的摸索查看,“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君窈像是因着郎骁熟悉的嗓音和触碰,略略有了些反应,怔怔地移了视线,对上郎骁盈满焦切的眼,一瞬间,委屈蜂拥而至,泪水就决堤而下,她愣愣看着他,可怜兮兮地抽泣着,嗫嚅道,“疼……”
“疼?”郎骁瞧着她脸上从未见过的委屈和无助,那满脸的泪每掉一颗,便像是有针扎在他心口上,听她这么一说,他先是一愣,逡巡的目光先是触着矮几上翻倒的茶碗,再寻着她红肿的手背,便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烫着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说着,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眉峰却紧攒着,扬声喊道,“小红,小红!去寻罐儿烫伤膏来!”
郎骁小心地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君窈红肿的手背上,尽管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君窈偶尔还是会疼得瑟缩,于是乎,郎骁的眉心越攒越紧,蓝眸中的怒火和心疼交杂,终于是忍无可忍的念叨了起来,“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呢?还是毛手毛脚的?就算是烫着了,也该出个声啊!就这么任着它呀?你说,你是不是太笨了?”食指毫不留情戳了君窈脑门一下,戳得她脑袋一个后仰,郎骁才觉得气稍稍顺了些。
“你平日里,也是这么唠叨肖燕儿的?”君窈定定看了他良久,终究是不阴不阳地道,虽然经了叶浅这么一事,她已经不那么气他了,但是却不见得她会轻易饶了他。郎骁先是一愕,而后,抬眼看她,她却已经噘起了唇,“我早上在观景亭都瞧见了,你跟你那个师妹还真是一对恩爱鸳鸯,好不亲密呢!”
郎骁眨眨眼,疏忽笑了,他就说方才刚进屋瞧见的那副模样,骇人得紧,决不该只是因为这手上的伤,敢情是醋坛子打翻了?郎骁哭笑不得地笑笑,伸出双手将闹别扭,不肯让他抱的君窈硬是搂进了怀里,“傻丫头,都说了燕儿只是妹妹,你吃哪门子的干醋啊?”
君窈挣扎了片刻,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便不再白费功夫,乖乖伏在了他胸口,却是作为报复,把眼泪和鼻涕往他新换的衣裳前襟上抹了个干干净净,鼻间却是一哼,“情妹妹也是妹妹呢!”他不知,只有他怀抱中的安定和温暖,才让她觉得,稍稍冲淡了笼罩而来的阴云,明天…….等到明天再去烦恼吧!
“那我以后也叫你妹妹?”
“少岔开话题,你昨个儿陪了她一夜?”
“她心情不好,我呀,陪她下了一宿的棋,唔,她的棋艺跟你不相上下,不过这棋品却是及不上你臭!”
“你的棋品才臭呢!对了,你还给她穿了你的衣服是不是?那衣服可是我缝过的!”
“是呀!是呀!袖口上好大一只蜈蚣呢,形神兼备!”
“我当然比不上你师妹心灵手巧了,要不,拿去让她拆了重新缝,没准儿还能给你绣出朵花儿来呢!”
“我呀,不爱花,就爱蜈蚣!再说了,你这样的女红,还是别让你去祸害别家,我就当是造福天下,勉为其难接受你好了…….喂!喂!你还真掐啊?轻着些,轻着些……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大不了一会儿我多喝两杯,向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