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纪沉浮

28、28

　　如果说塔内是属于科技时代的幻想，那么塔顶的风光应该是任何一个中世纪领主都愿意享受的。南方一望无际的麦田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零星农舍点缀在茫茫银海中，静谧悠闲得有如墙上的挂画。朝东的方向能看到郁郁森林氤氲着雾气，缎带似的河流从旁经过，推动着巨型水车缓缓转着。长风掠过发际，带来湿润的水汽，站在塔顶俯瞰大地苍茫，领地全貌尽收眼底，蓦然有种天下苍生尽在掌握的错觉。

　　忽然一点温暖沾上了脸侧，我回过头，正看见柚子熊伸出手抚上了我的左颊，“你的伤好了。”

　　“早就好了。”回给他一个微笑，我侧了侧身，让开他的碰触，现在的全息技术无法传递体温和触觉，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我的异状。

　　“真抱歉，之前是我鲁莽了。”

　　“不，不要这么说。”故意不去看他，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主程序在关键时刻反而消极罢工了，我没看到任何关于此种处境的说法。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主程序没有给我任何指示，我只能保持尴尬的沉默。

　　幸好没过多久，柚子熊就转移了话题，“这里的天象真怪，现在应该是白天吧，为什么还能看到月亮呢？”

　　“因为亡灵城是没有白天的，就像圣堂没有黑夜一样。”怠工状态的主程序终于复活了，我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据点和学院这两个不被龙神眷顾的势力之外，其他的六大势力主城都会表现出特定的神眷效果，最明显的莫过于圣堂和墓园。

　　圣堂的建筑本身是所有势力中最华丽的，浅黄色的砖块垒起宏伟的城堡，圆形的穹顶下仿造教堂的形式矗立着鲜艳的彩绘玻璃窗，尖塔上站立着雕刻精致的天使，堪称奇迹的大天使像立于内城墙之外，与堡垒等高，前倾的身子与身后展开的翅膀在力学上形成微妙的平衡。月白的天空上漂浮着大团大团的云朵，在朝霞的映衬下泛着暖暖的玫瑰色，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间斜斜地照在地面的城堡上，为这魁伟的建筑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芒。

　　外城墙内是拥簇着的白墙红房顶小屋，翠绿灌木点缀在街区间，更显得生机勃勃。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房子其实大有来头。游戏中的几个重要势力在现实中大多有着对应的原型，比如森林势力的精灵国度就是现实中的英国，准确说来，精灵、德鲁伊、石头阵这些文化要素来自古代的英伦三岛，北边的矮人族对应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古代北欧民族，矮人著名的符文魔法就是来自于北欧神话中的如尼文，而大陆北方的圣堂帝国则是以神圣罗马帝国为原型。

　　虽然游戏是俄罗斯人设计的，但对于各个文化原型的考据工作做的还是比较到位。可能中国玩家会抱怨这款游戏把中国文化和日本文化混在一起了，不过那部分是匈牙利人做的，何况对于欧洲人来讲，要区分古代的中国和日本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具体说到圣堂建筑的文化要素，除了形似德国山间城堡的主城楼，就是这些漂亮的小房子了。

　　如今走在现代化的德国，依然可以看到仿佛童话里才有的木衍架房屋，它们中的有些可能兴建于十六、十七世纪，经过一代代人的修葺才得以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挺拔苍遒的参天巨木是撑起房屋结构的木材原料，由木头搭好框架后，再以粘土填充，最后将墙面刷成白色，一栋屋子就算完工了。雪白的墙面上还可以看到深褐色的木架，根据主人的趣味不同，木架也会搭成不同的图案，看上去很是别致。

　　站在完工的圣堂主楼上，不仅可以一览由这些袖珍房子组成的小镇全貌，还能看到成群结队飞过的鸽子，与箭塔上迎风飞舞的白色长三角旗相应成趣，加之圣堂城镇永远光明普照，倘若真有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或许确实要感慨此乃神佑吧。

　　曾经的人类是天空之龙伊拉斯的选民，这位最年轻的龙神喜爱人类的充满好奇与孜孜不倦的探索，但它从未寻求过人们的信仰，只是祝福他的选民们能够热爱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去领略这个世界上的爱与美。天空之龙是追求自由者的庇护神，但现在它已经退出了帝国的信仰。

　　如今圣堂势力的人类信奉光之龙神艾尔拉斯。长老战争后，艾尔拉斯的选民，也就是天使们虽然取得了胜利，自身却付出了极大代价，并在随后的恶魔入侵中损失惨重。为了争取到足够的信仰之力，艾尔拉斯夺走了弟弟伊拉斯的选民，光明教会入主帝国，随后帝国更名为神圣。

　　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愿意改换信仰，依旧追随伊拉斯的信徒们离开了帝国，前往东方，与当地的游牧部落融为一体。游牧部落是目前游戏暂未推出的第十势力，或许会在随后的资料片中出现。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同，生活于永夜之下的亡灵族信奉的并不是黑暗，而是最原始的秩序之龙亚莎。传说中在世界诞生之前，有孪生龙秩序与混乱，秩序创造了世界和统御世界的规则，而混乱要摧毁这一切。孪生龙之间爆发了造物之战，以混乱的失败告终。混乱之龙鄂加斯被囚禁在地心，愤怒的他时时刻刻想冲破地心牢笼，倘若有地震和火山爆发，那便是混乱挣扎的结果。秩序之龙亦受到重创，她将自己包裹于茧中疗伤，那个茧就是月亮。

　　亡灵巫师追求秩序与永恒，因此显现在亡灵城上的神迹就是比任何地方都明亮的象征秩序的月亮，而且永远是满月。因为月缺月圆，代表的是时间流逝，而亡灵所向往的是时间不能改变的永恒。

　　尽管历史与传说对于亡灵巫师多有丑化，但这个神秘的群体主要由一群苦行僧组成。他们认为人的痛苦来自于欲望，欲望如同涨落的潮汐，填满它，它会带来短暂的愉悦，也会导致随即到来的痛苦。欲望来自于□□，□□是灵魂的枷锁，□□的欲望驱使着人们消耗自己的生命去满足它，但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消亡，一切欲望的追求都成了虚无。亡灵巫师往往过着禁欲的生活，刻苦修行以让自己从□□的欲望和凡俗的诱惑中解脱。而最彻底的解脱，莫过于死亡。

　　“生命无常，充斥着混乱、污秽与痛苦。死亡意味着宁静、秩序及永恒之美。”寻常人会因为无知而恐惧死亡，而洞察了死亡真谛的亡灵巫师则能了解死亡是一种美的形态。道德是孤独者的虚伪面具，一个人渴望被一个群体所认同，这种焦虑得以灼烧灵魂时，他就会被痛苦驱策着将道德当成人生的意义，却不知道德本身源于欲望，最终将归于虚无。神圣是孤独者的独自呢喃，耳畔的私语让人相信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使命，这份使命支撑着他用一生为之追求，然而当神明的面纱被知识与真理所扯下，人们就会陷于上帝已死的恐慌。当道德与神圣都不能帮人摆脱刻骨的虚无，唯一能够超越这存在之诅咒的就只有审美。在美中获得永恒，在美中超脱虚无，此乃人存在的唯一意义。

　　在亡灵巫师的宗教观里，从出生到死亡，生命是一个循环，好像咬着自己尾巴的蛇，这条蛇就是混乱之龙的象征。生命是一个变化的形态，而亡灵巫师要做的是斩断生命的循环，将存在的形式凝固在一个完美的姿态，也就是死亡。死亡是生命的升华，去除了一切的不洁与污秽，□□的欲望因此得到彻底的清除，灵魂得以摆脱枷锁自由地行走于世间。而永恒的死亡则是对生死轮回的超脱，至此人可以不再于无尽轮回中挣扎，此为人所能追求的至高境界。

　　不过眼前的某个亡灵巫师显然没有丝毫崇高的觉悟，他面朝西方眺望着距离远在人类视野之外的圣光照耀之城，“那让阿光把两座城的名字改成永夜城和极昼城算了，省得外文名字老长老长的记不住，比方说我们这座城，叫卡……卡什么来着？”

　　“卡什提里阿什。”我摇了摇头，暗自感叹这家伙真是不懂得欣赏游戏设计者的煞费苦心。

　　墓园势力的文化原型比较杂，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部分文化要素来自于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文明。如果展开一幅游戏世界的地图，可以发现这片大陆形似欧洲及其外围地区，而亡灵国度赫莱士正位于阿拉伯半岛上。在这代的墓园建筑中或许看不出来，但如果玩过六代的游戏，就会看到亡灵的主城形似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而在目前我们玩的这个游戏里，墓园势力的巴比伦痕迹则反映在城市名字上。

　　城市的名字并不是随便取的，背后反映的其实是这个势力的文化背景。像是学院的城市名大多来自于埃及，而墓园的城市名则取自古巴比伦王朝的国王名。卡什提里阿什是中巴比伦时期的凯喜特王朝的数位国王的名讳，大约生活在公元前十五世纪到公元前十一世纪。

　　“算啦……我们还是去找井吧。”自讨没趣，柚子熊摆摆手，先我一步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