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冉》锡歆

2、花

　　壹

　　在她还未有灵性之时，她只是煌云山脚下的一朵芍药。百花丛中的唯一一朵白芍药，边上则是模样与她相像的红牡丹。她们吸收着煌云山的灵气，花期比一般的花儿长，也因如此，引来了魔界之人的采撷。
　　那日她险些毁在魔界之人的手中，却是他恰巧出现，解救了她。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仙人，身著藏青长袍，横冠英姿，她从此记住。而她能做的，只是在他离去之前，舒展花瓣，让他看到她最美的姿态。
　　接下去的几千年里，她比以往更努力地吸收灵气，只为脱离这片土地，能去寻找他。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只是千年来，她都想再见到他一面。
　　直到有一日，一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仙人来到煌云山，将她和边上的牡丹栽去了天界。而她被作为礼物，送到了他的手上。
　　她终于知道，他是傲青神君，天界第一战将。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知她来自煌云山，总用神君府边上的冰泉浇灌她，那冰泉承载灵气与仙气，她不再枯萎，一直盛开。
　　那白发白眉白须老仙则是太上老君，时常来神君府探望他。两人总爱坐在庭院中，边赏花边对弈，一坐便是许久。她喜欢他来到庭院，也喜欢看他对弈的模样，认真得让她想走上前细看，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可她始终是朵花，根不离土，即使是仙土，依旧离不了。

　　贰

　　在天界一待便是一千年，这一千年中傲青神君日日用冰泉之水浇灌芍药，她已得足够灵力，终于能化作蝴蝶大小的模样，离一会土。可她不敢在他面前变身，只怕他独爱赏花，若知道她变成了小妖，他没准会提剑诛了她。
　　一夜，她悄悄从庭院飞到他床边，痴痴地望着他。他熟睡之时气息沉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撑着小脑袋看着他那对剑眉，看着他英挺的鼻梁，看着他的双唇，一看便入了迷。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颊，调皮地在他身旁飞来飞去。
　　芍药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挥剑斩断了魔界小妖的手。她被吓到，花朵都颤颤巍巍起来。而他却蹲下看着她，用来握剑的手轻轻拂了拂她的叶，温柔地拂去了她叶片上黑色的血滴。
　　她恨不得可以日日都化作蝴蝶伴在他身边。他作为天兵将领，每次离府都是一年半载甚至更长，而她，只能在他的庭院中默默等着他，暗自替他担心。
　　为了不再是只小妖，她只得夜里修炼，希望修炼成仙。即使只是小仙，也能安然地伴在他的身旁。

　　叁

　　待她终于可以化作小仙之时，他却消失了。
　　她在庭院中日日夜夜等着他，她知道他此去大战魔界之王，可等了将近三秋，他再未回来。神君府的小仙一个个被调遣去别处，再也没有人为她浇灌。她一直等到有一日，太上老君慢慢踱到他的庭院，看到了三秋未被浇灌却依旧开放着的她，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终是看出她已修炼成仙。
　　“痴情芍药，你要等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老君满脸落寞地感叹，留下了独自开放的她，背着手离去。
　　芍药不理解，连忙化作小仙跟上前去，急切地问道：“老君，老君留步，请问神君去哪儿了？”
　　“他为了封印魔界之王，自毁元神，不会再回来了，你好自为之吧……”老君略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也轻声感叹道，“哎，再也没有人肯与老朽对弈了……”
　　自毁……元神？
　　她目送太上老君离去，默然地呆在原地愣了半天，伸手摸了摸脸颊，发现了许多露水。
　　与甘露却不同，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