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苍童暖

9、chapter9

　　在医院待着不到三天，君颜就吵着要出院，被唐绯一记眼刀飞过来，终于奄奄地放弃了反抗。
　　唐绯这几日一下班就到医院陪着君颜，仿若前几天的事情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君颜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以她对唐绯的了解，就算没有对她冷嘲热讽一番，也应该好几天不理她才对的。
　　所以，这几日君颜都在仔细地观察着她。但，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君颜不愿事情再暧昧不明，在她打定主意不再和唐绯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后，任何的暧昧都会让君颜不舒服。
　　看着唐绯低头露出的美丽的脖颈，再看她手中坑坑洼洼的苹果，终是忍不住叹口气：“唐绯，我有话和你说。”她的动作突兀地停下，过了许久，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削苹果，口中拒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好好养伤。”
　　君颜眼眸深深，盯着唐绯雪白的脖颈，直到唐绯将那不能看的苹果递给她。君颜却不接，她只是平静地开口，说出残忍的话：“唐绯，你不必为我如此。你是堂堂唐氏总裁，而我只是无名小老百姓，唯一一点和他人不同的只是和你交往过，却也最终被你背叛。唐绯，我们回不去，我不可能原谅你。陌生人，最好。”
　　唐绯久久地低着头，君颜并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所以也便猜不出唐绯的所思所想。
　　“君颜，一次背叛，真的不可原谅吗？”
　　她紧紧抓着那个穿着病服的少女，语音哽咽，带着哀求，仿佛将所有的自尊都压在这句话上。从未有过的……卑微……
　　君颜看着她渐红的眼眶，轻笑，伸手抚上她的眼，五指轻颤，“唐绯，知道为什么吗？”君颜感觉到自己手心处的酥麻，温柔地笑了，一如多年前的少女：“唐绯，我没有心了，我没办法爱人。”
　　“所以，你期望一个没有心的人做些什么呢？原谅？爱情？唐绯，我不想到最后让我们难看，到此，为止吧。”
　　说罢，放下了手，那双眼，平静。
　　“君颜，我不是非你不可。”
　　“我知道。”
　　“君颜，我的自尊不会再容许我再次向你主动和好。”
　　“我知道。”
　　“所以，这次若你不要我，我们就真的完了。”
　　君颜看着唐绯的眼，笑得欢喜：“唐绯，我不在乎。完了就完了吧，你我也的确是不可能的。此生我若还能够喜欢上一个人，那人，也必定不可能是你了。”
　　唐绯深深呼吸，将眼泪硬是逼回去。
　　我是唐绯，永远都不能哭的唐绯。
　　君颜见她如此，心中终是有丝不忍的，她轻轻叹息一声，温柔地握住她的指，熟悉的温暖让唐绯全身一颤，有些失神地看着君颜温柔的眉目。
　　“小绯……”软软的声音将唐绯哭忍的眼泪在一瞬间逼出，那双美丽的眼，此时盈满的哀伤。“小绯，没有了我，你还有更美的风景。是我配不上你，小绯。”
　　唐绯摇头，好像一瞬就幼稚了许多，像是婴儿需要人细心呵护才可以健康成长。她紧紧抓住这唯一的温暖，真的，真的舍不得放开。
　　“君颜，不要不要我。是我的错，是我将你的心弄丢了，所以，君颜，给我个机会，我会把它找回来的。”语气悲戚，这实实在在，不像唐绯。
　　君颜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语气在一瞬便冷硬了：“不可能的。到此为止吧，唐绯。若我这次回来让你产生了什么幻觉，我向你道歉。”
　　唐绯静静看了眼前的人许久，她冷硬着脸，再无昔日温情，连眼底都覆上寒冰，袅袅寒气，将她的眼遮住，看不清，猜不透。
　　“君颜，若这是你期望的，那么，再见。”
　　关门声重重地砸在君颜的心上，她突然觉得疲累，重重躺倒在床上，双手环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侧身而卧。她觉得眼睛又涩又痛，眨了眨，竟有一滴泪滑下。
　　开门声轻轻回响在这间病房中，熟悉的脚步声让君颜在一瞬立马转身，熟悉的红色高跟鞋，她伸手，紧紧握住来人的手，拽了拽。
　　阿绛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着君颜柔顺的发，语调温柔：“君颜，既然舍不得，何必放手？只要你愿意，帮她脱罪不是难事，你们还可以在一起。”
　　君颜猛的抬头，看着阿绛淡淡的眉眼，开口：“阿绛，这就是你心中所想吗？”
　　“不，我只是给你提出建议。”
　　君颜猛的爬起来，抓住阿绛的肩，十分用力，十指都陷进肉里，但阿绛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没有流露出一份疼痛。
　　“云绛！”君颜咬牙切齿，“你当真这么不在乎我？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平静地和我说出那番话？”
　　阿绛眉目温柔，突然倾身抱住了君颜，感受到她的颤抖，这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唐绯的离去呢？阿绛抱着君颜，像是抱着小孩子一般，语气宠溺：“君颜，我有多在乎你，你不会知道。”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甜腻的馨香，君颜有些沉醉，心里却因为这沉醉而可耻。在她的思想里，阿绛不是简单的用，爱，就可以轻易碰触的人。阿绛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不能够简简单单的用一个字，就概括一切感官思维。
　　“无论怎样，阿绛，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从未改变。”君颜在阿绛的怀中平静地说出此番话，听着阿绛的心跳，那很慢。君颜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阿绛，我这么在乎你，你呢？你有多在乎我，可以将我推给唐绯，让我为她脱罪？”
　　阿绛的声音就在耳畔，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模糊而遥远，捉摸不透。
　　“君颜，如果我说，我可以为了你不嫁人，你懂么？我可以不要丈夫，不要孩子，不要携手共看夕阳，只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君颜，你懂么？”
　　君颜环着阿绛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阿绛叹了声气，嗓音带笑：“我骗你的，君颜。虽说那些话不是真的，但我在乎你，却也是真的。所以，君颜，不要妄自菲薄，起码，在我现在的所认识的人中，你的确无可替代。你只要知道这个便足够了。”
　　君颜只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难受得很。
　　君颜挣脱开阿绛的怀抱，仰头，笑颜如初：“阿绛，我想吃排骨。”
　　君颜和阿绛的相识，是在三年前的君颜第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中。
　　阿绛作为君颜所在小队的教官，第一次出场时，便给了骄傲的君颜一个下马威。
　　阿绛当时长得很瘦弱，面色苍白，好像多年不曾晒过阳光。在军队里，不论你是男是女，背景是否强大，只要有实力，你就可以成为老大。
　　君颜看着阿绛，满眼的不屑，当时的她虽遭受变故，却仍旧故自骄傲着，总以为世上只有她才可以是自己的主宰。
　　同样对阿绛不服的也有徐娇雅，她们俩当时就对阿绛下了战书，但是阿绛却拒绝了。
　　君颜不屑地嗤笑：“教官，这么胆小，等会儿要是见了树藤，会不会以为是蛇啊。”话音刚落，整支队伍都哄笑起来。
　　阿绛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开口，声音温柔，布置着任务。
　　虽然君颜十分看不起瘦弱的阿绛，但却不得不承认，就她分配人员时所表现的，的确让君颜对她改观了不少，原来，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没用啊……
　　行动开始之后，君颜就发现了阿绛一直在她的后面十步之远，不多一步，不少一步。君颜忍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忍受身后跟着一个人，站定了脚步，回身，眼神冷漠疏离，语气也不怎么好：“喂，教官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阿绛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把君颜气个半死：“保护你。”阿绛说这话的时候，是温柔地微笑着的。
　　君颜怒极嗤笑：“教官你在说冷笑话吗？你拿什么保护我？”君颜冰冷的视线扫过阿绛苍白的脸，细瘦的双臂，娇小的身材。“凭你那连猪都跑不过的小短腿吗？”
　　“这次行动，我们一组。你刚刚没听见吗？”
　　“那又怎样？一组，你就有资格保护我了？”
　　“君颜。”阿绛定定地看着君颜冰冷的眼眸，看见了里面太多的愤世嫉俗，太多的苍白冰冷。“这世界没有谁少了谁是活不了的，也不是什么伤害都不能遗忘。君颜，你该试着，重新接纳这个虽然对你不公却依旧包容着你的世界。”
　　君颜的视线一瞬间转为阴厉，出手极快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但阿绛的动作更快，一格一挡，匕首在她手中翻转出万千光华，一瞬间，阿绛的匕首已经抵上君颜的颈。
　　君颜不为所动，看着阿绛苍白的唇色，“云绛，你调查我吗。”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阿绛微微笑了起来，“君颜，你总是将自己看得太高，我无缘无故去调查你做什么。是你不会隐藏自己而已。君颜，这是我第一次做教官，所以，乖乖的让我保护一次。”
　　君颜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云绛这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比谁都无害比谁都单纯，但她，却是最不容小觑的一个。不然，怎么会是云绛这么一个总是温柔微笑，轻声说话，唇色浅淡的女人成为了他们的队长呢？
　　阿绛回去为君颜做排骨，君颜亲眼看着阿绛走出医院。
　　脸上美好的笑意在阿绛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时，彻底消失不见。君颜的眼色深沉如墨，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过了不久，她打了个电话。
　　“我让你们监视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动作？”
　　“段雪瑗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何梦宁一直待在别墅中，没见她出来过，而她的通信记录没有任何异常。至于唐启辉……”
　　那边沉默了，君颜微眯了眼，语气登时不好：“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不是不能说，唐启辉他，最近有些古怪。”
　　“怎么说？”
　　“唐启辉他，最近一直到一家孤儿院中，做义工。”
　　君颜的眉微微上挑，的确是有些古怪。你可以想象，一个□□大佬，忙里偷闲，去孤儿院做义工吗？这当然是想都想不到的了。
　　君颜马上就有了兴趣。
　　“哪家孤儿院。”
　　“城北的，天使孤儿院。”
　　“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监视。”君颜挂断了电话。
　　完全没听说过，那就是一点也不出名的了。既不是商业作秀，唐启辉去做义工，究竟为了什么？
　　君颜出神地想着问题，手机在她的手中翻转，眉头不自觉地紧锁。
　　打断君颜思考的，是阿绛冰凉的指尖。
　　当那冰冷的体温突然摸上眉间时，君颜条件反射地紧紧扣住了阿绛的手腕，抬眼，见是阿绛，忙松开了手，一瞬间，全身突起的尖锐立刻软化，笑得很是欢喜，“阿绛阿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突然想起，忘了对你做一件事。”
　　君颜疑惑了：“什么？”
　　阿绛突然俯身，抱住了坐在床上的君颜。乌黑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荡起了空气中的一股淡香，遮住了君颜错愕的脸。
　　“君颜，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担心你。”
　　“但这一次的任务，我很担心。”
　　“所以，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阿绛的眼眸低垂，淡淡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
　　或许连君颜都没有发觉，她在那一刻，是有些犹豫的想要伸手摸阿绛的脑袋的。但她最终没有那样做，她只是将阿绛拉下，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阿绛苍白的脸色。
　　“为什么？阿绛？”
　　聪明如云绛，也在那一刻不明白君颜所问何事。
　　“什么为什么？”
　　君颜沉默了许久，却突然摇头：“没什么的，阿绛。不要担心我。我刚刚说过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会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阿绛，这是我爱你的方式，努力地活着，活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即使活着，是那么痛苦。
　　阿绛，你到底明不明白呢？
　　明不明白，即使我们之间不存在爱情，我俩，早已经无法割舍。
　　君颜在那一刻，控制不住自己，猛地将阿绛抱在自己怀中，用力地，收紧了臂弯，抱着怀中的阿绛，像是拥抱了，全世界。
　　此刻，她们都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神色不定的，唐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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