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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颜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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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公寓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甚至不知道这静止的时光,会延伸到何处。
我好像要交待很多事情。但似乎又不用交待,媒体记者,会为我编写更好的答复。
我如世人所想的一样,离婚后如愿与秦展在了一起,在新闻上,是一个皆大欢喜,真爱完美的结局。
我爱秦展吗。
爱,曾经深爱到忘了自己。
和他一起品尝过无限的绝望和最深刻的爱情。
人生所经历过的最轰烈,最深情,最任性,最冲动的爱情,所有指向都是他。
不,现在不是说爱情的时候。
我又猛地醒过来,是,我已经不是傅太太,我在害怕什么。我是一个单身的女人,我的爱情不需要给外人交待。
我到处找充电器,然后打开了我的手机,无数的信息,无数的未接来电提醒,足足响了十分钟才停下来,收件箱被堆得满满的。
最近的一条短信是陆砚青的,“姐,你快回来,爸爸在重症监护室,公司也不行了……”
我抱着这条短信发呆,泪流满面,秦展回来时我已经这样呆坐了三个时辰,他把手机从我手上用力掰了下来,我整个人都僵硬了,泪水的痕迹也干了,他将我紧紧抱住,深吸了口气,似乎一切在意料当中,然后打电话给贺姐,“给我们订回渭城的机票,现在。”
我被他塞进了车里,推上了飞机,又塞回车里,直奔了医院。一路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刚进病房,我就被于佩佩反手一个巴掌跌倒墙边,秦展挡住了她再度扬起的手,警告道,“请自重!”
陆老先生戴着氧气罩,眼睛紧闭,陆砚青从床边起身,眼睛红红的,“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切太突然了,爸是因为一时承受不住……”她又抹了抹眼泪。
“怎么会?”我慢慢挨着床边坐下来。
她摇头,“公司所有产品全部下线,没有任何理由。”
“我们有合同。”我紧紧捏住拳头。
“官司需要时间……”
不,这太莫名其妙了。他凭什么。
“你不是处理着这一切,为什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气得咬紧了嘴唇。
“你现在还来怪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她大声喊,喉咙都哑得不成人样。我惊愣地张大嘴。
“我已经不是傅太太……”
“但是傅念琛允许你这样撕他的脸,用这种方式让他难堪吗!”她继续厉声叫,与我对峙。全身都发着颤。
“就因为这个吗。只是这样吗?”这样他便有权利对样对我,对我身边的人吗。
傅念琛是这样公私不分,不讲道理的人吗,不,他不是。一定是有误会。
我必须找他谈,我腾地站起身来,秦展按住了我的肩膀,“你不能去。”他冷静地说。
陆砚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是夕城?你竟然敢和她一起回渭城?”
“这是我和陆宜……”
“不,这是我的事!”我打断,毫不犹豫。
“你个不孝女,这次休想让我们砚青帮你善后!让她去,看她能谈出什么,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做的事却是一鸣惊人!”于佩佩不甘心地骂骂咧咧。
我开车直上傅家,没有去电,没有预约,没有任何预兆,我甚至都没想过傅念琛是否在家就这样按了门铃。按了许久没有回应,我正准备要喊,刚一张唇,便有血流出,沾了我一手,原来开裂得这样厉害,找出手巾擦掉,这时铁门缓缓移开了,傅念琛穿着家居服手持摇控器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已是傍晚,还是一样燥热,我像木偶一样走了屋,在他的目光下坚持走了进来,然后坐在沙发上。
他就坐在我对面,翘着腿,什么也不做地看着我。我们中间只隔了一个茶几。
我有太多要质问他的话。
“我想喝点水。”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没喝水,我压抑着内心里的强烈的气愤。
“都没变,你自己倒。”他随手拿了本书斜靠着翻起来,非常平静。
我抖索着起身,倒了一大杯开水回来坐着,稍微凉了一下便凑近喝,唇上的血渍浸入水中,只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停止供货。”我麻木地问。好像机械一般,知道结局,还是得按部就班走流程,他是我商场上的靠山,不再是我的丈夫。
“顾客反映质量问题。为避免事态扩大,只能下出全国停止供货的决定。”他轻描淡写地说,很官方的回答,说得很顺口,似乎早料到会被这样询问。
“你知道渝味的产品只有快递消费品这一条渠道。你停止要货,会让我们公司蒙受巨大损失。”
“你们可以有其它渠道,超市竞争仍然很激烈,你应该很清楚。”
“公司才刚刚有起色,我们还来不及……”
“这是你们的事,你们公司的发展策略有缺陷。”他冷酷地说。明明是他……
是啊,明明是他一手促成,我与他说这些有用吗?我的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
我又发起抖来,一路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开始开裂迸发,我重重把杯子放下,已经湿润的嘴唇已经让我能顺利说出话来,“傅先生,是不是质量问题你我都知道!”
“这么说陆小姐认为你们公司的产品没有问题了?”
“没错,我一直负责公司的产品线,产品每一道工序都严格把关,我们有严谨的检测手段……”我秉着一个做食品人的良心,极力争取了更好的作业环境,检测工具和质检人员。
“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可以以考察之名不顾公司运作,消失数天这样的行为,我不认为贵司产品毫无问题。”他冷冷地说。
“这二者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我挺直背坐起来,他的控诉太没有道理。
他将书扔到一旁,“现在是你们的产品出了问题!”
“产品有没有问题,只有你知我知!”
“你这是来跟我谈判的态度?”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双拳紧紧捏了起来。
“如果傅先生愿意在商言商,我非常乐意与您沟通。”
“如果我不愿意呢?”他溢出一丝冷笑。
我背脊一凉,陆宜,你这是在干什么。现在的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现在你们不是傅先生,傅太太。你对他的一贯沟通的形式,在现在这个场景是一丝一毫作用都没有了。现在的傅念琛把握着渝味的命脉,打官司也会一输到底,从来都是,傅氏不缺产品,而渝味缺的就是他这个渠道。目前显然渝味的产品名气,还没有强到让傅念琛割舍不了,也没有其它的渠道弥补。
双拳在膝盖紧紧握拢来,手心剧痛,现实告诉我要低头,可是我陆宜从未在傅念琛面前低过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哑声说,低头,没看他。
“以后傅氏不会再用渝味任何产品。”
“不……”
“这是公司的决定。”
“不是的!”我大声说,“你傅念琛不需跟小小的食品公司过不去!”
“那你认为是什么。”他又将书捡了起来。
“是我。”我说,他翻书的手停顿,笑了笑又继续,好像听到什么笑话。
“我知道是我,你可以直接与我提,不必要这样。”
“你可以走了,趁我还有耐心。”
我张了张唇,“傅念琛,有什么话你当面与我说……”
他猛地站起来,手指着我说,“我告诉你陆宜,我没有一个字需要与你说,请你现在就出去,不送!”
说毕他便转身上了楼,留下我一个人在诺大在的客厅不知何去何从。
我先回家整理,洗了个澡,又去了医院,于佩佩、陆砚青已经不见,换了妈妈在照看,她也没再责怪我,只是叹气。
“听说你去找他了,怎么说。”
我只摇了摇头。
“公司里的事先放着吧,当下最要紧是你爸。”她安慰我。
我点了点头。
“带了粥来,知道你没吃没喝。你这孩子,一出什么事,就不好好照顾自己,让人不放心。”她盛了粥放到我手上,我眼泪一个劲往碗里掉。
“别担心,你爸不服输,这次肯定也能熬过去的。”
我哽咽喝粥。在医院守了两天与陆砚青换班,我又回了公司。
工人都已经放假,工厂大门处一片狼藉,还有讨要薪水的横幅。
公司已经没有流动资金了,没有人想到会这么突然,所有的钱都花在宣传广告上。
沈笑笑打电话来问我,“姐,怎么办?需要钱吗,我和老顾说说。”
我摇头,“没用的。再这样下去只能结业清算。”
“有这么严重?”她声音也绷紧起来。
我点点头,“就是有这么严重,公司还只是起步,百废待兴,遭受这样的重创,只能重头再来。”光是维护傅氏一个渠道已经让我们力不从心了。傅念琛一开始就捏着我们的软肋。他是一个残忍强势的商人。
“有没有找姐夫谈过。”
“我们关系很糟糕,我去找他只会让事态更严重。”
“可是我们都知道,事情是因你而起,姐,这个时候你还守着你的什么自尊心!他现在已经不需卖面给你了!”笑笑急促地说。
我迷茫,“他已经不想与我再谈。”
“怎么会,他若不想你找他,何必做这么多事。姐,肯定有办法的,你低下头啊,男人都爱听好话的。”
“笑笑……”
“姐!”她恨铁不成钢,“你真是木鱼脑袋,我还听说这个时候你和秦展一起回来,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秦展。我头又痛了。
“他们两个现在都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但目前只能朝傅念琛低头。你要钱,尽量朝我说,老顾这点忙还是愿意帮的,我就不信傅念琛这么心狠,让你家公司真的破产!”
我一个人静了很久。直到秦展来接我下班吃饭。
坐在西餐厅里,优雅的钢琴声还是未让我的心静下来半分。他似乎料到我去找傅念琛定是无功而返,也不提,只顾给我切牛排,“来,陆宜,多吃一点。吃好了才有力气工作。”
我机械接了过来,塞进嘴里,生嫩的牛肉夹着血水,让我恶心一下便吐了出来。
“好了,不吃了。换面条吃。”他招来服务生清理,我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意图,自从他的出现,便让我的生活像一团乱麻。
“你推掉工作在渭城陪我这样好吗。”
他摊手苦笑,“推掉工作不要紧,不过你现在的困境,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
“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他又说。
“秦展,目前不是谈我们的时候。”我说。
“你想怎么做?”他紧盯着我,“与傅念琛复婚吗?”
我哑然一笑,“怎么可能,他现在恨我还来不及。”
他冥神看了我一会,然后也笑,挽着手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我到医院他便与我分开,“下午给你消息。”走前他这样说。
不过直到三天后,我仍未听到他什么消息,陆砚青却是再也等不下去了,“姐,你说现在怎么办。”
这种拉锯战,每拖一天,我们就伤一天,我当然知道没什么好处,但现在完全没办法可想。
“爸就算醒来,看到家里公司乱成这样,不知道又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笑笑接我去吃饭时,顾宁川也在,他立马迎我坐下,“嫂子,最近气得不轻啊。”
“你少说两句。”笑笑斥他。
“你们怎么样。”我询问。
他搂紧笑笑,“我们还是老样子,小打小闹,生活丰富多彩。”
笑笑一把掐得他弹跳起来。
“叫了姐夫来,你把握机会。”笑笑朝我说。
我只好点点头,心下却紧张起来。
傅念琛珊珊来迟,见到我在,在门口立了几秒,到底还是抬步进来了,我松了口气。
“老傅,别怪我啊,我也是被笑笑逼的。”顾宁川一见他便举手求饶。
“姐夫,我给你倒酒,今天咱们啥也别说,喝到不醉不归再说。”笑笑朝我使眼色,我把酒递给她。
“好啊。”傅念琛也不管不顾,自己率先将刚倒满的酒一口饮尽。
笑笑一愣,马上又赶紧满上,招呼我们说,“来来,大家一起喝啊。”
我起身,杯口朝他轻轻一碰,一口也咽了下去,屏着一口气,慢慢把冲鼻的酒味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