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下多的是狗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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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数着手里的铜钱，心想这世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过去七个铜子儿一刀肉，现在称不够六两！再三文，蒜苗葱姜大白菜，半斤面粉又五文……剩下两文收进了袖袋。
一条黄狗横穿过市，大庭广众往地上一蹲。
“哎呀呀呀呀！狗屎！”
有人蹑脚，狗甩着尾巴跑得一溜烟。
天下多的是狗，自然也多狗屎，自然免不了脚踏狗屎事。
杜安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狗老爱当街拉屎，为什么人老爱往狗屎上踩？
“啊……安总管！”
杜安闻言，凝息望天。有些事跟狗屎一样，既然看见撞见，你总不能心安理得一脚踩上去。
来人是个五寸胖子，不但矮而且胖脸上还生满了麻子，一把抓住了杜安的手。
“安总管，可算找到了你！”
“哎呀，八爷洪福！”杜安转头就笑，活色生香。“姨太太好？小公子好？令高堂身体还康健？”
“都好都好。”叫八爷的敷衍过，重点强调：“这都月中了啊！”
杜安点点头，继续赔笑：“可不是嘛。今年天真怪，这才五月中，热得跟七月似的。岷江河（注1）里的水无端端涨了一丈高，听说嘉州的大佛（注2）都淹了脚。城东那边好多人病倒，又传说是闹瘟疫……八爷您可万万保重身体！”
伸手不打笑脸人，胖麻子发飙不得，脸上纠结得能拧出水。
杜安再继续：“街坊请了道士来驱邪，贵府上去过了没有？可得仔细呐！杨大官人家去过了就丢了东西。说九姨太从不离手的翡翠戒指找不到了。唉！这世道……您给评评理。若只丢了东西也罢。别的什么不好丢，那贴身的东西怎么就丢了呢？”说完又叹，叹了又说：“您跟杨大官人这般交好，可提醒了他老，不是知根知底的万勿让进门，当心引狼入室。”
胖子憋得一脸麻子通红，还是说出了口：“安总管你行行好！都半年多了！你们赊欠的米账你看什么时候给结吧？”
杜安眉头打出一个结，肩膀一松，扯起袖子就抹泪。
“八爷，我们府上的情况您是晓得的！夫人走得早，大爷生前又不争气，狂嫖滥赌还欠下一屁股的冤枉债……生活全靠本家救济！膝下只有公子这一棵独苗，可怜他生下来就没了娘，四岁上又没了爹，痴痴傻傻十几年，完整话都说不了一句！小的本不该跟外人诉苦，可八爷您是德高望重，又有慈悲心肠，待我们这些下人亲得跟家人似的……”
胖麻子满肚子嘀咕，刚要说话，杜安袖子一甩，揩出去一把鼻涕。
“实话不瞒您老人家吧！我家公子现已身染重疾！街口的李太医给诊过了，说怕是染上了五月瘟……眼见小命不保！可怜那孩子没过一天舒心日子！临到头来，饱饭都吃不上一顿！您看看！”
说着将葱姜蒜苗往胖子面前一晃。
“先前预备给您还债的银子都请医了。能拼能凑的都拿出来，冬衣都当了就换这么点东西！可怜我们家公子啊……病得只剩半条命……不过八爷您千万放心！叔老太爷的月俸一到，我一准儿先把欠您的银子补上。呜……可怜了我家公子，小小年纪，病得不成人形了，白米粥也喝不上一碗……唉！我都跟人说啊，大爷当年就是作孽！要是能像王家八爷这样有本事，何至于……唉唉！可怜了我家公子啊，病成这样了，就吃一口炖白菜！”
胖麻子哑口无言，杜安袖子捂住脸，“咳咳咳咳”一阵大咳。
“安、安总管……你这是……”
“没事。”杜安捏住袖子露出一个凄凉惨淡的笑，两眼无神，袖口上明明白白几点血红！“唉，许是天热上火……唉！自从老太爷走了，夫人走了，大爷走了，少爷身边就剩下我一个……唉！也撑了十几年了……”
杜安一句一叹气，胖子一听一抽筋。
“算命的说我八字刚硬受得住……唉，许是肺弱阴虚……可怜了我们家少爷小小年纪！唉，八爷，银子的事您老可千万放心……”
胖麻子哪儿还有脸催人还钱？整一个缺德逼死苦命的嫌疑！自找晦气认倒霉。
杜安连哭带叹一口一个大善人送走了胖麻子，脸一抹白眼一翻，提东西走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天下多的是狗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