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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北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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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明玉隐,你的恩人。”
“你别装了,你遮脖颈的丝巾,是在昨天和那些贼匪打斗时不见的吧?”她用丝巾,是想遮住喉结,而现在丝巾不见了,曾月夕方明白这个道理,且孤光性子孤傲,遇到她后,却有出鞘的欲望,她定不简单,“你是男人!你跟着我,是想要孤光!”
他一笑,右手拇指食指捏住孤光剑刃,曾月夕握着剑柄的手突然感觉到炽烫本能地把孤光脱手。
他拿着孤光,细细欣赏,说:“如果我要夺孤光你又有什么办法?用你指甲缝里的毒药毒死我?”
杀手都会在指甲缝里□□,以便被捕后自我了断,曾月柔也是如此,一开始曾月夕只是觉得好玩,也学着弄了些,后来竟成了习惯,没想到他竟如此观察入微。
曾月夕仔细斟酌这些日子的事后,说:“你如果想要孤光早就可以动手,我也没有可还手的余地。而现在孤光在你手中,大可一剑杀了我,没必要和我说这么多。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没有答话继续打量着孤光,问:“孤光饮过血了,谁的?”
“无绯。”她说曾月柔名号只是为了吓他一吓。
“哦,是你姐姐的。”
曾月夕一怔,虽然同行,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长得很像,很难不知道。”她们长得很像……所以他和曾月柔是认识的,而且不是仇家,曾月夕又问:“你是柔姐姐的师兄弟?”
“不是,不过她的剑是我铸的。”曾月夕又是一惊,他看起不过二十七岁,比柔姐姐尚小了几岁,怎么可能铸出这样有灵性的一把剑。她又继续说:“她初到大漠时,我和她赌钱,输了个精光,最后只能答应她,用一年光景,铸把天下最有灵性的剑来抵债。那里知道,这把剑却如此倔强,只愿在强者面前出鞘,所以又加了个机括。之后见到你拿着剑,觉得好奇就跟着来了,而且还可以顺便回趟家。你要去玲珑城做什么?”
“去找柔姐姐的师父。”
“那个糟老头子?不要去了,他赌品太差,我赢了他的钱,他就用扫帚把我给赶出来了。而且他也不在玲珑城了,你有伤在身,不远就到了我家了,你先去住两日吧。”
两人骑着骆驼,半个时辰就到了。只是大漠的毒太阳烤得她全身是汗,汗流到伤口处,好似撒了盐一般,火辣辣地痛。伤口也渗出了血,当初曾月夕不知道他是男子,让他替自己包扎自是没什么,现下知道了,自己又碰不到伤口,无法治疗,大漠有这样的热,唯有让它烂掉了。
曾月夕只是简单地用毛巾擦干了汗,换了衣服,就到正厅等他。
这房子是中土的建筑风格,不大,只是六间,两间寝室,一间厨房,一间正厅,两间剑房,对于他一个人住,足够了。
“上药了吗?”这次不是妖娆的女声,而是清澈的男声,曾月夕有些惊讶,青衣纶巾,片刻间媚人舞姬就成了翩翩公子,只是那双女子般的眼睛让曾月夕想起了着金色纱衣的舞姬。
曾月夕随意地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大男人该不会真的叫“玉隐”吧?
“明隐玉。”不得不说,他的名字还真娘……
“这把孤光性子太高傲,以后如果遇到像这次的贼匪,便无半分用处,我替你挑了把别的。”明隐玉把左手中的剑递给曾月夕,曾月夕一笑左手用剑还真是少见。接过剑来,那是一柄软剑,整把剑成月白色。
乍看没什么特别,但细看下白玉做的剑柄上似乎每一道纹理都是精细雕琢所至。白玉剑鞘上的芍药似真的一般。果真是温和至极,明明姿色无限却收敛得干干净净,连剑鞘上也只雕花中之相。
曾月夕摸着剑身,和孤光一样的凉,只是孤光是寒气逼人,而它是凉意宜人。一是孤高冷艳的名门闺秀,一是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皆是可遇不可求。
又问:“它有名字吗?”
“有,挽月。我用了三年才铸成的,寒玉为柄,牡丹花汁铸其刃,长两尺七,比孤光短了一尺九,很适合你。” 不得不说却实如此,她和明隐玉站在一起,只到他的肩头,不过……:“我不会武功。”
“月柔没教过?”
“教,是教过一些……”不过练武太辛苦,从扎马开始,曾月夕的女侠梦就被扼杀了!“但是剑给了,就不能要回来!”
“无赖……那你还要孤光吗?挽月比它要好。”这是当然,从费时就能明白,而且孤光在曾月柔手中已经被神化了——夺命无形、杀人无绯,自己带着它随时会丧命。
“要,这是她的剑,上面有她的血。”曾月夕竟然难得的倔强,“隐玉哥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大漠?”
“我一直生活在大漠啊。”
“那你怎么会汉语,你的屋子怎么会是中原的风格?”
“天生聪颖。”
唉,好久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慌话了,不愿说,就算了。
“我打算走了。”他要走?去那啊?“你可以多住两天。”
“不了,我的伤不严重,我也要走了。”
“去哪儿?”
“北齐。”曾月夕盘算着,到高孝珩那儿骗些银子当路费该没问题吧?
“你呢?”
“玲珑城。”
“那以后我该怎么找你呢?”
“去大漠的任何赌场问问。”
好吧,果然是像用剑抵债的人。
到了第二天两人就分道扬镳,曾月夕把孤光缠在布里,隔着袭衣把它绑在腰上,又穿上罩衣。而挽月甚不显眼,挂在腰间,隐在米色的袍子中。
明隐玉替曾月夕雇了向导,上路后她就趴在骆驼背上,偷懒补眠。
“姑娘,姑娘,前面有酒肆,要不要下来休息会儿?”向导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问。曾月夕爬起来,看到招牌上写着汉家酒肆,酒肆厅里人不多,只是坐着几个中土武林人士。
曾月夕一皱眉,压低声音说:“不去,走。”继续趴在驼峰上。
中土之人素把曾月柔当作魔头,人尽诛之。曾月夕因此对这些自称正派的中土人士讨厌至极。既然如此,何必进门惹得两边不快。
“站住!”一人出了门,向驼峰上看了一眼便拔出了剑,“师兄弟们,有贵人来了,无绯——曾月柔。”
曾月夕爬起身,没想到在这大漠还有人记得曾月夕原来的姓名。
“曾月柔,你这贱人躲到大漠来了!”其余三人踢翻了桌椅,走出店门,纷纷拔出剑。
曾月夕见他四人只是拔剑,没有怒气更不敢上前,便知他们并非曾月柔的仇家,为的,恐怕只是孤光。
“不怕死吗?”曾月夕心想,说自己不是无绯他们未必会信,逃只是死路一条,不如吓他们一吓,尚可能有生路。“死在我的手里倒也干净得体,半滴血都不会留下。”
四人听言果然有些怯了谁都不敢上前,倒向后退了几步。
那向导见四人拔剑又听曾月夕说要杀人,吓得逃走,被一人截住,一脚踢来撞上了骆驼,骆驼受了惊把曾月夕摔了下来。
幸好这黄沙柔软,也不太痛,只是吃了满口的苦涩干燥沙子。
四人见她摔得狼狈便知我不是无绯,又觉曾月夕相貌像极了无绯,只怕有不小的渊源,立时挺剑架在她的后颈。
“说无绯在哪?”
曾月夕冷笑,问:“你是想知道孤光在哪儿吧?遇上无绯你们还有命在吗?”
一人有些生气,执剑的左手手腕用力,软剑一颤打到曾月夕的脸上,一股腥味钻进鼻腔,她知道那是她的血。
她没有哭,只是狠狠地盯着那个人,盯着他好像是两个窟窿没有半点神采的眼睛,那张死人一边没有血色的脸,摸向腰间,出鞘。
曾月夕不大会使剑,只是拔出挽月抵挡他们的剑,但顷刻间就把四把剑劈成两截。
四人惊恐,曾月夕趁机逃走,四人缓过神来,紧紧追赶。
索性前面就是绿洲,草木旺盛,比毫无遮蔽的沙漠要好躲避得多。
曾月夕闯进绿洲,无奈头发被枯木荆棘缠住,她用力挣脱,扯得生痛,曾月夕向来爱这长发胜于爱自己的命。用剑割发,无异于割心。
“臭婊子,让你跑!”正踌躇间,那四人已然赶到了,过来抢挽月,曾月夕紧紧握着挽月,那人不耐烦了,一脚踢向她的小腹,她的肚子一阵痉挛,好像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平端生出一团火,在煎烤。
曾月夕一时吃痛,挽月已经被抢走了。
那人执剑空劈两下,见挽月雪亮锐利,是难得之品,赞叹不已。曾月夕暗叹糟糕。挽月已是难得极品,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无绯抢孤光呢?这样一来,自己便没了利用的价值,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最方便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曾月夕一手遮掩,一手忙着在身上摸索,半掩着试图拔开孤光,却拔不出来。不禁心凉,自己竟要死在连剑都看不起的人的手里。
“老三,看看她在拿什么?”一个年长的看到曾月夕的动作,拿着挽月的那人走过来,曾月夕忙放手,作无事状。那人过来,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那个年长的又说:“肯定有古怪。扒了她的衣服看。”
曾月夕一惊,孤光贴身而藏,如今被发现是必然了,任由他们搜身,又是千万般不便。不如自己拿出来。
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开始拉扯她的衣服,曾月夕又恼又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留下了五个红指印,连曾月夕的手心也泛红发痛。那人已然被她惹火,提起挽月劈向曾月夕,挽月当真极有灵性,毫不亚于孤光,她看到剑尖明显像内弯曲,可挽月是何等锋利,挽月在曾月夕的衣裳上划下痕迹,剌出了一条缝。而绑住孤光的布带也被划成两半,孤光也掉出了衣服。
那人的眼睛突然发亮,捡起了孤光,高兴得说不出话。
“老三,好好看看是真是假。”年长那人也有些兴奋。
“师兄只要试试不就行了吗?”那人放下了挽月,拔出孤光,欣赏着它华美的剑身。
曾月夕知道今日已难逃一死,又自我安慰,自己比之他们要好上许多,至少孤光肯为自己出鞘。
之后的事曾月夕不大记得了,只知道很痛很痛。在炽热的沙子里,她的身子逐渐变凉,看到天边的太阳越来越红,最后吞没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