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敞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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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敞亮
俞佐助为了勤务兵向薄师长磕头求情的事儿，还没到当天晚饭就在两个师里传开了。有人说俞佐助好，这是真关心下属，不像有的军官不拿下属当人待；但更多人是说俞佐助怂，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个团长，哪有为了个小兵下跪的！这不是丢人现眼嘛。
邓跃自然也听到议论，特地去看俞佐助，问他怎么回事。
俞佐助把前前后后一说，邓跃也替他不值：“那王二狗算个什么玩意儿，二少你何必啊？换个勤务兵不得了？大不了我还回来伺候你。”
“王安绥王安绥，别老曱二狗，我早给他改名了。”俞佐助纠正邓跃的说法。“你管好警卫营就得了，甭操心我。”
“二少，我看他不行，您还是重新找个勤务兵吧。”
“行不行的，我的勤务兵又不是你的，我说了算。”俞佐助摆摆手让他别管。“他连名字都是我起的，跟我儿子差不多，我能不管他吗？他就是不懂事，教教就好了。”
邓跃知道他家二少就是这个德行，就是把下属看得重，当年他和俞佑桑闹翻那时候，在西安穷得快没饭吃，照样给自己和陈忠武一分不少地发月钱。如今他待王安绥也是这样，已经是认准了，邓跃也劝不了了。
俞佐助心里惦记着齐师爷，其实倒并没有很在意安绥给他添的这一场乱子。他在吃过晚饭之后，无论如何放不下心，趁着天还没黑透，跑去了27师师部。
在齐睦熙小院里看门的还是只有一个小李，见到俞佐助跑来，立马跳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李小哥，”俞佐助笑着同他打招呼，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到身边：“之前得罪了，真对不起。我的勤务兵不懂事，我也教训他了，有劳李小哥多包涵了。”
小李没接话茬，只是说：“齐参谋长睡了，您回吧。”
“那他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
“他精神好点没有？”
“好了。”
俞佐助咂咂嘴，“那……算了，明儿齐参谋长起来了，你替我带个好儿。”说着他从口袋里摸了两块银元出来：“李小哥，你拿着，养养伤。”
“我不要！”小李头一扭，“我和王二狗的事儿没完，您不用拿钱搪塞我，我迟早还是要找他算账。这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跟您没啥关系，您不用搀和了！下次我揍他您甭护着他，我就当您是赏我了。”
“你这小子……”俞佐助没想到这小娃娃还挺硬气，“打个架而已，差不多就得了，还没玩没了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计较这点小事干嘛？”
“不行！”小李非常坚决，“我可不像团长您这么气量大，我屈不了！王二狗太猖獗，欺负我就算了，还对我们参谋长不客气，我一定要讨回来。”
“行行行，你们都硬气，就我怂蛋没种……”俞佐助比划了一下小李的身高，“我提个建议，你还是等长高点再去跟安绥算账。”
小李白了他一眼：“要你管！你就是偏袒王二狗。”
“你非得叫他王二狗啊？”俞佐助觉得小孩儿固执起来真是有意思。“哎说起来，你叫什么？”
“我叫小李！”
“我知道你姓李，你名儿叫什么？”
“我就叫小李！”
俞佐助乐了，“你该不是叫李二狗吧？还是李狗剩？李狗蛋？”
“才没那么难听！”
“那你叫啥？”俞佐助逗着他，“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就当你叫李狗蛋了。”
“……………………李鱼蛋。”
俞佐助噗一下笑出来：“哎呀妈呀鱼蛋是啥啊……还不如狗蛋呢……李鱼蛋……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鱼蛋气得瞪他一眼：“谁让你叫了！”
小李送走了俞佐助之后，敲敲门走进屋子里：“参谋长，俞团长走了。”
齐睦熙点点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点了盏油灯，拿到书桌上，刚翻开一页，还是没忍住，抬头问小李：“你真叫李鱼蛋？”
“………………参谋长您偷听我们说话了！”
“你们说那么大声，我想不听都不行！”齐睦熙忍不住笑，“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全名，原来你叫这个……”
“参谋长您别笑话我了，我们穷人家又不识字，就捡个贱名字图好养活就成了……”
“你想不想改名？你要是想改，我也能给你起个新名字。以后你要是当了官，还叫李鱼蛋不就被人笑话了？”
“谢谢参谋长。”小李挠挠头，“参谋长，不如你教我认字吧，我认了字，才会写名字。”
“好啊。”齐睦熙见他还挺知道上进，心里也挺喜欢他，“这样，我教你认了字，你自己给自己改个名字吧。”
“谢谢参谋长！”小李高兴极了，娃娃脸上露出喜气来。
齐睦熙看他笑这么开心，心里头多少有点受感染。这几天多亏了小李一直照看着他，这小娃娃有一种稚曱嫩的生气，挨了打嚎两嗓子就又好了，生龙活虎的，目光闪亮亮地好像憋着一股劲儿，要跟生活斗下去。
齐睦熙想起来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凭着这样一种生气，硬是熬了六年，最后终于逃出去。可如今，他活得这样萎靡不振，真是负了自己当年的斗志。
四爷断了他的妄念，他伤心了这几天，也总算是想通了。这种事情都得讲究两曱情曱相曱悦，强求不来，想要强求就成了俞佑桑了。况且四爷对他是真好，他不该再贪图更多。
说这些事理儿他都明白，可他就是打不起精神来。就是突然觉得生活没了奔头没了指望，没劲儿再缠斗下去了。他天天就是坐在屋里发呆，不愿见人不想吃饭，连小说书也看不进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了无生气。毕竟那是他十几年的念想，突然之间就被挫骨扬灰般消灭了，简直要把他的三魂七魄都带走一半。
好在小李还是生气勃勃的，这一天和王安绥打了两架了，还真是斗志昂扬。现在又忙着磨墨铺纸，急着要参谋长教他认字。
齐睦熙拿起笔来，写下李鱼蛋三个字。
小李吐了吐舌头：“参谋长，这是我名字吧？”
“是啊，你认识？”齐睦熙笑笑。
“领军饷的时候看过，但是不会写。”小李不好意思，想了想问：“参谋长，您的名字怎么写？”
“我名字啊，有点难写。”齐睦熙提笔写下“齊睦熙”，“认识吗？”
小李摇头跟拨浪鼓似得：“一个也不认识！”
齐睦熙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齐，就是我的姓，也是整齐的齐。睦，和睦的睦，熙，熙熙攘攘的熙。”
“什么xi？是东西南北的西吗？”小李不懂。
“不是，是康熙的熙。”
小李还是摇头。
“这字平时不怎么用得上，本意是光，也有兴盛、和美的意思。”
“这个字好！参谋长您名字真好听，我也想叫这个字……”
“好字多着呢，跟我重名也又没什么好处……”齐睦熙笑着，想了一想，写了一个“昀”字，“这个字怎么样？读作yun。”
“是云彩的云？”
“是光的意思，太阳光。以前有一个当了大官的才子，就叫纪昀。”
“太阳光？那不错啊，太阳光比什么都亮堂。”小李喜气洋洋地笑着，“我就叫这名儿了，谢谢参谋长！”
齐睦熙看著他，心说这孩子还真是像阳光一样，照得这屋里头都敞亮了。
“参谋长，”小李边练着写自己的新名字，边问道：“我估摸俞团长明天还得来，还要拦他吗？”
齐睦熙想了想，其实四爷那天说的话并没错，俞佐助是挺好，也是对他有意思，他也并不讨厌俞佐助——坦诚讲，他自己何曾没暗暗掂量过呢？
“让他进吧，”齐睦熙说，“他来了你就进来给我回报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敞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