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三夜 伪造的战端[二] ...
-
诺亚不再理会笑个不停的空明，自欺欺人的把注意力放在面前女人身上，仔细检查状况。
还好只是昏迷。虽然理智上很清楚，既然费工夫把人带了回来就不会有大问题，诺亚还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空明看着他的反应，“假设我杀了她呢？”
“还用说吗？”诺亚一边说一边在黑发女人身上翻找身份证明，莫名的有些心浮气躁，“我会很麻烦啊。”
空明不明意味的勾起嘴角。
“如果没有圣杯战争，冬木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城市。这种敏感时期出现在冬木的家伙们，没有简单的，尤其还是会持有危险武器的人。虽然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能否请你今后行为慎重些。”
对Master合情合理的建议充耳不闻，空明虚着眸光睨向少年，冷冷淡淡的挑眉。
“差点忘了，你正在被追杀。”
“我的哥哥。”
“唔……”指尖无意识敲着膝盖，空明懒洋洋笑道：“没意思。”
……也许的确是没意思。
诺亚心里那股莫名而来的邪火一时泄了气。他几次深呼吸平复好情绪，从被敲晕的女人身上翻出护照，打开确认了照片，轻声念出那个东方味的名字。
“久宇舞弥……”
除了名字、国籍，以及可有可无的信息，没找到更多值得注意的东西，诺亚将护照放回原位，将名叫久宇舞弥的女人背起来往外走去。
“等等。”
诺亚抬头看向突然出声的空明。
空明手里正端着个长方形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单发式步枪。枪有些与众不同，古雅的桃木枪柄以及14厘米的枪身，令它看上去更像一柄收在鞘中的短剑。一手执着优雅的凶器，另手从枪盒里掂起两枚特质子弹，夹在指间向少年挥了挥。
“这东西，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叫魔术礼装吧。”
诺亚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放下久宇舞弥快步走到空明面前，接过子弹仔细查看。
的确是特质而考究的魔弹，而且看得出不是简单的辅助性魔术。只是用枪这样现代的武器作为自己的礼装，在正统的魔术师里并不多见。诺亚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它的主人——
“卫宫切嗣！”
“哈……”
空明没去管那个陌生名字的主人是谁，事实上，她就没想过去了解参战的有些什么人。如同诺亚猜测的一样，在她的认知里，这类琐事压根不在考虑范畴。她只是单纯的为机缘巧合感到愉悦。
“我是幸运A。”
想到就这么莫名奇妙丢了礼装的男人，诺亚沉痛的摇了摇头。不，是A+。
如果这真的是卫宫切嗣的礼装，面前那一地形形色.色的枪支弹药，八成也是他为这次圣杯战争而特意准备的。这样想着，诺亚犹豫的看向晕迷不醒的女人。
“她……怎么办？”
“你觉得呢？”
这个名叫久宇舞弥的女人该是卫宫切嗣的助手一类的角色，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看得出卫宫切嗣对其相当信任，或许在将来的战斗里也会承担重要的工作。
诺亚扫过女人干练而素净的面容，想了一刻便下了决定，直直的看向空明。
“放掉吧。”
空明可有可无的一挥手，“随你。”
诺亚不禁松了口气，扶起久宇舞弥，让她在椅子上坐正，“这样的话，非得把有关记忆完美的封掉印不可。”
闻言，空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扬了扬眉笑道：“也不用那么完美。”
诺亚惊讶的抬头看向她。
………………
…………
人为什么要吸烟？
疲惫时可以解乏，困倦时可以提神，这些都不是理由。当一个人对烟上了瘾的时候，尼古丁给神经带来的轻微麻痹便已经失去效果，没有了实际意义。所以很多人难以摆脱的烟瘾，或许仅仅是出于习惯了而已，习惯到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当烟雾再一次笼罩住卫宫切嗣时，这个男人才真的完整了。
戒烟九年后的第一支烟。卫宫切嗣站在冬木的街头，静静体会它所带来的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沉沦爱人和女儿的温柔而丢失遗忘的事物，仿佛随着这支烟的点燃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变回当初那个冷酷而不择手段的魔术师杀手。
关于那个糟糕的意外，卫宫切嗣已经从久宇舞弥的汇报里得知。
“武器全部被扣留，只放走了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郊外街头了。究竟是谁所为目前还没有线索，我的记忆被篡改过了。”
切嗣点头，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不过，对方大概只是个三流魔术师，封印很粗糙，不是没有办法。”
不幸之万幸，植于舞弥脑中的封印很快被解开，出事的时间地点等情况一一掌握，剩下的，就是按图索骥把东西找回来。
切嗣边思索着对策，边走进一家旅馆。
相当于商务旅馆的便宜旅社，只有大厅和前台还算像样。从拖家带口的旅人到一夜情的男女，客人五花八门。正因如此，这里成了隐藏身份的最佳场所。
用约定的暗号节奏敲响七零三室的房门，门打开，两个人没有任何多余的问候，只交换了眼神便结束了再次见面的瞬间。
切嗣沉默的走进屋内，关上了房门。
对于犯下如此重大的失误，他并不想责备她，此时的埋怨毫无实际意义。光是看着女人脸上隐忍的愧疚和自责，就应该知道任何责备都是多余的，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要做的事。
两人非常有效率的就前夜远坂家发生的战况讨论了一番，而后才说到装备丢失的问题。
“似乎因为情绪惊讶和目标的不明确，下手并不利落，被袭击之后依旧有一段恍惚的记忆，才真正的昏迷过去。已经根据情况追查到对方的落脚处。”
“袭击你的是Servant？”
“是的，看似鲁莽却没有暴露身份。我认为并不是针对你进行的有目的的行为，但正因为如此更棘手些。”
切嗣神色不定的听着，冷漠的垂下眼帘。
“如果是我的话，会杀了你。”
“这也应该是对他们来说最保险的做法，因为从封印的质量来看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不是对圣杯战争毫不了解的外行人，就不排除陷阱的可能。”
最后吸了一口烟，切嗣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迈开步子走到窗边，抬手拨开百叶窗，明晃晃的一线阳光打在冷冰冰的眼帘。
“你准备一下调用备用武器，待会儿听通知行动。”
“是。”
走出旅馆，切嗣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爱丽斯菲尔已经乘飞机抵达冬木市。自出生起从未踏出过爱因兹贝伦那与世隔绝的城堡一步的爱丽丝菲尔，对陌生的城市景象流露出了少女般的兴奋。
听着电话那边妻子的笑语，切嗣脸上的冰冷外壳一瞬间崩塌了。
战争还未正式打响之时就发生了如此糟糕的意外，不仅丢失了魔术礼装，还差点折损了最重要的助手。正因为已经等待了太久，背负了太多，这样的挫折不顺带着不详的以为令他觉得难以承受，似乎预示着他的理想注定永也不能实现。落进悲观陷阱里的男人抬手捂住眼睛，隐在阴影里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
“切嗣，你那边怎么样了？”
男人放下手迅速回复了冷静，眼神因为过于冷漠而显得残忍。
“爱丽，能替我去拜访一个人吗？”
“非常乐意。”
………………
…………
根据切嗣提供的地址，爱丽丝菲尔在半个小时后站在了那所房子的门口。
她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男装的少女。即使那身男款西装穿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但没有人会将其认错性别。金发少女面容秀雅气质凛然，眼神端庄澄清，是那种品质稀有的美人。
在没有执剑战斗的时候，或许没人能想到这个白皙纤细的少女，便是传说中的骑士王，在这次圣杯战争中被卫宫切嗣召唤现世，占据了剑之座的最强职阶。
“有英灵的气息。”阿尔托莉亚低声提醒。
爱丽丝菲尔点头。还不知道对方Master是怎样的类型，说不定根本没有谈判的机会，看见身为对手的Saber直接大打出手也没什么意外的。但就算迫不得已必须用武力强抢，她也要尽力做到切嗣交代的事。
盘算着种种对策，爱丽斯菲尔面色严肃的抬手按响了门铃。
出乎意料的，开门的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少年，有着相当罕见的极浅近银的金色头发，眸子湛蓝，让人眼前一亮。他抬头看到优雅立于门外的两人，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意识到来人身份，露出充满善意甚至有些羞涩的微笑。
“下午好，夫人。索菲利亚家族第十一代不肖子孙，诺亚西尔维斯特索菲利亚，恭迎您的到来。”
少年执起她的右手微微俯身，行了个标准的吻手礼，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英灵。
阿尔托莉亚不禁严阵以待，凛然肃穆的审视面前可能的敌人，却发现对方那双一望到底的蓝色眸子里没有丝毫敌意，只有纯然的惊赞。
“最强职阶的剑之骑士，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此地面对这样周到而普通的礼节性辞令，反而让人不知所措，两人顺势的自我介绍后不禁对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些茫然。
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起红茶杯，爱丽斯菲尔才有所反应，关于少年自我介绍时那个历史悠久的精于召唤降灵的门名姓氏。
“你是索菲利亚家的魔术师？”
“我离家已经五年，现在依旧冠以索菲利亚的姓氏有些厚颜无耻，家族或许不会承认有我这样的子孙吧。”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五年前还是相当年幼的岁数，如果是那时就被放弃的家族成员，很可能没有机会接受系统教育。一个魔术师的住所，却连防卫巡查的使魔的气息都感觉不到，更不要说这个魔术师是索菲利亚家的孩子，也就难怪封印水平如此糟糕了。
教养决定了爱丽斯菲尔不会深入询问别人的难言之隐，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
爱丽斯菲尔的视线移向诺亚斜后方的丝绒躺椅，她知道灵体化的英灵就在那里，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实质般的视线，寒冷而带有压迫感。
在己方的Servant大方实体化坐在这里的同时，‘他’看上去有些失礼，但也无可厚非。
在Servant战中必须死守英灵的身份，在真正对战之前尽可能的隐藏住所有信息，这是每个魔术师的共识。如果可以的话，她可能也会采取和他们一样的策略，只是……爱丽斯菲尔看了眼身边的金发少女。受到制约的Saber无法灵体化。
感受到了不安的注视，阿尔托莉亚安抚的微微一笑。看到如此坦荡的微笑，爱丽斯菲尔不禁也释然的勾了勾嘴角。
“我丈夫的魔术礼装，现在在你手里？”
一提到这件事，诺亚立刻露出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抬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无可奈何的笑道：“关于今天早上发生的意外，我感到非常抱歉……事实上，是我的Servant自作主张的任性行为……”
话没说完，爱丽斯菲尔和阿尔托莉亚惊讶的看到，少年突然被一股大力从沙发上掀翻在地，一角艳红的丝质裙摆飘过，实体化的脚狠狠踩在他脸上，鞋跟碾了碾，而后很快收了回去。
好凶残的英灵！两位优雅的客人尴尬的端着杯子，瞠目结舌。
诺亚一边小小声的碎碎念了些什么，一边若无其事的爬起来坐回沙发，手法娴熟的往脸上按了个微型治愈术，抱歉的看向她们。
“你们也看到了……总之，就是这样。”
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被这样对待过多少次了，爱丽斯菲尔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事实上，我也正为此感到困扰。既然夫人已经开门见山的提出来，我也没有遮遮掩掩的道理。礼装和那些武器都可以还给你们，只是……”
“你有什么条件？”
诺亚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起身绕过沙发从柜子上取出切嗣的枪盒，背对爱丽斯菲尔垂下眼帘。
“我的母亲在我十一岁时过世了，直到现在我都想再看一次她的微笑。或许这个愿望只有奇迹的圣杯能够实现，但因为过于奢侈，反而……不那么坚定。”
这样说起来，爱丽斯菲尔才忽然想到，索菲利亚家那位擅长精神魔术的才华横溢的家主夫人，在数年前突然过世的事似乎有过耳闻。只是完全想不到，面前这个溪水般澄清的少年，便是那位以冰冷美艳闻名的魔术师的孩子。
刻意忍耐着没有流露过多情绪的短短几句，却让身为人母的爱丽斯菲尔受到深深的触动。身为爱因兹贝伦家族人工制造的魔导合成人，不论圣杯战争最终结局如何，她都已经注定为战争的结束付出生命。多年后她的女儿是否也会像面前少年一样，伤感而坚强的对别人提起自己。想到这些，再多的坚定也不够用。
不是复生亡者或者时间倒流，而只是想看一看母亲的微笑。如此朴素而平凡的愿望，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哀伤。没有丝毫放松警戒的阿尔托莉亚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对于圣杯战争，我还没有足够的理解和觉悟，却也贪婪的并不想过早输掉。”诺亚回过头温柔的笑道：“结为同盟这样的事我是不会妄想的，我只是希望请在最后确立我们之间的敌对关系，同样的，在打倒其他Master之前，我不会与Saber为敌。”
虽然大胆，却是非常合理的条件。
短暂考虑了一刻，爱丽斯菲尔看向阿尔托莉亚，不意外的在剑之英灵翡翠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不想与这位少年交战的神色。
爱丽斯菲尔朝诺亚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代表爱因兹贝伦家族承诺你，在打倒其余全部的参战者之前，不会考虑与你为敌。”
少年由衷的笑了起来，“非常感谢。”
然而从柜前走回沙发的途中，诺亚却被他看不见的Servant挡住了去路。
在客人疑惑的注视下，主从二人无声的僵持，半晌，诺亚讷讷说道：“你，你别这样……这次就听我的好吗？已经承诺的事，我不想更改……”
一阵阴风吹过，就连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诺亚捏紧了手里的枪盒，望着面前灵体化的英灵，眼中露出矛盾挣扎的神色，最终，他快速垂下眼帘，举起右手，手背上红光闪现。
“——我以令咒之名谏言，请暂时回避吧。”
英灵怒了，怒得四海八荒都能深刻感受到，保持着怒气冲天的状态冲出房子，愤怒而暴戾的气场甚至让玻璃窗爆碎！窗框整个弹飞！连带墙壁都冲出个大洞。
室外嗖嗖的凉风，毫无阻碍的吹过两位目瞪口呆的客人。
而当少年坐回她们面前时，脑袋已经耷拉到了胸口，沮丧得缩成一团，好像不得不用令咒胁迫英灵是件深受打击的事。
委顿成灰的把枪盒推到爱丽斯菲尔面前，诺亚什么话也不想说了。爱丽斯菲尔和阿尔托莉亚只得尴尬的赶紧告辞。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英灵……”
走在离开的路上，爱丽斯菲尔露出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喃喃，苦笑着和阿尔托莉亚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朝来时的方向回头看去。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
视野里暴起硝烟火光，热浪翻滚，一分钟前还待过的院落被炸得粉碎。
阿尔托莉亚瞳孔蓦地收紧，惊怒的看着眼前景象。
“卫宫切嗣……！”
………………
…………
离爆炸事发点数百米的高层建筑，普通方法极难攀上的楼顶，那根本难以立足却视野宽广的突出一角，立着位穿着正红色礼服的少女。
层层叠叠的繁复裙摆被风扬起在高空之上，在辉煌的橙红色夕阳里，她看起来华丽而危险。
空明脸上看不出丝毫暴怒过的迹象，懒洋洋勾着嘴角，望着远处炸得一塌糊涂的房子，指尖顺过耳边的一缕发丝，转头看向身后。
她身后安全点的地方，诺亚也惊诧的望着那个方向。
刚刚才达成停战协议交还了礼装，出门就炸了他的房子。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在爱丽斯菲尔告辞之后便立刻放出了魔术替身，恐怕他已经被炸成碎片。
“太无耻了……”
“叫卫宫切嗣是吗？我该赞赏他。”
诺亚噎了一下。
“看那个爱因兹贝伦人和Saber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大概也被蒙在鼓里吧。作为臭名昭著的‘魔术师杀手’，就算已经知道卫宫切嗣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还是很惊讶啊。”
“出奇制胜。”
——如果对手是别人。
从最开始切嗣便已经输了。他和舞弥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个粗糙的封印吸引，自然没有发现封印之下的记忆是出于伪造。
从引他们到那所房子、提出停战协议、交还礼装，到使用令咒后英灵的离开，只是为了诱导切嗣做出最后的决定。——‘跟远坂家学的，既然由他们引出了别人，你就隐藏起来好了’，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空明如是说。
想法由空明提供，具体操作却全部甩给了诺亚。计划实施得出乎意料的完美。
“做得不错。”
或许有一点得到认同了吧。诺亚从空明身上收回视线，不太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在精神控制方面稍稍有点天赋……”
空明轻笑，“雕虫小技。你更有天赋的是演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三夜 伪造的战端[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