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慢些走哎》财迷女巫

92、奶牛的壮举

　　裴家丢了两条狗。
　　一条金黄的，一条黑白的，个顶个都有半人高。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大冬天，可能被人掳走做狗肉火锅去了。可青牛不这么想，奶牛可是曾有过一次轰轰烈烈的壮举。从京师到西北，迢迢万里翻山越岭的都没走丢，小小一个京城，怎么可能困得住威风凛凛的奶牛大爷。
　　要么它和花花两个私奔了，要么，就是它们结伴找少夫人去了。
　　青牛为自己的新发现雀跃不已，天天和大门口的石狮子蹲在一道，守株待兔。
　　只可惜三天三夜过去，冰封的青牛几乎要和石狮子融为一体，那两只都没有回来过。

　　田园客栈的小伙计正忙着招揽客人，忽然一前一后跑进来目光炯炯两条大狗，一左一右擦着他的大腿进门，跑到大堂正中，抖抖身上的雪花，在客栈的地板上落下白白一片，瞬间化成了一小滩水渍。
　　小伙计双眼对四目，再回首，客栈里三三两两的客人跑得干干净净。
　　要命，账都没结呢，他能问这二位爷要酒钱不？

　　可巧竹长风从外头回来。
　　花花伸长大舌头结结实实在长风手上添了两舔，竹二哥一副踩了狗屎的表情，僵硬地举着那只胳膊往后院打水洗手去了。
　　知微她姑姑这一个冬天的生意做得不济，连狗狗都不放过。长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一天五钱银子的高价在厨房的灶火旁边给花花和奶牛租了两个窝。其实挺浪费的，他俩一般都挤在一起睡，租一个就够了。

　　从那以后，田园客栈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
　　小柔担心自己天天这样窝在房间里冬眠，时间久了对胎儿不利，坚持出来动一动，挑水劈柴洗衣裳的活计她又干不了。于是围裙一系，头发一包，做起了店小二。后头那两只更不是能闲得住的主，见天跟在小柔屁股后头，跑前跑后不亦乐乎。
　　可是田园客栈哪里来那么多客人需要两个店小二，两个狗小二一起招呼呢。

　　于是竹长风为了哄妹妹开心，放弃了跳墙这样快捷便利的方式，改走客栈大门。每天傍晚，夕阳最好的时候，一身白衣的风流公子会推开客栈的大门，冲着闲在椅子上蹬腿的眉清目秀小跑堂宠溺一笑，朗声道：“小二，给来壶茶。”然后走到靠窗的位子上，潇洒地落座。
　　麻溜的，一人两狗就扭着腰跑过来，花花扛着大毛巾，奶牛叼着铁水壶，一盏热气腾腾的铁观音满满沏上，在小柔日渐红润的脸颊蒙上薄薄一层水汽。
　　后来，在竹二哥的强烈抗议下，花花负责的那块毛巾从嘴巴里换到了脖子上。从狗毛上取下来的，总比从狗嘴里拿出来的，要好一些吧。
　　不论是不是好一些，喝完茶之后，竹长风都要跑到后院的井台上洗三遍手，无论大雪纷飞，还是北风呼号，从不间断。

　　同德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脚商。不久之后，田园客栈有两个狗跑堂的消息就传了开去，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二位风姿。客栈的茶资水涨船高，依然一座难求。知微姑姑笑得合不拢嘴，十分大方地免去了花花和奶牛的房钱，还专门辟了一间屋子给他俩住，不过人家并不买账，还是住在厨房里好，可以偷东西吃。

　　不久之后人们发现田园客栈果然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两只狗好像是一位小哥养的。那小哥大眼睛巴掌脸，瞅着像个姑娘，却一身男装打扮，雌雄莫辨，别有风情。镇日里，小哥似是心事重重，经常木木地不知看向哪里，或是捂着小肚子发呆，只有黄昏时分，那位身长玉立的白衣公子推门而入的时候，才能在小哥脸上看到明亮的笑容。
　　有好事者向掌柜打听这两人两狗的来历，掌柜故作神秘笑而不语。
　　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知微有时候会对着镜子，学着小柔一样笑，然后扯扯自己肉嘟嘟的小下巴，懊恼地把镜子拍在桌上。
　　果然是兄妹，笑起来一样好看。
　　小柔问她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知微也说不出口，怎么解释呢，说她觉得自己笑得太难看了？好丢脸哦。
　　小柔自动归结为她二哥太不怜香惜玉，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自作主张地把两人一起推了出去，到城南给她买橘子吃，自己则躲在客栈的窗台边晒太阳。
　　“买橘子还得到城南？”
　　竹长风揉了揉额头，这丫头最近脾气愈发奇怪了，深更半夜爬起来要喝酸辣汤，吃不到就哭鼻子，难为竹二哥披着清冷的月色，穿过幽黑的小巷，拍开卖酸辣汤的老头儿家的大门，举着两锭大元宝逼人家把锅重新架起来。

　　其实小柔哪里知道城南有没有卖橘子的呢。她就是觉着应该多制造些机会让两人多相处相处，包子姑娘是个好姑娘，最最好的一点就是反应够慢，受得了她二哥那些骚包的臭脾气。
　　依依是呆而不笨，包子是慢而不呆，再加上她一个聪明又伶俐，小柔觉着这样的家庭一定会很融洽。
　　幸亏这番话烂在肚子里了，要是说出来，竹二哥一定会仰天大笑三声，然后认真看着小柔的眼睛：“等着你给二哥制造机会，二哥早就打光棍儿了。”

　　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小柔圈在宽大的藤椅上晒太阳，阳光隔着窗子透进来，暖融融的，花花的皮毛温热，比汤婆子还要暖和，用来暖手正正好。藤椅是竹二哥去专门定做的，按照一个小柔团成圈的尺寸量的大小，铺上一层白色的兔毛垫子，坐进去像被一只大手包了起来，安心又舒适。
　　时至今日，小柔终于明白做人女儿和妹妹的好，可是二哥不能照顾她一辈子，二哥以后要照顾包子姑娘，和小包子们。
　　那她呢，她该怎么办呢？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这种变化给人带来满足，也带来慌乱。一种难以言喻和倾诉的慌乱。

　　今天客栈里好安静啊。虽然上午的时候人不多，但也少有这样静悄悄的时候。

　　事实上，此时客栈大堂里一点也不安静，反倒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刘素琴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小客栈还有这样风生水起的时候，先是咸鱼大翻身，一时宾客云集财源广进，现在连朝廷一品大员，威名远播的裴将军都惊动了。
　　她侄女前脚和竹公子刚出去，后脚一群官兵就把客栈团团包了起来，几个客人被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一刀银票捧到了她面前，厚厚的一刀。
　　将军要包场子。
　　包场子的将军既不吃菜也不喝酒，点名要见见她家那两位狗小二。
　　那两位哪里是她请得动的，竹二哥发话了，他妹妹高兴就出来遛遛，不高兴就在房里呆着，人家付了房钱的，不是店里的小伙计。况且，竹家兄妹的房费也给得足足的，连厨房里两个草窝的窝钱都照付不误。
　　她哪儿好意思让人家竹姑娘跑出来帮她招呼客人？
　　裴行远也不着急，一杯茶从绿色喝到没色，还在小口小口地抿着。急得刘素琴冷汗直往下滴，这尊佛爷，她可惹不起啊，一个谈不拢，把她这小店砸了都不在话下的。

　　其实裴行远也是装得镇定，心里早就吼开了。
　　原先不过是听见传闻，想来求证一番。现在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两只就是那两只。否则，这世上还有哪两狗能这么折腾人的。说不定，他家娘子现在就在这小客栈里，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说不定已经看到他了。
　　一想到这里，裴行远的心绪就汹涌得很，手湿得险些连茶杯都握不稳。

　　将军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刘素琴哪里敢怠慢，吩咐伙计小心伺候着，自个儿提着裙子，硬着头皮，上楼寻小柔去了。
　　她觉着，这竹姑娘似乎是比竹公子好说话些，而且与知微处得也不错，应该能卖她这个面子吧。
　　门没关，只虚虚掩着。
　　刘素琴推门进去，不知不觉就放轻了手脚，竹姑娘窝在一圈白色的兔毛里，样子乖得让人不忍惊动。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子微微地翕动，不晓得是做了什么梦，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来，看得半生孤单的知微姑姑没来由地辛酸。
　　大猫一样的花花缩在小柔脚边，打着小呼噜，油亮的毛发在太阳光下泛着温暖的金色。卫兵一样的奶牛坐得端正，高昂着脖子，耳朵竖得老高，警惕着盯着刘素琴的一举一动，一副备战的架势，看得她一阵心虚。
　　这位爷可不是一般的狗，自从它搬来了之后，田园客栈里连耗子都不闹了。好家伙，把自己当成了方圆三里之内的守护神，每天早上醒来之后先四周巡逻一圈，完了就守在小柔和花妞身边，半步不离。
　　刘素琴在那双狗眼往自己身上盯出两个窟窿之前，提着裙子跑了。
　　奶牛犹觉得不够，在女掌柜开门往外走的时候，中气十足地“汪”了一声。
　　其实那声音也不算大，刚好楼上楼下都能听见而已。

作者有话说

　　史上最长的工作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