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九 四手联弹 ...
-
章九四手联弹
云彩应了一声便把颜料盒小心翼翼地摆放到张起灵的掌心里，张起灵收回手，往旁边
挪了挪，侧身转向吴邪。
【小哥，不用...】
【手。】
张起灵没有给吴邪拒绝的机会，直接丢出这么一个字。
吴邪想想，自己绑着绷带的手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到时候画出来反而会特别不自然，
便也不再纠结，干脆地伸出右手给张起灵。
云彩转了转眼珠子便起身到一边去收拾了，反正她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张起灵把颜料盒放在沙发上，拉过吴邪的手抓在左手掌心，微微低下头，右手食指在
颜料盒里轻轻沾了一下，便在吴邪掌心点了几下。
吴邪这是第一次注意到，张起灵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一般人要长。
从张起灵的动作上来看，吴邪可以肯定他是道上的人。
可以对血如此熟悉的人，除了医生大概也只有道上的人了吧。
而且，一般人是不太可能知道绷带上的血应该怎么画的。
张起灵到底是什么身份？是敌是友？
问题一下子接踵而来，吴邪的手不自觉的微颤了一下。
张起灵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微小的变化，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抬头看着吴邪。
警觉。
这是吴邪的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张起灵知道吴邪在想什么。
【吴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你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我们家族的么？】
两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很显然不想让云彩介入到这件事情里。
张起灵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暗号。】
张起灵左手食指在茶几上的水杯里沾了一下，迅速在茶几上写了三个字，然后马上用
手掌抹去，速度很快，但是吴邪确确实实看到了。
松了口气，或许自己真的是想多了，这个暗号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现在想想，皮包
表面上张起灵的经纪人，其实算是张起灵的掩护吧。
毕竟他的一切信息都不能随便透露，万一被有心人发现是会闯大祸的。
而且，皮包一开始带他去见张起灵的时候或许就是在暗示些什么，只是他当时太在意
三叔的下落所以没有仔细去想而已。
【小哥，既然如此你早就可以告诉我了。】
吴邪有些脱力的靠在沙发上，伸手揉了揉额头。
张起灵眨了眨眼睛，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并没有接吴邪的话。
吴邪心里关于张起灵的心结暂时算是烟消云散了，很多话其实只要讲明白了，便什么
事都没有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待两只手上的绷带都弄完了，张起灵把吴邪瘫在沙发上的身体扳直，开始涂身前的绷
带，虽然隔着一层绷带，但吴邪还是觉得有些痒，微微抖了抖身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
张起灵没理他，继续手上的活。倒是云彩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等全部搞定以后，张起灵拉了拉吴邪的前襟，给他扣上衬衫中间的两颗扣子。
因为颜料还没有干的缘故，淡淡的红色透过衬衫的纤维渗了出来，效果十分逼真。
吴邪啧啧两声，看向张起灵的眼神里暗藏着赞许。
【技术不错。】
张起灵抿了抿唇，把颜料盒子收好放到茶几上，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
，但显然是擦不掉的，张起灵也不在意，随手把擦完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走吧。】
张起灵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吴邪，灯光勾勒出的影子完全罩住了吴邪。
吴邪点了点头便也起身，跟着张起灵朝摄影棚走去。
留下身后一脸笑意的云彩。
…………
墨影对于吴邪的造型甚是满意，摸了摸下巴直称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吴邪用大拇指指了指张起灵，说都是他的功劳。
墨影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张起灵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一边的黑瞎子朝着吴邪笑的十分猥琐，用手指的指节抹了下嘴角。
【不觉得很有禁欲的感觉么？】
刚一说完就被墨影一巴掌重重拍在后背上，黑瞎子哎哟一声向前迈了一小步。
【混小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闭上你这张嘴。】
吴邪丢给黑瞎子一个鄙视的眼神，流氓永远都是流氓。
墨影把吴邪带到一间光线很昏暗的房间，窗帘只拉开了一条小缝，隐隐可见房间里桌
子椅子倒了一地，满地狼藉，好像打斗刚完的现场。
房间的角落里摆了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和房间里的装饰显得格格不入。
【吴邪我问你，如果你最在乎的人因为你而死了，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最在乎的人..么？没有怎么办呢？
因为我而死的..倒真的有。
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吴邪看了眼角落里的钢琴，缓缓点了点头。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墨影拍了拍吴邪的后背，轻声叮嘱了几句话，便开始摆弄起他的宝贝摄影机，让灯光
师调整好房间里的光线，工作人员手持反光板配合着灯光的效果。
一切准备就绪后，墨影朝吴邪挥了下手。
【可以开始了。】
张起灵和黑瞎子就坐在工作人员后面的沙发上，黑瞎子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点了
一根烟，烟雾顿时在指尖缭绕，分外迷离。
【哑巴，你和吴邪到底怎么认识的？我很好奇耶。】
张起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吴邪，他看到吴邪轻轻抚摸着钢琴的琴身，像一个基督教徒
抚摸圣经那般虔诚。
【吴邪不认识我。】
【啊？】黑瞎子的手抖了一下，抖落了一片烟灰。
张起灵没有解答黑瞎子的疑问，黑瞎子见张起灵完全没有放心思在和他的谈话上，无
奈的在烟灰缸里抖干净烟灰，目光也投向不远处的吴邪。
吴邪静静地坐在那张烤漆的黑色钢琴椅上，背靠着琴键的琴盖，双手的掌心松松搭在
椅面上，绷带上淡淡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营造出一种难以亵渎的神秘感。
然而吴邪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永远都是那双饱含复杂感情的眼睛和那脆弱的宛若一碰就
碎的神情。
没有焦点的眼神显得那般空洞，仿佛世间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事物。
就这么微微仰视着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眼皮微敛，甚至连眨眼都忘却了。
没有反应，没有感情，没有灵魂。
明明是那么干涩的一双眼睛，却让人觉得仿佛只要吴邪愿意，下一秒就可以流下眼泪
。
最刻骨的悲痛是眼泪无法诠释的，任何语言任何行为都显得那般苍白而无力。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演技才可以做到如此？
因为某人的离去，所以就连心都死了么？
在场的工作人员因为对他的情绪产生了共鸣，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上的工作，被墨影狠
狠一瞪才稍稍回神。
墨影给他们打了一个手势，灯光在此时又暗了一点，反光板被撤走了一块。
就在这一瞬间，墨影按下了快门，然后又调整了一下焦距，把镜头推近，来了一个长
近景，细致到把吴邪脸上的表情毫无保留的浓缩到这一个瞬间里。
黑瞎子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伸了个懒腰后便端正了坐姿。
【啊，但愿这期的杂志别都被吴邪抢了风头。啧啧，这小子前途无量。】
黑瞎子自顾自点起了头，而且也由于光线的问题，他第一次没有注意到张起灵眼中淡
淡的欣喜。
墨影大喊一声“OK，收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欢呼着收拾起自己的道具。
吴邪拍了拍衬衫，起身走到墨影面前。
【应该还不算太差吧？】
墨影一边忙着把他的摄影装备装进箱子里，一边不时对吴邪露出赞同的笑容。
【你问他们吧。】
墨影指了指身后渐渐走近的张起灵和黑瞎子。
【岂止是不差，简直神了。】
黑瞎子一把勾过吴邪的脖子，企图揉他的头发，被吴邪果断阻止了，黑瞎子一脸扫兴
的叹了口气。
【不工作的时候真不可爱。】
吴邪白了黑瞎子一眼，继续贯彻他不理黑瞎子的政策。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认命似的放下手臂，摇了摇头便朝着门口走去。
嘴里还叨念着“不可爱”“以怨报德”云云，惹的墨影连连在后面骂他臭小子。
【吴邪，我侄子就是这性子，但人不坏，你选择性无视就好。】
他这个侄子简直让他操碎了心，没有一天是正经的，自从大哥走了以后，这个侄子就
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这脾性有时候也令他十分头疼。
骂也骂不好，管又管不住，他一个大男人容易么他。
吴邪点头表示不能更认同了，慢慢矮下身帮着墨影一起收拾。
【墨影叔，我能在这里呆一会么？】
【可以。最晚到六点，这里六点关门。】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墨影背上他的工具箱，对吴邪和张起灵点了点头后便走了出去。
待走出他们两个人的视线范围后，墨影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后便被接起。
『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墨影耐心的等待着。
『黑墨影。找我有事？』
吴一穷的声音突然低了一个八度，听上去有些不高兴。
墨影轻轻一笑，握紧了手机。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对我还是这么大意见吗？】
『我没空跟你说这个，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一下，你儿子在我这里。】
『你说什么？』
【你儿子在我这里拍写真他没告诉你么？】
电话那头再一次没了声音，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声。
『黑墨影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给我儿子灌输什么不良思想我绝饶不了你。』
大概是真的急了，吴一穷的语速明显快了很多。
墨影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原样。
【说的这么难听做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儿子很出色而已。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那也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说过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才不想我的儿子走上跟你一样的不归路。』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像一柄几吨重的锤子重重地锤在他的
心上。
慢慢合上手机盖，墨影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过走廊的转角。
…………
空旷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吴邪和张起灵，吴邪瞄了眼角落里的钢琴，走到窗前把窗帘拉
开，外面的光线一下子照射进来，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
【小哥，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吴邪静静的看着张起灵，由于没有换衣服的关系，身上斑驳的血迹在如此强烈的光线
下显得那般不真实。
难以靠近，难以触碰。
张起灵伸手挡住光线，眯着眼睛，淡淡的点了点头。
吴邪笑了一下，转身朝钢琴的方向走去，一边低下头解开手上缠绕的绷带，被解开的
绷带在空中柔软的垂下，随着吴邪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摆荡，越来越长，最后静静的躺
落在地上。
翻开琴键的盖子，黑白分明的键盘跃然眼底，吴邪伸出右手食指随便按了几个音，音
色如他所料的清亮干净，吴邪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拉过钢琴椅坐下，双手置于琴键上
。
舒缓的音调响起，随即变得明快起来，这首莫扎特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节奏比较多变
，吴邪的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起伏着，身体时不时跟着调子前后晃动，完全驾驭住了
这首曲子的精华。
张起灵靠在琴身上，慢慢闭上了眼睛，然而曲子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了，他只好睁开眼
睛看着吴邪。
【怎么了？】
吴邪搔了搔脸，有些为难的看着张起灵。
【我忘了，这首曲子是四手联弹的。】
张起灵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站直了身体来到吴邪边上。
【哎？小哥你会？】
吴邪抬头看着逆光的张起灵，一脸的诧异。
假的吧？打死他都不相信这闷油瓶还会这个？
所以当张起灵微微点了点头后，吴邪再一次被震惊到了。
该说是...人不可貌相么？
往边上挪了挪，吴邪拍了拍空出的地方，示意张起灵坐下。
张起灵卷起袖子便挨着吴邪坐下，两个大男人坐一张椅子似乎有些太挤了，不过这并
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那就开始吧。】
吴邪按响了第一个音符，然后张起灵便跟上吴邪一起弹奏，流畅的音乐倾泻而出，浑
然天成。
四手联弹不同于一般的曲子，需要的是两个人之间完美的默契和技术，明明只是第一
次合作，但是这种默契真的是让吴邪自己都想象不到。
不禁侧目看了一眼张起灵，然后被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震惊住了，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
有停下。
没想到这个闷油瓶还会笑啊，真是世界奇观。
吴邪收回视线，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毫无掩饰的就表现在脸上。
所以，当胖子来找吴邪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完全无视他人忘我的在那里弹着钢
琴，愣是把已经到嘴边的“小天真”咽了下去。
胖子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从口袋里取出他的手机，恶作剧的开了照相机然后把镜头
对着他们两个人，定格住了这个画面。
虽然拍的只是背影，质量也不算上乘，但是多年以后，当他们终于被世人认同，修成
正果之后，这张珍贵的相片却成为了永远的经典。
张起灵弹着弹着，思绪突然飘出了很远。
他记得，那个时候，吴邪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小哥，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或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这份罪孽。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九 四手联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