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淇昱

5、chapter5☆新年

　　在上清山上捱过了秋天，如今也送走了冬天。新年已近在眼前。

　　婚礼，也迫在眉睫。

　　宗越裹在大红色的缎面棉袄里站在山门口充当吉祥物，前来贺喜的同道中人，看到这样漂亮可爱的喜娃娃，除了必备的婚礼贺礼，通常也会大发善心，同样给吉祥物一些小礼，以至于仅仅一两个时辰，他的乾坤袋已经接近满仓了。

　　当楚阡陌风骚地摇着扇子，笑的一脸喜庆地出现在团子面前时，却并没有得到吉祥物的笑脸，反而被团子横眉冷对地一番指责：“娘家家主怎么能孤身一人独自前来？岳掌门，难不成是良心发现，准备当着全天下修真者的面，退了这门婚事？”

　　岳阡陌怎料到宗越这粉团一样孩子生的如此牙尖嘴利，“啪”的一声合起扇子，无奈地摇摇头：“哎哎，华离那小子简直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老身也有那么许多年没被小辈斥责了。再说，小徒弟，定下这邪门婚事的可不是我，我也只是打酱油的，嘤嘤嘤～”刚开始，团子还斗志昂扬准备把这二货掌门批得遍体鳞伤，好为桦白师兄出一口恶气，可是如今被二货抱着，反而什么也说不出了。

　　“丹青在哪里？”温温的气息吐在宗越的耳边，团子全身的汗毛都惊悚地立起。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去死吧！”宗越咬牙切齿，不远处又来了一波人，不把这个大麻烦解决掉就会有更大的问题。

　　“告诉我丹青在哪里，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谁稀罕，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宗越小身子一挺，顺利从岳阡陌怀里脱开，“后山，狐狸洞，你快走。”再不走就要被看到了啊岂可修。

　　“谢谢。”岳阡陌特有香风消失前，团子的嫩脸被轻轻咬了一口，血压飙升，宗越化身王尼玛暴走了。

　　山门口突然没有了迎宾的吉祥物，前来庆贺的宾客看着眼前皑皑白雪，和漫漫长阶只能望门兴叹。

　　攀在阡陌脖子上的团子闭着眼把岳掌门的脖子啃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自己睁开眼自己已身在白丹青的狐狸洞前，狐狸洞比团子想象的要富丽堂皇，只可惜大门紧闭，让人看不到里面的装饰。解放了牙齿的团子现下有时间关心另一件事，后山是禁地，照理说岳阡陌根本进不来，可那自己现在身处狐狸洞又该如何解释？看来是系统出了漏洞该杀杀毒了啊。

　　“小骗子！”宗越被拎了下来，岳阡陌痛得咬牙切齿。被这小子咬得脖子木僵不说，他可是耗了好大的功夫才破了结界到了狐狸洞，结果白丹青家大门紧闭，今日真是和这个粉团子犯冲。
　　其实宗越也略显无辜，丹青平时确实只在后山走动，只是如今桦枫大婚，人手有限，所以他也被木杉招去帮忙了。而当时情急之下只想解决自己身边的这个麻烦，说后山也只是想让他被结界弹出去而已。

　　“走吧，我们出去。”岳阡陌眯了眯眼，同类的气息近了，而且是那样有侵略性。

　　回到前山，瑶光的人已经到了。

　　清一色的红灼烧了团子的眼，岳阡陌隐在人群里神色不明。

　　有些人天生长着一张野心家的脸，斜飞入鬓的眉毛，还非得在末梢开个岔，除了脸庞的线条略显柔和，那凌利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实在霸气侧漏。再看一眼岳阡陌，叹一声，瑶光果然还是有正常的管理者。

　　“楚长老抽空莅临我上清，实在是大大的惊喜啊！”屁，明明只有惊，哪儿来的喜？木杉算是三人组里圆滑的了，可是面对楚墨宇这样把“不好惹”写脸上的人物，在长袖善舞都只剩干巴巴吹捧的份。

　　“小徒出嫁，还望木长老多担待。”

　　“哈哈，一定，一定。琉璃是个好姑娘，桦枫会给她幸福的。”说是说，可是不是真能如此，木杉也真心不确定啊o(╯□╰)o～

　　“木长老可有看到岳掌门前来，年轻人少不经事，做事难免失了些礼数，还望海涵。”

　　这话哪怕是个长辈说都有点不太适合啊，何况说的那个人还是顶头上司，这内部矛盾实在太过明显了。团子蹭到木杉脚边，将这二人的互动听得一清二楚。

　　“回楚长老，岳掌门一早就到了，现在正在前厅候着呢。”

　　突然出现小娃娃特有的脆嫩童音，楚墨宇不可查地皱眉，等听清这小娃娃说的什么，脸已经黑了，面无表情地挤出四个字“如此便好。”便转身走向瑶光的那一方，只不过转身前看着团子的眼划过一丝幽暗。

　　吉时已到，喜乐起。

　　团子此时已经换上弟子道服，默默陪着桦白站在人群的最后。

　　眼前是红绸，红缎，红满天。喜庆的色彩偏偏生出诡异的违和感，红似血，哀相伴。

　　“一拜天地。”天地无棱，爱以永恒。
　　“二拜高堂。”乌鸟反哺，拳拳心意。
　　“夫妻对拜。”百年好合，永缔同心。

　　桦白闭上眼，他没有勇气看着师兄和一个女人就这样结成百年誓言，无论如何，他就是舍了这条命去不要，他也做不到违心地祝福这对新人。

　　团子看着新郎像是被咒术强迫着那般弯腰鞠躬，心里早就把坐在本属于岳阡陌位子上的楚墨宇宇骂了个千千万万遍。“楚琉璃是你徒弟啊，我去，分明就是你闺女。你这闺女想怎么样啊，想形婚是吧，还觊觎我师傅不死心，有种去献身啊你，拉着人苦命鸳鸯垫背缺不缺德啊？！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霸王硬上弓不行就用强权曲线救国，全世界就属你俩最缺德。”

　　难得神游的木柏无意中听到怨念如此强烈的一场独白，先是笑后是忧，太过通透和率真，对这个孩子的成长必定是阻碍。甚至会遭到有心之人的利用，这样可不妙。

　　在礼成入洞房前，桦白黯然地离开了，团子自然不放心跟着也走了，只是没料到半路上会碰到在婚礼上脸都没露的师傅。华离带着宗越直接离开了上清，往皇城而去。

　　睿王府。

　　宗越离开这里已经六个月，新年过后他就要满六岁了。先皇御赐的匾额两旁挂上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氛围，让团子眼眶微红。这六个月他常常逼着自己不去怪，他是和父王和娘亲没有缘分的孩子，他们不是故意要丢下他一个人留在上清山，况且，他现在有了师傅，有桦白师兄，有木柏，木杉师伯。晚上想家，害怕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有人陪着，他现在很好，所以他不怪父王，真的不怪……

　　“怀瑾姑娘，快快，御医来了！”徐图江的大嗓门儿永远都是那么有辨识度。

　　团子心下一抽，下意识抓住了华离的领口，是怀瑾姑姑，娘亲的陪嫁丫鬟，是娘亲出什么事儿了吗？“师傅，进去看看，求求你了，我们进去。”说着说着，差点哭出声来。

　　“江御医，求求你救救我家王妃，王妃早产，孩子一直生不下来，王妃快撑不住了……”怀瑾急得都快跪下了。

　　娘亲和父王又有了宝宝吗？团子怔怔地睁大双眼，算算日子，是早就怀上了吧，所以可以安安心心把自己遗弃，以后，他们一定会忘了自己吧。他们会忘了还有一个孩子叫宗越，自己是真的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呢，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那个孩子可以得到宠爱，而自己必须被抛弃掉？！

　　沉睡的种子第一次得到了滋养，似乎可以开始呼吸。

　　“宗越！”察觉了怀中团子的异样，华离适时出声。“你要有小弟弟了，要不要进去看看你弟弟如何出生？”

　　团子没有反应，不顾礼法，华离直接带着他，进了产房。

　　“用力啊，小姐，用力！”怀瑾已经顾不得称谓是否合乎规矩，只求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江太医，为什么会这样。”

　　行医30年的老御医满头都是汗，“王妃脉相虚浮，时段时续，心气淤积，可是前些日子受过什么大刺激？”

　　“是小世子夭折后才发现又怀上这个孩子的，可是那个时候孩子已经两月有余，王妃痛不欲生，觉得就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克死了小世子，所以一直都不愿留下这孩子。”

　　是这样吗？原来这个弟弟才是不被期待的那个，好可怜。娘亲怎么能这样。团子逐渐回过神，眼睛变得清明。“师傅，能不能帮帮娘亲，弟弟好可怜。”

　　“宗越，你想帮他们吗？”华离的表情不似平常的云淡风清。

　　“嗯。”宗越点点头。

　　“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像是一句承诺，宗越说的庄重。

　　“只要你想，就会成真。”

　　这一日，宗越见证了鸳鸯被棒打而生生分离。也是这一日，他最后一次回到睿王府，陪在娘亲身边，见证了被父王取名为“怀越”的弟弟出生。这一天。有分离，也有相聚。不过无论怎样，历史都将这一天揭了过去，新年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