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地》锐叶紫岚

2、易柳

　　“我正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马上到家。”
　　时间是凌晨四点整，易柳给斐蒙发了条短信，叹了口气，决定关掉手机时，不想却收到了回复。
　　“你还真回去了！害我连觉都没睡。至于吗？”
　　没想到即刻便有回应，看来斐蒙真的一夜没睡。想来倒有这么个人惦念着自己，易柳握了握手机，回复道：“家里没人，欢迎来我家玩。”
　　“好。这就去。”
　　易柳权当是玩笑。放下手机，望着窗外。这称不上繁华的古城还在沉睡，少有车辆的道路上，这辆直达易柳家小镇的公交车也少有地快速行驶着。虽然这初秋的天已破晓，但易柳长期以来培养的生物钟却让她在此刻尤为混沌。一直保持清醒的她也乐意暂时地抛却多日来心头的郁结，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易柳再度睁开眼，已经到了公交的终点站，她昏昏沉沉地下车，抬头望着汽车终点标志的铁道桥，蓦然想起当初四月的天。
　　也是这样没有路人的凌晨的街道，反季节的严寒。只记得那天前半夜，还是阳春的温暖，后半夜里，温度却骤降到零下，易柳不得不抽出带回家换洗的长款羽绒服，把自己裹成粽子，但腿上薄薄的单裤还是顶不住那日刺骨的寒风。那日她下了公交，站在这铁道桥下瑟瑟发抖地等着，然后跑向冲她迎面走来的那个人。在反常冷冽的朔风中，相互牵着走过宁静的街巷……
　　回想至此，易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从心底泛起的寒冷让她感觉自己再度被那零下的严寒包围。她强压下心里的难过，跺跺脚，吼出一声“去你-妈-的物是人非！！”，然后呼出口浊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易柳的性格已经开始刻意地往剽悍的方向靠拢，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伪造出强悍的外壳来保护脆弱的自己。

　　防盗门在身后咣的一声关闭，易柳神经质地转身飞快地从内把所有的保险上好，才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温热。
　　一路来没有见到一个行人，才让她的伪装终于绷不住心里的难过，化成脸上的两股热流。如今回到家里，恰逢父母外出求医，正好给易柳创造了发泄的平台。她靠着防盗门坐下认真地哭了半晌，然后走进卫生间洗脸。等出来后，除了微显红肿的眼睛，她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了。
　　发泄过了，虽然不能除根，但是可以痛快好一阵子。这是她的原则。
　　于是此刻手机响了，她没看来电显示，就一脸心安理得地接了。
　　“你家在哪啊！！！”斐蒙的刻意的大嗓门给了易柳大脑第二重的唤醒，就连“不是那个人的电话”这种心理落差也驱散的一干二净。
　　算了，反正我回来压根就没跟那货说……反正我也不打算见面。就这样。
　　如此想着，易柳快速地背诵了她身份证上住址后面的全部内容，顺带还加上了邮编。
　　“我又不是给你寄东西！我自个儿过去……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我去……您还真来啊？”
　　“废话！咱们宿舍派我来看着你……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跟你一道儿跑了，等天大亮了我去买火车票。到了给你打电话你接我，就这样啊挂了。”
　　“喂！别介，我又不会自残做傻事……喂！！”
　　回答易柳的是让人郁闷透顶的忙音。
　　“蒙蒙你是个大笨蛋！511宿舍的你们都是大笨蛋！”易柳合了手机怒冲冲地吼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被骂进去了。
　　骂够了，易柳把手机往床上一甩，然后自己也随着手机扑上床，闭了眼。

　　“我到火车站了，又坐上了公交车。小月告诉我的，我厉害吧。哈哈，快到站了给你打电话，你接我。”
　　易柳看完这条扰人清梦——如果现在还算是“清”梦的话——的短信，突然有种想死的冲动。
　　虽然按照时间显示，她已睡了足够的时间，但是心理的疲惫让她只觉困乏。
　　蒙蒙是个做事周到的人，她一定会及时把我叫醒……那样的话……
　　易柳握着手机权衡了片刻，她便认命地继续保持手机的户外模式，然后坠入梦乡。

　　这一梦便是极为漫长。中途易柳被饥饿唤醒，又懒于动弹。朦胧中她思索着为什么斐蒙这趟车如此缓慢，再度睡过去后，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做梦。在灰暗的空间里浮沉飘荡，直到感觉自己所处的空间丧失了最后一丝光线，她听到一个清晰到仿佛直射心灵的声音。
　　“当你醒来，你将身处死亡之地……”
　　这是什么！
　　“这里有无数的丧尸和凶险，你可以选择一个技能，作为你活下去的凭依……
　　“隐身、飞翔、迅捷、巨力、愈伤、武器、精神、属性、召唤。
　　“请选择。”
　　黑暗中，易柳闭上了眼。九种所谓的技能，在脑中回旋。
　　“隐身……啧，”易柳摇了摇头，“飞翔和迅捷的话，逃命很方便吧，不好不好……巨力的话……”分析到此处，易柳突然无厘头地想到了金刚。心里一阵恶寒，“愈伤……被丧尸咬一口，就算伤口愈合也会中毒死吧，不好不好，武器……这就多了。可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么。太扯……精神是什么……属性？召唤？！”易柳睁开眼睛，突然兴奋起来。“召唤是什么？”
　　本来是自言自语，没想到竟有了回复。那个声音继续说。“召唤能力，生物类，植物类，机械类。”
　　易柳自己没有意识到，在这黑暗的空间中，她竟然无比的认真严谨。面对如此简洁的介绍，她居然一点吐槽的意思都没有。“没有灵体类的么……我想要王子和大巴……”易柳很是失望。但是意识到自己竟然代入了自己所玩游戏的内容，不觉间有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奇怪的是，她并未对自己此刻如斯认真地选择“技能”而感到不合实际。再度考虑到面对的即将是丧尸，看过不少丧尸片的她，还是觉得一件合适的武器可以帮助自己。
　　“武器！”易柳肯定地说。
　　“确认能力，‘武器’，请选择一种武器类型……”
　　“□□！”易柳脑中闪过的便是在某部小说中出现的武器，易柳对武器没有什么了解，但是在她的认知中，对付丧尸的话，枪支弹药势必比冷武器要安全快捷。就在此刻，易柳脑中闪过一柄枪的样子，金色的外壳闪耀着金属的光辉，但是目测25厘米以上的枪身，让易柳皱眉的瞬间，即刻叫停。
　　那一刻她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害怕自己会晚了一步。她只知道“□□”的名字，但是真正窥到其原型时，才发现□□和自己的幻想中的小巧精湛相去甚远。左右想想，易柳只能怀着小学中没做完作业却被发现时相似的心情，怯怯地说，“我对枪支不了解，但我想要精制小巧的手枪，重量轻点，射程远点，后座力小点，威力大点，唔！射速快点！最好能存放的子弹能多点……”
　　此刻易柳展现出她热爱和平的本质——对枪支弹药的了解实在太低。刚才所说的对枪支的要求，已经是她平时道听途说所能得到的所有信息，而她丝毫不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实在是过分了点。
　　但是易柳脑中，还是浮现了一柄银色□□样子，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是想必它是易柳所要求的优点于一身吧。刚松了口气的她，突然喊道。“我要双枪，两柄！”
　　其实易柳已经觉得自己此刻贪婪到讨厌了，但她却有发自内心的急迫感，仿佛自己马上便要面临危险，而此刻的认真谨慎贪得无厌，只是给自己增加活下去的筹码。
　　脑海中的小巧的银色手枪变成了两支时，易柳松了口气地说，“我就选它们。”
　　“‘武器：□□’，能力已确认。请努力活下去。”
　　“哎……？”易柳愣了一下，发现黑暗正在快速地褪去，而她也意识到，那个声音已经不存在了。“不对，我还有问题啊！还有子弹问题怎么解决啊！”
　　易柳睁开了双眼。
　　“子弹问题不解决，只有手枪，会郁闷死的吧！”易柳喃喃地说道，待看清自家卧室的天花板后，她自嘲地笑了笑，“梦里的东西，我倒认真了……这爱较真的性格啊……”
　　摸出手机看到时间时，易柳哀嚎一声从窗上蹦起来。
　　“啊啊啊啊啊七点了！！而且是第二天的七点！！！完了蒙蒙要杀了我了……”易柳跳着翻看通话记录，却没有看到任何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她急急地给斐蒙打了电话，却无法接通。易柳慌了，连拨几次都是相同情况，她怀着认罪自首的心情拨打了511宿舍其她成员的电话，但是无一例外的提示，关机。急的跳脚的易柳就差飞出去顺着来时的路寻找斐蒙，终点是宿舍。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全体关机，太扯了吧。不是耍我吧，用这法子让我回宿舍？
　　话说易柳不是铁石心肠不顾斐蒙死活的人，但是当她想像宿舍求援时，宿舍其她成员一律关机，这就说不过去了。朝夕相处两年的室友，哪个哪个彻夜不关机的彼此心里都有数。此刻在易柳脑中浮现的，就是宿舍人团结一心做事的样子……她仿佛看到了其她七个活宝正奸笑着策划怎么治自己的样子……
　　虽然还是有点担心斐蒙，但是易柳还是鞭策着自己淡定地去煮碗面条并趁热下肚。吃饱喝足再好好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上午八点半。在她决定出去转转时，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此刻易柳停下了任何动作，她发现，四周太安静了。静的就像深夜。
　　为了打消自己无理由的恐惧感，易柳走向客厅的窗台，望向远处的大桥。那座桥总是人来人往，尽管深夜凌晨，也会有车辆经过。然而此刻，却是意外的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在易柳的记忆力，白天里，大桥上绝对不会空无一人，绝对不会。
　　她后退两步，远离了窗户。
　　虽然开始住校后，她很少在家居住，长假回来，也终日坐在电脑前，极少凭窗去望这铸着双龙戏珠的大桥，但此时，这座静谧的大桥却给了她巨大的恐惧。她突然想到几年前玩的一部叫做《寂静岭》的游戏，漫天大雾，空无一人的道路，令人窒息的恐怖。那时她玩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那游戏的氛围吓到，放弃了众人口中的经典。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寂静岭中孤独的主角，空城，孑影。
　　正在易柳沉静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恐惧中时，她感到楼上某层的窗户有了巨大的响动。这仿佛恩赐般的声音让易柳松了口气，但是随即看到一个人影在她面前坠落，她看到了空中坠楼人的脸，上面布满鲜血。
　　那人落地的声音巨大，易柳觉得那震动似乎撼动了整栋大楼，以至于易柳都随着那震动，一下子坐在地上。
　　等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尖叫出声时，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地捂住了嘴。双腿已经发软了，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有人坠楼了。
　　易柳挣扎着站起来，强迫自己靠近窗户。只偷看一眼，她便又扶着窗下的暖气片蹲了下去。
　　坠楼人的身下漫出了一片刺目的红，而那人已没了动作。易柳害怕地失去了声音，她蹲了片刻，扑向一旁的电话。
　　110或者120，总之先打一个。
　　但是拿起话筒的后，她没有听到熟悉的“嘟嘟”的声音。
　　是谁说的，关键的时候，电话是打不通的。
　　易柳满心焦急，一时忘记回卧室的床上去拿手机，她忘了恐惧，再度扒着窗户向下看那坠楼人，意外地看到有三个人从不同方向走向那血泊中的坠楼人。
　　有人救援了。易柳稍稍放心，继续看着，却见那三个人，有点奇怪。
　　他们没有如易柳想象地跑过去，而是缓慢地拖着身子走着。他们仿佛极度疲惫或者受了重伤，每走一步都像是尽了全身力气。
　　易柳不觉皱紧了眉头，他看到那三个人靠近那不知死活的坠楼人，然后跪下，然后……
　　易柳捂着嘴再次跌坐下去。
　　他们饥饿地啃食着坠楼人的身体，同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易柳脑海里突然回响起那异常清晰的声音。
　　“当你醒来，你将身处死亡之地……
　　“这里有无数的丧尸和凶险……”
　　“不……”易柳闭上眼，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正在创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