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墟》羊驼驼

2、那姆

　　他泛着凉气的手指从我的额头轻轻划过鼻梁，血浆的铁锈味一下子扩大到嗅觉的极限。

　　“呼……终于找到了。”

　　纯白的少年用找到遗落物品般普通的口吻安心地舒了口气，噙着唇角的笑意蹲下身望打量着我。

　　用大脑当机来形容现在我的状态恐怕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因为我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来做什么的——明明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就只能是救援人员。

　　不等我将疑问一股脑儿抛给他，喉咙就瞬间被捏紧，整个人被他一只手以脖子为着力点拉起。

　　不安，恐惧，疑惑在脑海里飞快冲撞也得不出他这么做——简直就是要杀了我的行为——究竟是什么原因。

　　窒息的痛苦让我把手指深深扣在他的胳膊上，一只脚飞快站起稳住身体，另一只脚用尽蛮力向他的腹部猛击。

　　一次，两次，三次……

　　面对我急红眼的踢击，尽管少年纹丝未动，但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杀意，甚至连一点狰狞都没有。

　　是与眼前行为截然不同的温柔眼神，怜惜中带着不解，就像是婴儿遇到新事物一样。

　　“啊，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我一听眼泪就伴着鼻涕一同奔腾而出，心想杀个人还要装你妹的纯，你这样哪里不像“太用力了”这个形容词，摇头岂不是要一把捏断我的颈骨，于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是耍我的把戏，却没想到他一下子便松了手，满脸愧疚之色又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般眼神游移的观察着我。

　　“你、你还好吧？不不、我真的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总之，对不起，请不要讨厌我。”

　　那沾满血的手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伴随着撒娇般的语气一起滑到我的手边，碰到我的指尖后他顿了一下，停在半空中。

　　“咳咳……是啊……已经不是……咳……弄痛，而是要……咳……宰了我了……咳咳……”

　　我顾不得思考这少年种种异常到离谱的行为，只惊得双手护住自己的喉咙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这位又一个“不是故意的”送我归西。

　　“唔……”

　　少年整个人的气场瞬间萎靡，就像一只因为沮丧而耷拉着耳朵的小白兔。

　　…………白兔？

　　耀眼的奶白色发丝闯入我的眼帘，我终于正视起眼前的人。

　　白色的发丝像牛奶一样丝滑，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淡，我一个同学也是因为眼球的色素少，造成了她琥珀色的双眼，但眼前的男生，琥珀色的瞳孔里泛着金色的冷光。

　　比一般女生还要白一个色度的皮肤惨白的几乎要透出血管来，嗯，比我还白————简直就像白化病一样，脱光了靠着墙站估计都不会有人发现他。

　　再加上一身浅色系的帽衫，简直是没有能比他更适合诠释“纯白”这个颜色了。

　　明明是白色，这种没有个性的色彩，却让他在这片黑暗中发出独特的光。

　　“那么……你是？”

　　我小心翼翼地蹭着脚步靠近，每一步都在偷窥着他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确保他不是在装傻。

　　“那么我是……mu……那姆，我叫那姆。”

　　少年似乎无法跟上我的思维喃喃了一句之后爽朗的报出自己的名字，虽然他念出自己名字那一瞬间的停顿很可疑，但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骗我。

　　“好，那么那姆，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吧，不知道其他乘客是不是也逃出来了。”

　　虽然这时候有一个选择，就是像电视上所演的那样，先去救其他人然后再考虑逃生。

　　但是……在这阴森的黑暗中，只有手电泛着微不足道的点光源，那种在漆黑中的不安和自我恐吓最终还是压过了我的良心谴责。

　　救援人员一定会很快就来的，很快，很快，我用力甩了甩头。

　　所以，我不去救那些人也可以，我……

　　“诶？你在说什么呢？这里，活着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啊。”

　　那姆用一副“地球本身就是圆的啊”的表情好笑的看着我，不过比起他诉说真相时噙起的唇角，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后脖颈的冰冷激起了一阵冷颤。

　　那冰凉顺着我的后脖颈留到衣服里，刚走上站台的我转头望向那冰凉的源头。

　　是一只手，从列车顶垂下到车门上方的手，那已经开始变得冰凉的血滴顺着烧成焦炭的人手“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