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天下付一笑》留音

32、第 32 章

　　“我说的是可以找人治好。我不是郎中，不懂医术。不过我阿妹家中神通广大，像这样擅治烧伤的大夫与奇药都是有的。只是她现在行踪不明，我也无法调动她家中门客。”
　　这话半真半假。我手下确实有擅长治伤的大夫，和公主殿下关系并不大。但是她能拿到的各种珍稀好药，却比我来得多。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给他们加一下压力。让能否找到楚明蝶这件事，和他们本身的愿望扯上关系，他们自然会尽心得多。
　　飞尘惊瞳点点头，表示明了。他说道：“阿姐放心。除非你阿妹进了幽冥沼泽，我等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她。”
　　“若是无事，我便再休息一会儿。自昨日早晨醒来，我就一直没有休息过，今日五更才勉强入睡。大巫祝要是有什么消息，就让哪位阿姐通知我，我中原与南疆不同，女子的名节是很重要的。”
　　飞尘惊瞳听了，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观察了我半晌，才说道：“那不打扰阿姐了。”
　　他离开之后，我索性和衣而睡，又沉眠了一段时间。后来听到嘶嘶呜呜混杂的蛇鸣，才爬起身来。外面天色明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我再次打开墙洞，跳下竹楼，跟随着长虫们离开了巫族所在。
　　一路前行，穿过几处山峦，就到了另一处村落。长蛇嘶鸣声变得急促，想来是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我让蛇群向着琏族所在的方向寻找表妹的气息，果然很快有了成果。
　　琏族的气氛很紧张，人群多数聚集在一处，看上去颇为壮观。我分散蛇群，飞身飘落在中央空地后的屋顶，偷听他们的说话，知道琏族与巫族的争斗已经一触即发。
　　人群渐渐散去，但是备战的气氛已经很是浓郁。当然，对我来说，这种整个部落包括老人幼儿才数千人的战争根本算不上战争，最多算一场小战役，但是对于这些部族来说，这恐怕已经是他们倾尽全族之力的战争了。
　　琏族族长是个年岁不轻的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个年轻男人，与他有七分相似，应该是他的儿子。那年轻男人走到人群前，高声说道：“巫族飞羽与我们大巫祝定下婚约却突然无故毁约，更杀死我族使者送回头颅示威。兄弟们，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人群顿时嘈杂，最后只汇成一句：“踏平巫族！杀死飞羽！”
　　而这场景之中，只有一个人的情绪与这些人格格不入。那是一个身穿鲜艳红衣的少女，紧紧握着拳，紧盯着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青年，神色焦慌。
　　等人群一散，她就跟上了青年，问道：“阿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青年回答道：“我为什么不能做！？”
　　“夕彩丝南勾结巫族人谋杀飞羽黑瞳，你要为了她和巫族争斗，陷我们全族为不易吗！？”
　　青年猛然回头，厉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谣言！？”
　　少女冷笑道：“谣言！？巫族人分明是来问罪的，你却对父亲瞒下这一切，说他们是杀人示威，还袭杀了他们的使者，你以为就没有人看见吗？”
　　青年猛然一把掐住了少女的脖子，说道：“我的阿妹，这事你最好全部忘掉。如果你敢说出去一句，我就杀了你！？”
　　少女拼命地挣扎，直到脸颊涨得通红，快喘不过气来，青年才放开了她。
　　她呆呆地坐在墙角，看着青年一路走远。
　　我看了两眼这个可怜的女孩，还是继续跟着青年追踪了过去。
　　他到了一座很是细致漂亮的竹楼前，走上台阶，走到门前，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丝南妹子，你好些没有？”
　　那声音轻而柔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与方才的阴狠形成鲜明对比，一瞬间竟让我心头都是一颤。
　　这种男人才是最差劲的。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不管善恶，不论对错，不管亲情，不知好歹。
　　开门的果然是昨夜我见过的夕彩丝南。如今日光清明，她的容颜比之前更为清晰。秀眉美目，发黑如绸，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眼里泪光晶莹，楚楚动人，与昨夜相比又是另外一种的风情。
　　她流着眼泪，哭泣着说道：“阿哥，我不想嫁给飞羽黑瞳。他简直是恶魔，我要怎么办？”
　　我想起河洛才女林云姬。她的眼睛也是这样，湖波荡漾，仿佛里面藏着一条河。当她静静坐在那里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的眼里有无限的忧愁。
　　可是林云姬很美，比夕彩丝南美了许多。
　　因为她的忧愁来自世间不公，来自民间疾苦，来自史中名将不肯见白头，来自朝上尔虞我诈真心稀。那女孩不曾炒米油盐为衣食挣扎，却看得见别人的苦。她看得见世事丑陋，也看得见人性光美。
　　那男人擦去夕彩丝南的眼泪，说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飞羽黑瞳的。”
　　夕彩丝南含泪笑了起来。
　　等到男人离开，我倾听着夕彩丝南的脚步声，绕到了房子的另一边，用剑悄无声息地切开了一小块竹壁，往里张望。
　　没有公主殿下的影子，但是狂蜂伊路果然藏在这里。夕彩丝南慢步走到帐幔之后，却被躺着的狂蜂伊路一把拉下，扑倒在他身上。
　　他低声指责：“我没用了，你现在要去讨好银刃风鸣了？”
　　夕彩丝南忍着痛，说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你想想被飞羽抓住的下场吧？”
　　狂蜂伊路咬牙切齿：“那狗崽子！”
　　夕彩丝南说道：“现在我哪里也去不了，到什么地方都会被监视。这次我们如果输了，恐怕都会落入飞羽黑瞳的手里。”
　　“到时候，我们就做一对同命鸳鸯好了。”狂蜂伊路突然笑道。
　　夕彩丝南猛然坐了起来，说道：“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我可是一点都不想死，我好不容易从万虫窟爬出来，绝不会就这么去死。”
　　狂蜂伊路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好。我们绝对不会死。”
　　后面没什么有用的内容，我便驱动蛇群，开始再次寻找公主殿下的所在，却不料那蛇群穿过那壁洞，直接游走进了竹楼。
　　夕彩丝南和狂蜂伊路亲亲我我，并没有发现蛇踪，我便注视着它，看它一路游走到夕彩丝南的妆台上。
　　那上面，一个铂金绞丝宝石手镯闪闪发光。
　　那是我某一年送给公主殿下的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