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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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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银杏树好像比其他城市都多。
正是深秋时节,黄黄的小圆果实高高坠在小扇子般的叶片下,累累如婴儿拳头般可喜。
倚着一树温暖的金黄,乔帪宇望着刚刚挂断的赵烨的电话出神。
午后明艳的阳光透过叶片间隙洒在他的蓝白格子衬衫上,明丽干净的像蓝天下初升的朝阳。
这个秋天比他想象中要长。
他一直以为像他这个年龄已经不会太留意寒暑更迭,如同不再留意身边穿梭往来的种种过客。
然而不知怎么,他于恍惚忙碌的时间间歇中,总是觉得今年的这个秋天特别漫长。
不知今年的第几次路过这里。
喧嚣浮躁的街景一角,是他恍惚游离的神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觉得这世上有些东西也许真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比如某事。
比如某人。
新中街,一条他以前无数次路过却从来不知底细的街道。
他并不知道这里跟普渡寺的关系,如同他并不知晓他生命中的某些意外……
不远处,一栋老旧建筑就掩在那边楼群里,虽然被四周昂然的新像遮住了,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夜晚,夜色深沉,意兴阑珊……
而今,它仍伫立在岁月深处,残破老旧,尘埃满面;
而他,可还是当初那个不变的人?
他没有去看严寛。
始终没有。
他只偶尔逡巡在这条多数时间都在路政改造的街道上,在尘土飞扬的天空下,晒一地昏黄暖暗的日光。
已经过了多久?遗忘了多久?
他不知道。
如同他不能确定的、那岁月无尽的细流里,是否真有那么一刻莫失莫忘恒久深印的时光。
倚在树下,微微仰起脸,任尚带微温的阳光淡淡映上他微蹙的眉间。
他的眉也浓,不是剑眉,是平直干练的浓眉。本来果敢刚毅,却配上了一双总有弯弯笑意在里面的眼睛,便冬夜也见紫藤。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就算还没老,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也已经过去了。这个看似年轻的躯体,不过是时间缝隙中一个遗漏的意外,是夜幕褪尽前的最后一颗寒星。
轻轻抬起手,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舒展在阳光下。像振翼云间千山万水的鸽子,被金红的暖色镀过,碧水青天下掠过灿然的身影…….
他的手背很暖,掌心却微微带着点凉意,像那晚深谷溪畔微寒空气里的温度。
只是幽蓝夜空中的皓月,已经变成了头顶渐渐西斜的夕阳,而那曾温暖的掌心,只留一丝不再的温度。
月上中天,幽谷如谧。
苍蓝夜空上星月同辉。
帐外远处细细的溪流无声的流淌着,间或溅出的水花中夹杂着一两声隐隐的蛙鸣。
星星是穷人的钻石,他微微笑着,在半梦半醒间,模糊想到这句歌。
歪歪头,更深的偎进毯子里,像一只玩累了的萨摩耶,轻轻喷着鼻息,享受着他最近已经渐渐习惯的味道和感觉。
他从未觉得岁月如此静好,或许是因为在生死一线后。
那跟死亡呼吸相闻的瞬间,像一帧充满了鲜辣冲击力的影像,以一种奇诡的方式永远定格在了他平淡生命素色的幕布上。
轻轻动了动手指,他忽然觉得想要抓住些什么。
如同长长旅途中长久不能看到尽头,但得一块石子贴身相伴,便抵过千山万水久远劫来的孤单……
执子之手,十指相扣。
是他能想到的最深情的句子。
然而他从没想到,跟他一刻十指相扣的,竟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月色如魅,他的眸如星。
星光下,他微冷的手掌被悄然覆上。
掌心温暖,
指间深婉。
那是十世轮回里悄然执着的坚持,是精深经文背后深藏的痴狂……
深深阖起了眼帘,心中仍是星光。
然而,星光如梦,却也只能是梦……
深深吸了口气,乔帪宇按下一串号码。
天边,天色已暗,金红的夕阳里,梦逝无痕。
“老赵,上次你给我介绍的女孩我想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