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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伤害与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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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头鹰送来了今天的预言家日报。幸好莉迪亚起得晚,不然要如何跟她解释一只会送报纸的猫头鹰呢?
也许她会这样说:“哦上帝啊,英国的确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国度,他们竟然把这么聪明的猫头鹰用来送报纸!”
鲍勃端着一杯咖啡随意地看着,头版的正中央是一副图片,上面是一栋冒着火焰的房子和滚滚的浓烟。鲍勃看了看注释,一起严重的爆炸事故,真是不幸。
第二版的上方是魔法部长福吉对进一步控制小巫师在校外使用魔法这一议题的辩护以及他今天即将参观圣芒戈医院并慰问病人的报道。
嗯,圣芒戈吗?今天好像奥尔说他可以留在家陪陪小家伙,那就见不到这位新上任不久的魔法部长了。
右下角是一则类似公告一样的新闻,题目就叫《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今年即将入学》,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儿?鲍勃摸了摸下巴,听起来有点儿意思。
有脚步声传来,鲍勃抬起头。莉迪亚一定还在睡觉,所以来的只能是奥尔,不过他以为奥尔今天会多睡一会儿的,这几天他似乎都没什么精神,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奥尔说是因为工作上的事。鲍勃有些心疼,今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呢,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奥尔的脸上有淡淡的黑眼圈。“奥尔,早安。”鲍勃走上前去,“现在才8点,你不多睡一会儿吗?”
奥尔摇摇头,刚收到消息,今天医院有事,我得赶快过去。他走到餐桌旁喝了一杯牛奶,摸了摸小莉亚的脑袋,然后便步履匆匆出门去了。
这几天奥尔过得不大好,有很多想法很多情绪充斥着他的脑袋,他急躁不安却理不出头绪。虽然多年的教育让他把这一切混乱都藏在了冷静的面具后面,但同床共枕的人如何会看不出来?看着鲍勃关切的眼神,奥尔却只想转过头去。他的问题,他不想回答,也答不出口。
虽然前些天过得不容易,但当奥尔到达魔法伤害研究室时看到台子上的两具尸体和站在旁边的魔法部官员时,他有种感觉,跟今天相比,前些天只会变成蜜糖。
“我需要知道,”福吉站在魔法部官员的最前方对着他们这些工作人员说,“加在这两个不幸的人身上的所有咒语,并且我要求你们,对今天发生在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事情保持沉默。”
幻身咒,急急现形,盔甲护身,腿立僵停死,障碍重重,除你武器,神锋无影,无声无息,钻心剜骨……检查到这里,大家的脸都变得清白,怪不得会选在他们的研究室而不是魔咒伤害科。
当最后一道咒语被说出来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呼啜泣出声。“阿瓦达索命。”如果这之前他们还能相信那是一场折磨的话,那么到现在,没有人能否认,这是赤裸裸的虐杀!长时间的和平让心变得柔软。
没有人懂得,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大家沉默地看着前面的魔法部官员们,似乎在等着谁能说些什么。可福吉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其他的官员们也走了,带走那两具尸体的同时还让他们签下了保密文件。
看着顿时空了一半的研究室,大家眼中都有些茫然与恐惧。奥尔问身边的同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今天的预言家日报了吗?”
“没有,上面写了什么?”
“一栋被烧毁的房子,两条生命,和一个重伤员。他们说这是一起爆炸事故。在来这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
“那为什么他们不说实话?”有人插进来,尖声问道。
也许,真相过于残酷;也许,我们已习惯平静,所以会本能地抗拒动荡。
回到办公室后奥尔看到了桌子上有一封信,米黄色的信封,上面没有加盖带‘B’字母的印章,应该是母亲送来的。
“亲爱的奥尔,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妹妹洁儿丝今天与一位高贵优雅的先生,安德烈多洛霍夫订婚了。多洛霍夫先生有着优良的美德,你也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喜欢他的。我不能告诉你我现在有多高兴和骄傲,在这么多年后我们家又即将迎来一场婚礼;哦是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明年五月份,阿米库斯卡罗先生非常慷慨的愿意当他们的证婚人。真希望到时你也会来参加,洁儿丝一定会很高兴的。永远爱你的妈妈。”
奥尔苦笑着放下信纸。妹妹订婚了,他竟然在事后才知道?不过在离开后,他还能指望些什么呢?至少他们还愿意告诉他不是吗。
想到这封信的语气,母亲写信的时候父亲一定就在旁边。希望他会去参加?难道这是父亲的意思吗?可为什么呢?他以为这个家不再欢迎他了,至少现在不会。
多洛霍夫和卡罗家族。在他离开前这些人似乎都与他的家族没什么交情。尤其是卡罗家族,一个中等贵族,他想不到有什么原因会让这个家族的人成为妹妹的证婚人。奥尔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的事太多,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那块怀表,洁儿丝的订婚,他收到的邀请……奥尔想他是不是应该送封信回去问问,虽然他很确定父亲在他低头前是绝不会给他回信的。
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奥尔决定等自己状态更好一点的时候再继续思考。他翻开眼前的文件,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发了会儿呆,奥尔想到同事提到的那个重伤员,于是决定到五楼去看看。
当从圣芒戈出来的时候,奥尔能感觉到从骨子里蔓延出的疲惫,可他的脑子却异常亢奋。
那个老人,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经过治疗的身体依然伤痕累累。他失去了眼睛,他永远也不能再站起来,他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可那都也许不是最糟的。他失去了他的儿子和媳妇,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在这个年纪。
盯着老人枯瘦苍老的脸,奥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同情?悲伤?不止这些。事实上,他感到恐惧。没来由的恐惧。不应该的不是吗?他年轻,他依然有家人,虽然他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说话了。他有世界上最好的爱人,他甚至有了个女儿。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恐惧的,可他控制不住,这些天以来的情绪被放大了十倍又重新包裹住他,让他难以呼吸。
奥尔站在台阶上,阴沉的天空,稀稀拉拉的雨滴,孤独像潮水般蔓延开,他想他需要马上回家,马上。
幻影移形回到家,门廊被融融的灯光温暖着。站在门口,透过窗户他看到鲍勃和莉迪亚蹲在莉亚的儿童车前,正一人拉着她的一只小手笑着。炖牛肉和蒜蓉面包的香味儿从门缝里飘出来,他能听到电视里那喋喋不休的广告声。温馨,美好,平静,普通,就像伦敦其他几百万家庭一样。内里有把火在烧,可他的外表却愈发冷静。
餐桌上,莉亚和鲍勃又聊起了以前的事儿,他们很有默契地相互接过对方的话头,赞同,调侃,嘲讽。看得出他们一直试图把也拉近谈话里,甚至很快开始谈起伦敦,谈起小莉亚,谈起他熟悉的话题。可他该死的还是一个字也不想说。
晚上等莉亚和莉迪亚都睡了后,鲍勃走进卧室,关上门后对坐在床上的奥尔说:“亲爱的,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像是累坏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奥尔捏紧拳头,“没事,是因为医院的关系。”
“是这样吗?今天你见到魔法部长了吧,我看报纸上说他是去探望病人。”
奥尔想到了那两具尸体,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人,还有那个魔法部官员那冰冷的语调。他的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是啊,看看他们是不是忘了一切,看看他们是不是快死了,”
鲍勃顿了一下,走到奥尔面前蹲下,“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担心你,亲爱的。”
听到鲍勃说他担心自己,奥尔觉得心里那把火像是一下子旺了起来,瞬间融化了那层名为冷静的外壳。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些天的画面,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切,闪过纠缠着他的所有情绪,奥尔盯着鲍勃的眼神越来越亮,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鲍勃握住奥尔的手,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看见奥尔的瞳孔里腾腾燃烧着两簇火焰,这让他感觉既新奇又不安。
奥尔觉得自己忍不住了,话语从他的口中奔涌而出:“你担心我?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你有莉迪亚不是吗,你们在一起是那么快乐,那么…那么和谐,哦是的!你们熟悉对方的每一个笑话,你们甚至只用开个头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鲍勃有些愕然,“哦不,亲爱的,不是这样,莉迪亚只是朋友,她不是……”
“她还曾经是你的女朋友,是你的初恋!你爱她,你爱过她的不是吗?!”奥尔激动地打断他。
“那都过去了!奥尔,那时我才15岁!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那不重要!你看到的,她了解你,她会做美味的饭菜,她和你一样充满活力,她能和你一起吃美国汉堡,大家都说她和你是天生一对儿!”
“你错了,这些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的是你,奥尔!你和我,我们在一起,一直很好不是吗?”
“是啊,直到你碰到更好的!”奥尔抽出被鲍勃握着的手撑住脑袋,“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今天我回来的时候,你和她,还有莉亚,你们在一起就好象一家人,和别人一样的一家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鲍勃站起身来打断他,”我们才是一家人!莉亚是我们的女儿,你和我!”
“可莉亚更喜欢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只向她伸出手!”
“那是因为她陪伴莉亚的时间更多些,婴儿都是健忘的不是吗?”
“你是在指责我吗?因为我没话更多的时间跟莉亚在一起?”奥尔猛地站起来。
鲍勃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哦不,我没这么说……”
“哦,是吗?”奥尔狠狠地盯着他,“那你是在说什么呢,是想说婴儿更需要的是一个母亲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父亲吗?”
“噢,天啊,奥尔!你冷静一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莉亚爱你,你对她很重要!”
冷静?奥尔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在房间里快速地走着,试图抓住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
鲍勃望着眼前暴走的人,声音有些无力,“莉迪亚只是想帮忙,她帮我们圆了谎,被当成那个抛弃孩子的母亲她承受了很多非议,事实上,我很感激她,我们都应该感激她……”
“感激?!“奥尔觉得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了,接下来的话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她偷走了我的爱人,我的女儿!她偷走了属于我的生活!她大老远地从美国跑来就是为了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话刚说完奥尔就后悔了,他抬头看向鲍勃,在那张脸上他看到了震惊以及难以置信。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个意思!奥尔捏紧了拳头,他只是嫉妒了,害怕了,他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鲍勃的沉默让他恐惧,让他惭愧,让他窒息。奥尔无法再在这个房子里再呆上哪怕一秒,“啪”的一声后,他消失了。
鲍勃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走到床边坐下,把头埋在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拿起车钥匙,然后下楼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