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烙同人 皓祥》清風不識字

30、終曲

　　出了孝，老爹便把我的婚事提上议程，知道老爹就一顺毛驴，不能跟他对着干，所以我即使内心不乐意依然和气的说：“阿玛您说的对，我屋里真不行没个正经女主人，不过娶妻这事得慎重些，咱父子俩这方面运道都不怎么好，福晋也好，逯氏也罢，毛病都不小，儿子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妻子的人选，儿子想亲自找，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挑选，万万不可轻率。”
　　老爹听我推脱原想发火骂人，但听到我提起福晋和逯氏便哑火了，气闷地白我一眼：“老子懒得管你娶不娶，就你那破名声还穷挑剔，你就是想娶也得看人家愿不愿嫁，哼，要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乖孙给我讨一门好孙媳妇。”
　　我嘿嘿笑，管老爹怎么说，别强给我塞一个妻子就好。
　　我向来注重生活情趣，本身没一官半职，手头不少钱使，自是清闲又享受，时不时的便携额娘、美妾和儿女出游，日子安排的丰富又滋润；我过的逍遥自在，老爹看着越发火大，顺手又把我叫去训话。
　　“你这不孝子，日日游手好闲，尽顾着和小妾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老子这把年纪了还日日赶点当差，下了朝还不得闲，得看照着乖孙的功课骑射，儿女果真都是债，老子养大你这不孝子还不够，临老还得辛苦操劳，你这混小子吃喝玩乐时可曾想过你老子累死累活的为这个家打拼？”
　　我端正表情，诚恳的说：“阿玛，儿子其实早就想劝您致仕，我看您天天的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做的比牛多，我便很舍不得，儿子虽说一无是处，好歹也有个好的，吃喝玩乐还算行，您早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儿子每出游落下您，其实心里都挺不好受，我人在外头，可心里还是惦记着您，您要退下来，到时便能跟我们同游享享含饴弄孙之乐了，如此不是很好吗？”
　　老爹被我说的有点心动，我见状又说：“宗室那些人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儿子听善贝说了些内*幕消息，爵位怕要止于您了……”
　　老爹黑着脸不语，半晌才说：“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说：“阿玛，即使没有宗室从中作梗，您也讨不了好，当初皓祯那事着实在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心上扎了根刺，兰公主名声受损不得不远嫁，皇后娘娘能不气吗，您说？藐视皇家尊严，当时若不是碍于公主的名声，惩处也许会更重的，不过一罪不两罚，万岁爷都罚过也就算了，偏偏不巧，兰公主前两月难产，没捱过去……”
　　老爹眉毛一跳：“死了？”
　　我点头：“皇后娘娘这一堵心又记恨起咱府了。”
　　老爹沉默良久才说：“老子这爵位是你玛法和老子流血流汗一步步挣来的……凭什么……凭什么……”
　　我不语，有些话只能意会，老爹这爵位来得莫名其妙，那丢得莫名其妙也没啥好讶异的……
　　老爹像消了气的皮球往椅背靠，良久都不置一词……
　　我歉然看着他，皓祯的事固然是我揭穿的，可是过错却不能算在我头上，以皓祯那种不分轻重不着调的性子，即使顺利娶了兰公主，也难保不出事，到时恐怕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更甭提皓祯的身份更是一大地雷，若不是这雷被我扫了，老乡常玉找上门时也会爆炸的，到时只会更惨。
　　再说了，就是都没这些事，宗室那些饿狼能放过咱府吗？
　　我不认为宗室有那么善良，这一劫迟早都要遭的，遇到了，咱也只能面对了。
　　老爹说：“老子不甘心……”
　　我耸肩：“总比没命好。”
　　老爹颓然说：“你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可是思哥儿他们几个确是好样的……”
　　我没说话，我就没奢望过承爵，承爵大大不利我对后代子孙的教导和规画，爵位一代降一等，最终会没有，可子孙一旦习惯爵位附带来的糜烂生活，很容易如温水煮青蛙般走上腐败之路；权势这玩意，有点会很好，但多了，便是祸不是福了，我们查家一向走低调路线，和权贵维持着有点淡又不会太淡的关系，如此，自保有余，却又不至于完全没了危机意识，这般再好不过了，我祖宗说了：“任一家族若失了活力，那就离死不远矣！”我深以为然。
　　老爸曾说：“中国自始皇创立帝制以来，就咱大清圣祖养的儿子最优秀，你说是啥道理？不知道是吧？告诉你，有危机有竞争才会进步，除了严格的学习外，他给皇子们安排差事让他们历练成长，每个人的潜能都得到激发，难怪个个都很优秀，当然过度竞争也造成九龙夺嫡的悲剧，但整体上是利多于弊；可是自乾隆以降，皇子虽也刻苦学习，但错在皇帝都把皇子当书呆子养，结果呢，就养出担不起重担的软骨头，最后让妖后把持朝政近半世纪，大清亡了不是没道理；还有啊，老子前阵子看到有专家说晚清紫禁城半世纪没婴儿出生是近亲通婚造成的，我草！听他在放*屁，他当大清宗族出生的那些婴儿都是死的啊，好好的娃被抱到皇宫养，一养就养成了不孕症，这分明是被下了黑手……”（以下省略老爸历史评论五千字）
　　老爸对晚清的怨念很深，大清正史、大清秘史和清实录都被他翻烂了，他特喜欢给我开历史课，我都当催眠曲了，然后他每讲到妖后就情绪激昂，我又会被震醒，所以记的最多的是：妖后怎么又怎么了……
　　记得前世死前不久，老爸还跟我说：“现在年轻人都在迷穿越，我也很想穿越。”
　　我奇了，“您老日子过得好好的还想穿去哪里？”
　　看我一脸狐疑，老爸白我一眼忿忿说：“我想要穿到晚清，就拼着一身剐我也要一刀把那妖后给宰了！”
　　我听了彻底无语……
　　原来我们查家有热血症的不只爷爷一人……

　　自从知道我承爵无望后，老爹仿如失去打拼的欲望，成日的像个蔫茄子似的没精打采，在称病休养半月后一个气不过干脆上表请辞，圣上心有愧疚便不允且一再慰留，老爹许是心灰意冷了，坚辞后便称病不朝（老爹无言的抗议？），这事拖了一个月后，圣上最终批了他的辞表。
　　经此重挫，老爹名利心大减，心胸也开阔很多也跟着我们出游，几月后精神养足了又开始跋扈的指手画脚，指定起行程来着，他老一句话：“老子想去西安城……”“老子想去看那啥黄河之水天上来……”命令一下，我就得认命开跋，一路上吃喝玩乐俱要打点好，不然老爹还会朝我发火。
　　吃喝玩乐是一门大学问，前世我老妈拨了公司两员工兼职当我的秘书和生活助理，两人都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一人精通英德语，另一人精通英法西语，我生活大小琐事，小至吃饭订位订花、订制衣服鞋子，大至安排国外旅游当翻译，都由他们张罗，这两人跟着我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的，足迹几乎踏遍全世界，羡煞老妈公司一窝子白骨精，恨不得取而代之，可见这两职位有多热门。
　　今生，我仍秉持过去的作派，培值了十来个秘书和生活助理，打仗嘛，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咱出游也是如此，先发人员先去安排，绝不会出现如：“客栈房间客满。”“饭菜不合胃口。”“突遇大雨，仓促间找个山洞躲雨。”等等光怪陆离的事。
　　相反的，我们玩的可滋润了，吃的香（厨娘、多数食材调味料是自备的）、睡的好（客栈都是订最好的，铺盖全是自家的又香又软），美景赏了，美人也抱了，老爹带两小妾出来，五个孙子孙女在跟前承欢撒娇，他压根没有退休情结，快活的紧，天候转冷都下过一场雪了还乐不思蜀舍不得返京。
　　老爹老了越发顽固，没人敢去劝，我只好出马：“阿玛，眼看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几个孩子也差点冻着了，丹哥儿和二妞年纪小身子弱，我怕万一染上风寒，那就不好了，不如咱先打道回府，等明春再出来，您瞧如何？”
　　老爹看着鼻头红咚咚的孙子孙女妥协了，“明儿就回去吧！”
　　我应声：“嗻。”往外走还听他嘀嘀咕咕的跟儿子们说：“玛法以前都白活了，一天到晚的操劳，半点福也没享，原来出游这么享受，难怪你们阿玛花天酒地尽顾着玩乐不着家的……”
　　我摇头，老爹现在越来越有老顽童倾向，跟他没法讲道理的，不顺着他的毛梳，一言不合就发火的——而且单冲着我一人发火，我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在他面前嚣张。

　　五年间，我们一大家子玩遍了大清诸多地方，我又陆续添了三儿二女，只是丽儿一直未能怀孕，大夫请了很多个，药也喝了不老少，可她就是没动静，大夫也说她身子没问题，让她放宽心，孩子该来就会来，丽儿表面应诺，但背着人时脸色却常阴郁，我只能劝慰她想开些，幸好二妞大了，跟她也挺贴心的，否则她恐怕会更伤心难过。
　　老爹毕竟上了年纪，入冬从江南回京后，一个不慎染上风寒，他的身体一向硬朗，我们以为养个几日就能好，压根没料到他竟就此卧床不起，一整个冬天缠绵病榻，直至开春也不见起色，算算他也六十岁人了，早年行军打仗挣下功劳之际也留下不少暗伤，临老，体力衰退后便复发了。
　　几个儿子算是老爹一手养大的，尤其是思哥儿、真哥儿和丹哥儿三兄弟与老爹非常亲近，三个也是孝顺，自老爹生病后便亲侍医药，轻易不离的，每每都要老爹板着脸赶人，三兄弟才会离开去读书。
　　到了初夏，老爹的病越发重了，一日他叫我过去，气息虚弱的跟我说：“你自小就没皓祯来的聪慧，阿玛也因此忽略了你，你不怪阿玛吧？”
　　我摇头：“儿子没怪过您，是儿子不争气，又不能体会阿玛爱子之心，每每冲撞阿玛，让阿玛失望了。”
　　老爹因病浑浊的双眼布上泪光，他几次张口欲言却又没说什么，末了只说：“阿玛这些年来瞧你行事还算不太混帐，把这个家交给你，阿玛安心，阿玛希望咱这支富察家的血脉能开枝散叶、源远流长，那百份族谱都能传承下去。”
　　我心里一酸哑声说：“阿玛放心，一定能行的，儿子不单要把血脉延续下去，还要子孙能历厄难而不倒，将富贵代代相传下去。”说着便把自己在墓园藏金和玉的一番布置细说给老爹听。
　　老爹含泪开怀虚弱的笑：“如此甚好……甚好……”喘息好半晌，他又交代：“你给阿玛在藿麻园留块地，阿玛要守着后代子孙……”
　　我感伤的应道：“儿子知道了！”
　　十日后，老爹在贝勒府永远的阖上了眼……

　　我至今不明白何以自己会走这么一遭，但我很珍惜能有机缘来这一遭，在这里我品尝各种深刻真挚的感情，和四妾相濡以沫的爱情、和儿女尊敬孺慕之情、和老爹额娘的爱子之情……很多很多，我用心的对待亲近的人，而他们回馈给我的也是最真的感情，令我觉得此生无憾。
　　办好丧事后，贝勒爵位和府第被皇帝收回，不过我早有准备倒也不慌乱，老爹早就另外置购一宅第供我安家，他还另外帮我六个小子都置办产业，有宅有田有铺子，六个儿子每个的家当说起来也没比我少多少，足以见得老爹果然是个偏心眼的，以前是偏心皓祯，现在是偏心我那六个小子；我当然不会跟几个小崽子计较，他们总归也是我儿子不是？
　　父丧要守二十七月的孝，算算满孝除服时四妾也三十岁了，三十岁在这时代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我怕她们高龄产子风险太大，想想我名下也有六儿四女，虽说这儿没限制孩子数目，但孩子太多也不是啥好事，十个孩子也尽够了，所以在征询过四妾的意见后，我找来绝育的秘方让四妾用，四人都是难产的高危险群，我不舍让她们再遭罪。
　　一日，我问四妾：“妳们跟爷这么久了，说说还有什么是想爷帮妳们做的？”
　　眉儿、艳儿和喜儿均摇头说：“此生能和爷在一起已是天大的福份了，若再不知足，老天也会看不过去。”
　　知足常乐，心态很不错，我也没说话，看着咬唇的丽儿问：“丽儿妳呢？”
　　丽儿犹豫再三才含泪说：“我只恨自己肚皮不争气……”
　　我叹口气拥着她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珍惜现在所有才是有福之人，明白不？”
　　丽儿将脸埋在我胸膛哭泣，哽声道：“我明白，我只是……伤心……”
　　世事无圆满，总是有这个那个的缺憾，与其求一个不可能达成的圆满，还不如让自己释怀，珍惜目前拥有的一切，幸福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