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樱花为君落》许连年

7、花落·归处

　　樱落走上前，也跪在兰若身旁，火光映红了两人的面孔。

　　“你说过是你替我饮下忘情水，告诉我，我在轮回转世之所见到的是不是你？你到底是不是景洛？”

　　兰若不答话，反而站起身看着身下的火海：“既然来了，怎不现身？”

　　只见山下的火势渐弱，一男子烈火红衣，现出形来。

　　男子凌然道：“真不愧是我的外甥，蜚声六界的兰若公子，眼力这么好！可你也别忘了你有一半北隅血统！你娘呢？还被囚在水域吗？”

　　兰若轻笑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一见到我，你从北隅带出的万年炎火将会有来无返！”

　　男子向两人靠近些，两人立即觉得一股炽热逼人。两人连忙后退几步，谁知身后竟有成千上万烈火凝成的人形将两人团团围住。

　　“兰若，我的孩子，自从你小时候我放你一条生路开始，我便知道终有一日，我们两人必定要兵戎相见。你也为了修炼冰剑，宁愿承受它对你的诅咒，让你与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你知道为什么最近你们还能相见吗？那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你们始终逃不过错过的结局！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直到现在你还未亲手除掉你的舅舅，是不是心中仍有遗憾！”

　　兰若将樱落护在身后道：“我的舅舅不会与天界作对！更不会伤害无辜的凡人！冰剑虽然毁了，舅舅别忘了，我还有一样东西，能让北隅成为一盘散沙，再无翻身之日！”

　　男子神色一变，旋即道：“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预言？就算是真的，你舍得离开你身边的狐妖吗？你当初为了她，不是差点九死无一生吗？”

　　樱落似乎有些听懂了，忙紧紧扯住他的衣襟：“那个传言是什么？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在樱花树下和我一直错过的那个人难道……是你？”

　　兰若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帮她拭干泪水，良久才道：“樱落，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是……我却不记得了……”他突然狠狠推开樱落，转过身向烈火中的人影道：“舅舅，孩儿不孝了……”说罢，他一跃而起，从高高的山巅上跳了下去。

　　“兰若……”樱落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她伏在山巅上，看着兰若向她含笑的脸庞，一点一点被烈火吞噬。

　　山下的火也随之一点一点熄灭，这才记起曾经听到过的有关炎火的传言：唯有神魔之子的血液，才能彻底消灭北隅的万年炎火。

　　“兰若……”樱落忙回首，看到老婆婆正蹒跚的走近自己，她颓然跪在崖边，断断续续颤声道：“哥哥……兰若……我还是来晚了……我对不住你们……我对不起你……哥哥……”

　　突然猎猎风起，只见天色变亮，空中祥云浮现，神鸟开道，成千上万的神兵天将簇拥，一名男子立于七彩凤凰之上，缓缓落于山巅，正是天界之主。

　　天帝缓步走向崖边，谁知老婆婆突然站起身，望着他失声笑道：“一切都如天帝所愿了，北隅炎火已灭，天帝轻而易举的便能将北隅拿下，兰若也已经死了，哥哥也已经死了，我的生命一旦踏出水域也将尽了，天帝还来这里干什么？”

　　“宁水，兰若是我们的孩子，他死了，我心中也悲痛万分，可我是天帝，总要以大局为重，万年炎火不灭，凡间将会成为地狱，天界也迟早会被你的哥哥焚烧殆尽……”

　　“住口……”宁水突然厉声打断他，“从一开始你就设下了一个局，我跳进去，罪有应得，只能怪我有眼无珠，看不清楚你的真实面目。可你不该害了兰若，你不该让他小小年纪就开始修炼冰剑，可怜他到死竟也不知道，他只是他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他父亲真正想要的只不过是他用身体所修炼的冰剑以及他身上所流的神魔之血……”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兰若修炼冰剑是他自愿的，他是为了整个天界，更是为了凡间无辜的百姓不受牵连……是我给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他为了天界牺牲是他的光荣……”

　　宁水苦涩笑道：“杀死自己亲舅舅的荣耀不要也罢！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好好对兰若，我才同意进入水域，永生不与兰若相认，没想到我竟再一次入了你的圈套，害了我可怜的儿子……”

　　“宁水，我知道你恨我，但也要马上离开这里，两个时辰后会有炎火反噬，只有那时我们才能真正消灭炎火……”

　　“这就是你带神兵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想要彻底杀死我的儿子……”

　　天帝面露难色：“宁水，我别无选择……”

　　“兰若已经杀了他的舅舅，你就放过他吧，即便他再为你所不齿，他也始终是你的儿子……”

　　天帝道：“他是杀了北隅之王，但他自己也将浴火重生为新的北隅之王，继续掌控炎火，如果不趁他初生力量最弱的时候杀了他，日后天界依旧永无宁日……”

　　宁水突然神色一凛站起身道：“你的心中只有天界的统治……要杀兰若，就带着你的神兵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说罢，伸开双臂，挡在天帝面前。

　　天帝望着她，眉头紧蹙：“宁水，你又让我为难了……你知道我也是不得已……让开吧……等这件事了结，我会设法为你续命的……”

　　宁水嘴唇颤动，始终不语，望着他泪流满面。

　　天帝看她良久，却她仍无任何动作：“宁水……你快让开！”

　　他瞥向她的脸颊，只能看到盈盈的泪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背转过身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神兵立即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宁水。

　　“不要……”樱落连忙冲过来，伸开双臂挡在了宁水面前。

　　眼看神兵马上就要将步伐踏在两人身上，宁水突然积聚全力一掌打向樱落。樱落的身体立即飞到空中，她匆忙挥舞手臂，奈何在逃出兰若的阵法时已耗尽了法力，无力施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水被数以万计的神兵踩踏而过，她甚至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婆婆……”她凄厉的叫声被淹没在震天的脚步声中。

　　直到所有神兵都行到山坳里，樱落的身体才缓缓落下来，她望着宁水惨不忍睹的躯体，欲哭无泪，良久都发不出声音。

　　她跪在宁水身边，忙环抱起她残缺的魂魄颤声道：“婆婆……”

　　“樱落……带着你的玉佩去找兰若……我已经为兰若换了血，他体内的神魔之血已经不存在了……他落入炎火杀了北隅王之后便会被炎火的力道弹向一个很远的地方……冰剑断裂，诅咒已解……只要你拿着那块玉佩……你们的心就是连在一起……你就会找到他……你们永远不要再回天界……”

　　樱落轻声道：“婆婆……我们一起去找他……你坚持住……好不好？”

　　“恐怕不能了……”宁水的魂魄突然颤动一下，霎时间消散在空中，再也寻不见。

　　樱落将玉佩握在心口，站起身，望着四周茫茫的山色：“兰若，等我……等我寻到你……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次……这次我们绝不能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