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樱花为君落》许连年

5、花落·当如何

　　兰若一把将樱落推倒在地：“你就那么不知廉耻吗？你们今天才相识，况且他已经有了家室……”

　　樱落伏在地上，嘤嘤泣道：“我欠他的……总是要还的……前世是我连累他的，今生哪怕让我在他身边做一个侍妾、做一个粗使丫鬟我也愿意！”

　　兰若听到话后转身离开，樱落突然扯住他的衣摆：“你要去哪里？”

　　兰若冷冷回头：“我去杀了他！”

　　“既然想杀他，为什么又要把他带到我身边？我越来越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得到的东西不是已经得到过了吗？到现在那块玉佩我也始终丢不掉，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那晚在你的宫殿里发生的事情……”

　　兰若闻言，一脚踹开她，化一道白光消失无踪。

　　天神喝过忘情水，倘若没有堕入轮回，就会渐渐忘了自己是谁！

　　在他感到自己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消失时，他又无可奈何地来到了水域。

　　他倚着樱花树，神色难耐，缓缓闭上双眼，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

　　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她冲上来将刚饮过忘情水的自己，狠狠的推向凡间轮回道。只是她却不知道，轮回转世之所的忘情水，在一个时间段内只有一杯。他饮下了那唯一一杯，就为了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自己根本没打算堕入轮回，帮她喝下忘情水，是怕她忘了自己，不进入轮回道，更是怕自己忘了她。最后自己的魂魄被轮回道的力量蚕食大半，勉力支撑，才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爬了回来。后来又因违背轮回转世之所的律法，在众神的见证之下被施以火刑，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挣扎着爬到水域，倚在那棵树下。

　　他还记得当初老婆婆看到他时泪如雨下的面孔：“孩子，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他也不知道自己何苦？他恨冰剑的诅咒，可是为了灭掉万年炎火，他别无选择，只有以身炼剑，但他必须承受冰剑对宿主的诅咒。为了让樱落恨他，他杀了她的丈夫，却让自己忍受魂魄碎裂合并的焚身之苦；为了让她恨他，他化作他丈夫的模样，在轮回转世之所，替她饮下了忘情水，只因不肯堕入轮回，魂魄差点被蚕食殆尽，死在轮回道中。

　　老婆婆走上前看了看他，便背转过身默默走开。

　　“娘……”兰若突然颤声道，“难道你还不肯认我吗？已经三百年了……你难道还想让我在你面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吗？”

　　老婆婆的双肩剧烈的抽动，但始终没有转过头。

　　“我已经快记不清自己是谁了……我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活着来到水域……也不知道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再开口叫你一声娘……”

　　老婆婆听到他的话，泪如雨下。

　　兰若似乎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但却一直故意遮掩，初来水域，他说他叫景洛。三百年来他几乎每隔几天便会来到水域，从未间断。他在这里与她畅所欲言、谈天说地，她也乐得与他共享天伦，但两人始终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情感，藏在心底最深处。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几百年来一直相见却始终不能相认的儿子，再也忍不住，走过去一把将兰若揽到怀中，泣不成声。

　　她左手则暗暗发力将几根银针刺向他的身体，兰若立即眼皮一沉，倒在了她的怀里。

　　又是落日黄昏，樱落在扬州城外踱来踱去，无处可归。她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前世的景洛，今世的李景肃，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她也想不通兰若又怎会让李景肃出现在自己面前？

　　正当她苦思冥想之际，她突然感到自己左臂被人提起，她仰起头，正看到兰若贴近的面孔，她立即挣扎着想要挣开他。

　　“别动……”兰若揽住她的腰，“你看下面……”

　　樱落低头，看到铺天盖地火势，弥漫而来。

　　“是来自北隅的万年炎火……”

　　樱落紧紧揪住他的衣襟：“那住在这里的凡间百姓怎么办？”

　　兰若不语，直到两人足尖挨地，樱落才看清他将自己带到山巅。

　　“你去哪里？”樱落看到他转过身想要离开，忙扯住他的衣袖道。

　　“不用你管！”兰若冷冷的挥开她的手。

　　“我们得救凡间的百姓！”樱落这次又紧紧捉住他的衣袖。

　　兰若突然一掌推开她，但是衣袖却被樱落撕扯下来。

　　“我去哪里与你无关！我救不救凡间的人也与你无关！”

　　樱落站起身，看到他的右臂上单薄的里衣上似有血液渗出，她忙冲过去，一把撕开他伤处的衣物，只看了一眼，便瘫坐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在你身上？”

　　兰若左手轻轻一挥，右臂的衣物恢复如初，他看了一眼樱落，转身便欲离开。

　　樱落冲上去，拉住他的手道：“告诉我……我绣的樱花为什么会在你的臂上？”

　　兰若挥开她的手，转过身，向后退了两步，跃到半空中，一瞬间兰花飘飞，在樱落四周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然后他匆忙化光离去。

　　“别走……兰若……”樱落向前几步便立即被屏障上一股力道弹回。

　　她跌在地上，焦灼万分，根本不能静下来想到底该如何离开这里。

　　兰若站在扬州城不远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他双指抵住太阳穴，祭出冰剑，在体内修炼千年，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骚乱的人群，忙挥舞冰剑，冷冽的寒风猎猎而起，冻天寒地，卷起一阵冰雪，劈向来势汹汹的炎火，一刀接一刀硬生生的将炎火逼到不远处的山坳里。

　　他站在山巅上，望着仍旧不减的火势，他无力的跪了下去。因为自己魂魄不全，他手中的冰剑不能发出全力，变黑的冰剑早已被扔到地上断作两截。

　　“兰若……”兰若听到声音匆忙回过头，看到樱落勉强支撑着血迹斑斑的身躯，颤微微地走向自己。他心中莫名一痛，他留下的阵法，恐怕是她豁出命才能闯出来的。

　　兰若就这样看着她，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