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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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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秋冬总是那么萧瑟,肃杀,光秃秃的树干,偶尔刮过的几片枯叶,总是让人莫名的伤感凄然,雨化田的院中原只种了几棵万年青,应个景罢了。甜甜却是个极喜欢花草的为此雨化田又专门搜罗了些看着就叫人欢喜的花草摆放在院中。春日的春兰,迎春,百合,夏日的荷花,都还未开,秋日的菊花这几日迎着寒风开得正好。冬日里还有梅,正等着几场大雪了。总之一年四季都要叫甜甜看见可心的花,又嘱咐了内侍仔细看管,如今院中除了些矮松就属秋菊开得最盛,那专管花草的内侍见甜甜看了高兴,又费心寻了几株好菊花,把枯败的花草换下,一时间院中的秋风萧瑟之感都减了几分。
顾少棠和常小文一踏进内院,便见甜甜手执小巧的花壶正给菊花洒水,一旁的内侍机灵的凑着趣:“这些花儿今儿定是见小姐亲自来浇水,开得可比往日精神多了。您瞧这株,昨日还是花苞了,今儿个可全开了````”“好个巧嘴的八哥,嘴这么甜,逗乐你们夫人,你们雨公公可得好好打赏你。“”顾小姐说笑了。“那内侍见常小文和顾少棠联袂而来不敢打扰三人告罪退下,三人进了小书房,丫鬟捧上了茶盅和点心便退到了门外。
“陆大哥来信了吗?什么时候进京?”顾少棠在甜甜的左手坐下。甜甜为她和常小文各倒上热茶:”左右不过这两日要赶在入冬前进京,明年开了春再走。“”你舅舅舅妈也跟来嘛?“”哥哥信上说他们不愿再来京城。就不来了。“”竟连你们成亲都不到吗?“常小文的问题只换来甜甜失望的摇了摇头。“对了卜叔和顾婶会留下来过年吗?”“爹娘似乎是打算见见陆大哥就走。”“怎么这么早?竟连年都不过。“”我也是这么劝的,可两位老人家都不想留下,我娘说京城她不喜欢,还不如镇上卖骡子的集市有趣。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那么虚伪的笑,看着就想上去抽两个耳刮子。“”顾婶还是那么之直爽,倒是与常姐姐有几分相似。“常小文捻起一个小巧的点心扔进嘴里,”那是,我们关外的女子就是这么豪气,比京城的男人都强,叽叽歪歪,默默唧唧的,看了就倒胃口。“”可我看你最近胃口好的不得了啊!“”那是因为那时甜甜下的厨。“常小文无视顾少棠的揶揄,”宫里的御膳都没得比。“甜甜抿嘴一笑。”今日我亲自下厨,那你可得多吃点。“”还是别了,每次你一下厨,雨化田那脸色,都赶上你院子里那万年青的叶子色儿了,心痛的跟什么似的,还真想让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啊?我啊!偶尔偶尔有福吃上一回就心满意足了。多了,折寿。“甜甜红着脸心虚的反驳:”哪有常姐姐说的如此夸张。“”这一点我倒是支持常小文的,就有那么夸张,不,是比这还夸张。“”两位姐姐又取笑我。“甜甜面颊绯红到了耳根,对于两人多次的调笑显然免疫力强了很多。
三人正聊得兴起,雨化田身边的内侍在门外禀报:“小姐,雨公公说陆少爷已进了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灵济宫了。”甜甜和顾少棠一阵欣喜,拔腿便向外院走去,常小文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正准备跟上,两人已没了踪影:“真快啊!”刚出院门甜甜和顾少棠便撞见了急冲冲的风里刀,三人会做一处直奔正门。到了正门处,领了马进良,谭鲁子赶回来的雨化田早已恭候,“陆大哥来还要好一会了,仔细风大。”说话间雨化田已将甜甜的手拢进怀里。“小半个时辰罢了,不碍事的。”甜甜糯糯的声音立时让雨化田的气势软了半截。
秋风卷起了几片枯叶,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几匹骏马飞驰而过,踏碎了枯叶,转瞬间没了踪影。雨化田等人在门前翘首以盼,只听得红俏一声欢呼:“来了。”几个黑点远远地在空旷的街道间放大,进了一射之地众人才看清,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外罩黑色斗篷,领上锋毛油滑,玉冠束发,剑眉星目,英挺不凡,竟像是一个富贵公子,却又带了五分出尘,那双眸的凌厉又带上了三分的威严,那男子骑在骏马之上,如在鞘之剑,内敛却又让人不敢小视,那男子在台阶下勒住缰绳,身后几骑也立刻勒马停下,男子下得马来便张开了怀抱,甜甜一声欢呼便扑入来人的怀抱:“哥哥。”雨化田,风里刀和顾少棠也迎上前来,一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让众人都红了眼眶。
卜一旦和顾婷见了陆严自又是一番慨叹。如今,齐·陆·秦三家后人俱在,两位老人也就安了心,立时便打算回关外去了,几人百般挽留也被婉拒,几日后卜氏夫妇还是的告别几人回关外去了。卜氏夫妇离开了京城后,春节便也不远了,十五年的第一次团聚,生死之劫后挚友的重逢,在此刻显得弥足珍贵。世事早已物换星移,儿时的几个玩伴都已长大成人,不变的是当年的情怀,如同暖暖的朝阳,驱除遍体的阴寒。
大年三十一大早,灵济宫上上下下便热闹了起来,挂灯笼贴春联,忙得不亦乐乎!大冬天的却忙活的人人满头大汗。早起的天便阴沉沉的,过了晌午天空中便纷纷扬扬的飘起雪花,先不过两三朵稀稀落落的撒下,到后来那雪花几乎连成一片,远了,竟连人都瞧不真切了。一大早雨化田便进了宫,其实年前的公务早已安排妥当,不过是例行的巡视后雨化田便辞了出来,绕道去了一趟钦天监,便打倒回了灵济宫。冬日的天黑得早,雨化田回灵济宫时天已有些暗了,年夜饭安排在偏厅。今年是难得的大团圆,又除了心腹大患赵怀安,雨化田高兴,又有甜甜等一众女子费心操持,诸位档头自然乐得热闹一番,连赵通和方建宗都受到了邀请,自然尽皆到场。桌上早摆上了各类菜品,占了大半桌子,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丫鬟们还在往上端。众人按序落座后便有几个丫鬟上前给每人两个红包。一个是陆严赏的,一个是雨化田赏的,红包的数目都不算大,但大家都是只图个喜庆乐呵,谁会去在意。倒是甜甜为每人都费心准备了礼物,大档头马进良平日没什么嗜好,只是偶尔爱骑马去遛遛弯,所以甜甜为他准备了一副做工精细的牛皮手套,勒缰绳时可护手,冬日也可保暖。二档头谭鲁子原是出身书香门第,家中变故,父母双亡机缘之下,无奈的加入了锦衣卫,但还是留下了好读书的习惯,甜甜为他备下了一部古版的好书。三档头继学勇好吃,西厂是人尽皆知的,甜甜特地寻了一副文羲辟毒筷,那筷通体乌黑发亮,无任何雕花装饰,看似普通却有银筷一样试毒的功效,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方建宗腿上功夫最好,常常要登高爬低,得了一副好的护膝。赵通一双眼最利,一手的好箭法,百步之外丽无虚发,得了一只上好的翡翠扳指。顾少棠用来隐藏扣住飞刀的布搭旧了,甜甜亲手绣了个新的,用料看似普通却极为结实,用与布颜色相近的的丝线绣了细密的缠枝莲纹。常小文的父亲是鞑靼人母亲却是汉人,自幼在鞑靼部落长大,甜甜特地寻来“依里木”的树胶,用来绑头发最是结实不易散。风里刀冬日里的脖子最怕冷,用常年行走在天寒地冻的西北,所以养成了个缩脖子的习惯,甜甜特意寻来上好的骆驼毛,制了条好围巾给他,陆严早年间为了帮甜甜采药伤过手腕,甜甜便为他准备了一副上好的护腕。只是雨化田没有的礼物,怎的却连眼都不眨一下?早有眼见的风里刀看见雨化田腰间的新荷包新颖别致,绣的是莲开并蒂。风里刀偷笑着指给顾少棠和常小文看,一时间一桌子人挤眉弄眼偷笑打趣,甜甜正与雨化田说着话并未察觉,雨化田眼角余光扫过,眼角的笑意又轻柔了几分,陆严低头一笑恍若未知。
吃过年饭,众人围着屋子踩了一圈的芝麻杆,然后便聚在了花厅喝酒猜枚,下棋谈笑,闹腾了大半宿,直等到外面想起了鞭炮声才互相拜过年散了。几位档头各自回房更衣,一大早还要随雨化田进宫朝拜了,今年万妃还特准雨化田带着甜甜进宫,故而甜甜也不得休息,只得等从宫中回来才能补觉了。
雨化田与甜甜共乘一轿,几位档头护着八抬大轿一路进了皇城,雨化田等去向皇帝大朝,天天忙随内侍去了万妃的长春宫,正赶上万妃去向太后拜年了,甜甜只能在偏殿喝着茶等候。等了许久,不仅等回来万妃,还等回了皇帝和雨化田,甜甜依礼向皇帝和万妃拜过年便垂首立在了雨化田的下首。“心肝宝贝开心果,你和陆姑娘的婚事可曾定下日子呀?”万妃依旧是妖娆妩媚连声音里都沁着化不开的柔情。“回娘娘,日子已经定好,在开春之后,三月二十九是个好日子。”“如此算来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皇帝低头一算,“化田啊!会不会太赶?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陆姑娘啊!”“皇上说的极是,就算心肝宝贝开心果你急着娶人家进门,也不能连准备嫁衣的时间也不给人家啊!”万妃娇笑着调侃雨化田,复又望向皇帝,“皇上,陆姑娘是姑娘家,哪里筹备过婚礼,化田忙于公务,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臣妾有一请,不如再赐他们一个恩典,他们的婚事臣妾亲自帮他们操办,皇上以为如何啊?”“这似乎有些不妥吧!爱妃是君,他们是臣,是中年君臣有别啊!”“皇上~!”万妃祭出美人计,娇滴滴的模样眼看皇帝就要招架不住.“皇上,娘娘,老奴有奏。”一旁的怀恩适时的为皇帝解了围,“娘娘乃是国母,纡尊降贵为奴才们操办婚事,原是主子恩典,却仍是不妥,如果皇上和娘娘真要恩宠雨公公,不如指派一得力之人,更为妥当。”“怀恩所言极是,爱妃以为如何啊?”万妃见皇帝打定主意,只得作罢:“是,还是皇上考虑周全,不如就让怀公公为化田操持吧!怀公公是皇上您身边最得力的人,再没有比他更妥帖的人。”“好,就依爱妃之言。”怀恩面色不改,高声应诺:“奴才领旨。”
怀恩亲自奉旨将雨·甜二人送出长春宫,见二人走远,这才回身向宫内走去,嘴角始终挂着淡笑,似乎心情不错。怀恩身边的小内侍却是一脸的提心吊胆,今日万妃如此下怀恩的面子,让怀恩这个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亲自操持一个小小西厂督公的婚事,岂不是当众打怀恩的脸吗!可是怀公公怎么心情好像还很好似的,怪,真是怪啊!
今日是初一,整座皇宫喜气洋洋的,低位份的妃子们向高位分的妃子们拜年,高位分的妃子们忙着巴结万妃和太后,各宫管师们的迎来送往,巴结攀交,总之今日就算心里有十万个不高兴,人人的脸上还是都挂上了或真或假的喜色,雨化田领着甜甜,支开身边的使唤,转走僻静的小道,就是想避过那些嘴脸,不想太子竟早已久候。
“雨叔叔,陆小姐,新年大喜。”“奴婢岂敢当太子的大礼,当是奴婢和贱内向殿下朝贺才是,奴婢携未婚妻恭贺殿下岁岁安康,新春大吉。”雨化田见太子抱拳作揖,急忙拉着甜甜赶在太子拜下之前下拜行礼。“殿下在宫中需得谨言慎行,方是自保之法啊!”“孤明白,只不过想来给公公拜个年,这就回太后那儿,雨公公大婚孤是去不了了,在此就提前祝雨公公及夫人白头到老,孤···先走了。”“奴婢(民女)恭送太子殿下。”直到太子转身而去,雨化田才扶着甜甜起身。俩人仍旧同乘一轿返回了灵济宫。
从宫中回来,原想好好休息一下,怎知想赶西厂督主热灶的人也不少,而且大多是携夫人而来,其心意不言而喻。雨化田之意原是想都拦下,不要打扰了甜甜,甜甜却传了话,将各位夫人都迎进了花厅奉茶。如此迎来送往,忙忙碌碌了整整一日不得歇,到了晚间,甜甜几乎累得连头发丝都动不了了,倒在床上却是难以入眠。
雨化田忙完了手头的事,喝过甜甜备下的鸡汤,边遣退了内侍推开暗门进了甜甜的闺房。卧在拔步床天平旁的小雨机警的抬头,见是雨化田便又眯上了眼。
“就知道你今晚会睡不着。”甜甜往里挪了挪身子,雨化田顺势滑进了被子,甜甜依进雨化田的怀里,脸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不觉得该为我解惑一下吗?”“你知道多少?”“基本都是表面上的。”“他母亲是广西瑶族土司之后,瑶民暴乱兵败后被俘,入宫为奴,当时我也被掺进瑶俘中进了宫,也就结识了,他母亲临终之前求我,定要护他性命,我答应了。”“所以这些年你多次为他在万妃面前斡旋,保他性命,怪不得你是万妃心腹,他却对你毫不防范,反而恭敬有加。”“他母亲···是个好女人。”雨化田目光悠远,似乎在回忆,语气坚定异常,眼中忽有寒光闪过,“只可惜,好人在后宫是活不长的。”甜甜紧紧的握住雨化田冰冷的双手:“那你就当坏人,咱们一起当坏人。”
从大年初一一直忙过了正月十五,整个灵济宫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陆严、风里刀、顾少棠和常小文却神神秘秘的,从初三那日起就不见了人影,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整个灵济宫松快了些。起初甜甜忙着应酬那些官太太、小姐,也没在意,过了元宵节一松快下来,甜甜才发现,想找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就连红俏也不见人影。唤了丫鬟问过才知道这几人从初三起每日天一冒亮就出了门,不到宵禁不回来。甜甜这厢还在奇怪。那厢雨化田已在前院遣了贴身的内侍来请,说是宫中的怀公公来了。
雨化田并未在议事的正厅招待怀恩,而是迎入了花厅,甜甜感到花厅时雨化田正陪坐在右起的首座与怀恩喝茶聊天,内侍们都侍候在了厅外。甜甜身着藕荷色的褙子,袅袅而来,低身一伏:“怀公公安好。”怀恩急急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扶住甜甜:“陆小姐快快请起。”怀恩细细的打量了甜甜,“当年见小姐时,您还不到三岁,如今已经亭亭玉立,陆大人、陆夫人当可含笑九泉了。”甜甜立于亭中:“当年若不是公公仗义相助,只怕今日陆、齐两家不会有活下来的人。这一礼一谢公公当年的救命之恩,二谢公公多年来对化田的照顾,宫中步步杀机,若无您照拂,化田难得周全。怀公公在上,请受陆雪一拜。”甜甜深深拜下,怀恩赶紧侧身避过,连连说:“不敢不敢。陆小姐快快请起。”甜甜行过礼便坐在了雨化田的下首。怀恩坐回主位:“又是一个热闹年啊!雨公公过得可热闹?”怀恩此言调侃之意浓浓,雨化田淡淡一笑:“不像怀公公您,皇上身边清净着了!”“哈哈哈。”怀恩鲜少这样不加掩饰的开怀拍着膝盖大笑,半晌才止住:“世风如此,敷衍着也就是了。只是忙完了年节,要忙的事可也不少,皇上和娘娘的意思是要为雨公公和陆小姐大办,决不能轻慢了陆小姐,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呀!”“公公放心,初三就开始叫人准备起来了。”听了雨化田如此回话,甜甜眼珠一亮,唇角的微笑又加深了几分。三人在花厅说了好一会的话。怀恩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宫。送走了怀恩甜甜回身便审起了雨化田:“我说了,怎么初三起哥哥他们便不见了人影,原来,是你在使唤人啊!”甜甜欺身上前,“说,他们在准备什么?”雨化田腕间一转,便将甜甜带进了怀里,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该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你。如今,佛曰:不可说。”“尽拿话搪塞我。”“你平日里也不是火急火燎的性子,再耐着性子等等吧!早晚有你知道的时候。”“我这还没进门了,就这样瞒我,日后我进了你齐家的大门,还不知道怎样受你欺负了。”甜甜话未说完已满脸通红的垂下了头。雨化田轻轻挑起甜甜的下颚,啄上那微嘟的红唇,“真想早点欺负你。”甜甜已经羞得耳尖都红了,雨化田却不打算罢手,定要再尝尝胭脂的香甜。“督主。”三挡头的声音戛然而止,甜甜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门边一闪而过缩回去的深蓝色衣角。“啊~!”甜甜懊恼的呻吟,“都怪你啊!”雨化田闪过粉嫩的拳头,大笑而去。
三挡头平息着小心肝,面不改色跟在雨化田身后,两人一路向书房而行,继学勇向雨化田回报:“陆少爷说,那门帘子的颜色他记不清了,他说督主您向来记性比他好,还问,要不要先都用茜素红的绣鸳鸯戏水和彩蝶双飞,日后再换,他让属下来问问您的意思。还有那青玉的花尊,是供在东边的条案上还是西边的案桌上,花尊要不要换成七彩琉璃的,好应应景,毕竟是大喜事,总不能向平日的家中那样清雅,显得太素净。”“告诉他,依他的意思先换了吧!日后就随甜甜自己的喜好来。”“属下领命。”“学勇。”“书下在。”“刚刚你在花厅里看见什么呢?”“属下刚刚在花厅外候命,不知督主所言何意。”“你回去向陆少爷回话吧!”“是。”内侍掀开书房的门帘,雨化田稍一勾头钻了进去。内侍的手一放,门帘带着一阵暖风又回到原处。继学勇一抹额头,大冬天竟吓出了一头冷汗,乌纱帽都透了。
甜甜在雨化田处问不到想知道的秘密,便打起了其余几人的主意,红俏首先排除,自从上次甜甜被掳归来大病半月之后,红俏便对雨化田言听计从,雨化田的话可比甜甜这个正经主子管用多了,甜甜首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兄长,毕竟知己知彼,才会胜券在握。陆严是每日天冒光就出门的,宵禁之时才回来,甜甜特地早早为雨化田送去汤,确定雨化田书桌上的一大堆公文在宵禁前处理完是基本没有希望了,便领着小雨侯在了陆严的房间。陆严推开/房门便见自家妹子坐在梅花桌前抿着热茶,知兄莫若妹,知妹也莫若兄,陆严见甜甜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就知道了她的来意。甜甜还未开口便被陆严一句话堵了回去:“我什么也不会说,你也不用想着从我这儿探什么口风,你要是能从化田那儿探出来才是真本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化田待会回房找不着你,可就···呵呵。”
“啪”,上好的黄花梨镂雕着松竹梅的门在甜甜的面前合上,陆严轻舒一口气:“幸亏没漏底,否则化田那儿可没好果子吃。”甜甜气得在门外直跺脚,要打听得事儿没找落反吃了陆严的揶揄,一旁的小雨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非常认命的跟着甜甜回了房间,自觉地卧在了床边的毯子上。丫鬟们伺候甜甜睡下,轻手轻脚的垂下层层纱幔,掩上拔步床的门。仍旧是一人盘膝坐在拔步床的门外小凳子上,不远处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地龙也热腾腾的。甜甜生了气,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有了计较,便早早睡了,雨化田处理完公文回了房,第一件事就是脱了披风,抖落一身的寒气,暖了手脚然后从暗门直接去了甜甜的闺房,那暗门直通小屋子似的拔步床里面,小雨连眼皮都未抬,耸了耸鼻翼,继续睡自己的大觉。雨化田轻轻掀开纱幔的缝,见甜甜睡得正香甜,虽然甜甜极少有不等雨化田回来“查岗”就先睡着的先例,那通常代表甜甜累惨了或生了某人的气,雨化田还是不忍打扰甜甜休息,仍旧原样退了回去。甜甜原打算第二日就找早早起来拦着风里刀去,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第二日万妃便遣来近身的内侍来传,接甜甜进宫解闷赏梅。甜甜略作收拾便随那太监入了宫。不是第一次入宫,甜甜对宫中不算陌生,那太监领着甜甜穿过层层宫门,进了御花园,“陆小姐,娘娘交代就在前头的暗香亭等您,娘娘还说常听雨公公提您泡的茶香,今日定要与您一处煮茶赏梅,做一回风流骚客。”“多谢公公。”甜甜将手中的小额银票塞到内侍的手中,那内侍的笑容顿时又深了几分。“不敢,不敢,奴婢与雨公公是同僚,应该的,应该的,您请。”
御花园的北角种了一片梅树,梅林西北角假山上修了座亭子,太祖亲提暗香为名,在亭中正好可以俯瞰整片梅林。万妃仍旧是满头金饰,坐在亭中铺了厚褥子的绣墩上,雪白的狐裘将万妃衬得愈发的雍容明艳了。“民女陆雪参见贵妃娘娘金安。”陆雪纳了万福。“快起来吧,今儿就咱们俩,不拘这么多礼数,来。”万妃轻招玉手,将甜甜拉倒身边坐下,丫鬟赶紧奉上暖手炉。“这皇宫中若说赏梅的好去处,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儿,今年的梅花开得正好,本宫想着叫你一同来,咱们好好说说体己话。”“谢娘娘恩宠。”万妃一摆手丫头内侍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临走还将亭子四周的门窗合拢,独留东南教的一扇窗。“不用太多礼,我以前也是奴才,比你高贵不了多少,今儿我就想好好松快松快,不想端贵妃的架儿了,见什么人都不能做自己,就连见自己的仇人都得笑脸相迎。”“娘娘是指···小皇子···”“是啊!,人人都说我是毒妇,可我儿子也是不明不白的死在那些文雅娴熟的女人手中,你说,谁是毒妇?”那一双美目退去层层能溺死人的香甜,蒙上了一层悲凉。“若他不死,今天该是他16岁的生日的。早几年我想起来还会哭,可现在眼泪都哭干了,哭都哭不出来了。”甜甜为万妃奉上一杯热茶,“娘娘节哀。”甜甜并未说什么奉承安慰话,说什么娘娘凤体康健定能再诞龙嗣,一来人尽皆知,万妃年纪已大,二来还有些后宫隐秘。早年万妃曾在对头手中伤了身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万妃,已没有活在这世上的了,当然现在还有一个甜甜,但甜甜不愿在万妃的伤口上再撒上一道盐。“你倒是个明白人,与那些人不同,他们总说什么只要娘娘凤体安康,皇上雨露普降,娘娘定能再怀龙裔,全他娘的是睁着眼说他娘的屁话,一群溜须拍马额混蛋。”万妃手中的紫砂杯“啪”的一声狠狠的砸在金砖地板上,摔了个粉碎。“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群混账太医收了太后和吴皇后多少银子,在我的汤药里加了多少麝香。”“娘娘息怒,大怒伤身。”万妃的气还未喘匀,山下就传来丫头内侍们一片忙不迭的请安声:“太后娘娘吉祥。”“瞧啊!竟然连这半刻的松快都不愿给我。”一丝冷笑和憎恨稍纵即逝,看着万妃那一脸喜气的微笑,顿时与片刻前判若两人,甜甜起身理了理衣袄,万妃却连位置都不曾挪动,直到内侍们奏报后打开亭子门,甜甜行过礼后,万妃才一脸喜悦的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起来吧”众人行完礼依次而坐,甜甜立在桌边。“万妃今日倒是好兴致,竟邀了人喝茶。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生得倒是一副好模样。”“回太后,这女子就是西辑事厂掌印督主雨化田的未婚妻,陆雪。”太后一副原来如此的大悟之象:“原来是她,倒是一位奇女子。只是····”“民女陆雪见过太后。”甜甜纳了个万福,“太后万福。”“免礼吧。”甜甜依礼起身,静立一旁,竟生出了几分遗世独立之感。“元宵一过,这日子又清净了。”“是啊!年节里忙得一团乱,可这一清净反倒怪不习惯的。”万妃和太后婆媳俩状似亲密的话着家常,若不知情的人看了谁会猜到她们之间竟有化不开的鲜血和仇恨,非要了对方的性命不可解。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先前在园子里逛着看了好一会儿的梅花,一暖和竟有些乏了,与万妃说笑了一会便回宫去了。万妃笑着送了太后出亭子,直到太后身边的小丫鬟都看不见影子了脸上还挂着一副相谈甚欢、意犹未尽的笑容,看得甜甜都觉得心里累得慌。
太后走后甜甜与万妃沏上第三道茶,两人聊起了茶点,甜甜是食家高手,不仅爱吃吃得精细,更爱做。说起差点来让万妃都有点刮目相看,直说:“怪不得这几日心肝宝贝开心果跟那灌了水的皮囊似的,那下回咱们赏春花的时候你也做些好茶点带进宫来,叫本宫尝尝。”“若娘娘不弃民女下回就带来给娘娘尝个趣儿。”又喝过一回,茶味也淡了,万妃从不喝这淡了的茶,两人也就散了。万妃回了长春宫,甜甜自随了内侍带着万妃赏下的两套首饰出宫去了,宫门外早有一顶八宝华盖车在等候,三挡头戴着一顶暖帽,身着深蓝也撒,正倚着马车杆一手剥着花生,一面与手下的侍卫丫鬟说着闲话。远远见甜甜走出宫门忙迎了上去,用衣袖遮掩着给领甜甜出门的内侍塞了一只鼓鼓的小荷包:“有劳公公了。”小太监也不看,只不过手中一过便塞进了衣襟。顿时便笑开了花:“继大人客气,奴婢分内之事,快请陆小姐上车吧!仔细天凉。”丫鬟们早上前接过了首饰盒子,扶着甜甜上了车。那内侍与继学勇客套了几句自回了内宫。继学勇转身一招手,便跨上马背头前开路。一行人拥着马车向灵济宫而去。红俏被雨化田借了去,如今在车上陪着甜甜的是雨化田新送来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墩儿,一个叫良儿。这俩人跟了甜甜的日子不长,坐在车厢内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甜甜取过墩儿手中的锦盒,锦盒内是一整套头面,全是纯金打造,精细的工艺做出的花鸟惟妙惟肖,那花鸟用各色的宝石镶嵌出了眼睛和花蕊,若是在阳光下一照定是璀璨夺目的,甜甜也不细看便合上锦盒又放回了墩儿的怀里,又取过良儿手中的锦盒打开来看,这盒里竟是一对羊脂白玉打造的手镯,那玉触手温润,竟不含半点杂质,洁白无瑕,这对儿镯倒对了甜甜的眼,甜甜取出一只玉镯套在右手腕子上细看,甜甜的腕子本就白皙,再加上这极品的羊脂玉一衬,倒像是连那手腕子都是玉雕的一般,“小姐带上这白玉的镯子可真漂亮。”良儿见甜甜喜欢忙不迭的夸道。“是啊,是啊,真是玉人玉镯。”墩儿也在一旁帮腔,“小姐不如将一对儿都带上试试。”甜甜依言将另一只镯子也套在了左手腕子上,两只玉镯相映生辉,衬得甜甜的两只腕子越发的肤如凝脂,倒真应了墩儿那一句玉人玉镯。
夜间,雨化田回了府便见甜甜倚在暖笼边若有所思,连雨化田近了身边也未察觉,雨化田弯腰一抱便将甜甜抱在了怀里,一个转身,便坐在了甜甜刚刚的位子上,而甜甜坐在了雨化田的怀里。倒唬了甜甜一跳:“你干嘛啊!吓死人了。”雨化田握住甜甜正要捶打的手。“看你想得那么出神我怎么忍心打扰?娘娘倒是会挑东西,这镯子也只有你带了才配得上。”雨化田细细的瞧着玉镯玉腕,“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不开心?”“并没有什么,只是今天我和娘娘喝茶时遇见了太后。”雨化田双眉一皱:“她为难你呢?”“没有,只是我觉得太后对万娘娘的态度有些奇怪。”“你想到了什么?”“当年小皇子···是否与太后有关?”“是····也不是。”甜甜一挑眉,挪了挪身子在雨化田的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子,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雨化田揽了甜甜的纤腰让甜甜倚得更舒服些:“这事儿原不该跟你说的,当年小皇子的事,主谋定是吴后无疑,我本以为太后也参与其中,可后来多年查访,太后似乎并未参与其中,她最多只是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坐视吴后打压万妃,也许小皇子的死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所以她才会对万妃多年来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是有些愧疚之意,当然也有借万妃平衡后宫各方势力之意。她当年与万妃势力相当,甚至以圣上亲母的身份还还压了万妃一头,我可不信她就只能保下一个太子!”“当年万妃、太后、吴后一片混战,皇上难道就真的不知情吗?”“怎么可能不知,一边是挚爱的女人,一边是生他的亲娘,你说他该帮哪边?”“所以吴后被废,除却她自己确实是罪有应得之外,怕也有皇上的几分迁怒在其中吧!”甜甜一声叹息:“怪不得万妃娘娘今日会说出那样的话,虽然锦衣玉食,可心太累啊!”雨化田紧紧将甜甜拥在怀中,似乎要温暖那受了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