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平秋》一蘇

16、檀奴情陷 花灯倩影人（一）

　　清微在步水关养伤已有半月，在清玄的照顾之下，她的伤口养得差不多了，刀疤之处开始长出新肉。
　　此次征战，也如新肉一般，有了些转机。半月之内，荆秋死守湘灵，毫无动静，直到国主诏令前天的下达，众人知晓，桐辰愿意求和，清微也松了口气，最终还是不打了。
　　“小微，再过两月，便是上元节了，王兄让我们早些动身，我看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明后两日就准备着出发吧。”清玄将书帛递与清微，望着熟悉的字体，不禁黯然，内心的不确定开始飘摇，这还是自己的王兄吗？一冷一热，任谁，怎可猜透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
　　清微伏案，展开独有的鸢尾书帛，写上一段字，绑在信鸽腿上，出门便放走了信鸽。“我和王兄说，要带上武副将一起走。”清微回身，对着清玄坚定地说，眼中的神情，是沙场之上练就的果敢与决断，清微似是换上了一个人，让清玄有些不寒而栗，她的决绝赶走了草包玩闹的脾性，眼前的清微，是个成熟闲定的栖云大将。
　　此时，帐帘掀起，周昶激动地拿着帛书，递与清微：“小微，你看看这个！”周昶许是欣喜过头了，瞥见清玄，吓了一跳，匆忙俯身行礼。清微扑哧一笑：“看来，我平时确实是个草包。”清微接过帛书，随手翻开，看到的是熟悉不过的字体。
　　看来，燕宇荣暂时玩不起什么花招，选在上元佳节求和，也有近两月的时间，既可休养生息，又可收买将士之心，这种“仁德”之政，不愧是燕宇荣，可以随时随地发挥到极致。
　　“王姐，明日我们就起程，带上武副将。”清微起身，将帛书递给满心喜悦的周昶，许久的征战，有多久都没有与家人团聚了，周昶、季维明、武副将，还有本该欢喜团圆的汪彻唐，这都是连年征战的关系，清微却始终高兴不起来，脸上只有苦笑，她还有家吗？也许，宫里有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王兄。
　　清微的伤还是没有痊愈，气色不是特别好，掀开帐帘，一抹阳光刺得眼睛生疼，许久不见的光芒，是奢侈的享受，死过一回，方能知晓光明的宝贵。远处，溪边，武叶平独自发呆，他换上了普通的甲胄，手中抱着瓷坛，一遍又一遍抚摸。
　　清微的心再次被揪痛，悄悄坐在他的身边：“大人还是回家吧，带着小六一起回去，我已经修书王兄，准你告老还乡。”武叶平苍老的眼角平添几丝褶皱，望着手中的瓷坛，无奈一笑：“我有时在想，英雄是不是都在战场上？也许我想错了，小六若是不来战场，说不准成了一个孝亲敬长的好孩子，克风不会让我如此失望，我武家也可算德昭之家了。”
　　“若有如果，我绝不会做一个公主，活在紫山之中，离开俗世，更不会来到战场之上，和恩公拼个你死我活。”清微抬头，望着天上的云彩，心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武叶平并不知晓清微的境况，却能明白那种无奈和怨恨，明日回程，自己就可以带着小六的荣耀，回到武家，家中有妻妾儿孙，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孤家寡人，不免有些心疼。他起身，将随身携带的蟒纹锦囊递与清微。
　　清微有些诧异，接过蟒纹锦囊，便看到面上绣着“德昭义善”的四个大字。“这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武家靠着这个锦囊，心心意意为清家卖命，今日如此，今后也如此。回到未京，我便回乡，将来公主若有一点要小臣卖命的，只管来永城武家庄来找小臣。”话毕，武叶平缓缓回身，走回帐中去收拾行囊。
　　河边，清微呆呆地望着蟒纹锦囊，小六，这也许是你留给我的礼物，你还在看着我，帮着我。久久，清微坐在河边，享受最后一日的自由清风，明日便回未京。

　　“国主的旨意，本帅已收到，新的湘灵总兵会来接手，三日之后班师回朝。”荆秋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手中是朝堂之上发来的公函，荆秋有些意外，国主怎会想到求和，不禁疑虑。
　　贾明峯看透了荆秋的疑惑，在一旁拉上皇甫仲亭嘀咕：“你们还不知道吧，新任吏部尚书年纪亲亲，就敢冒死进谏，国主才肯应允休战之事，我的表兄前几日寄来家书，说起此事，那敬佩之意都写在字里行间呢。”贾明峯悄声和皇甫仲亭、荆秋说着，生怕被谁听见，抓住痛脚。
　　　“就只是一个小小尚书，就能说动国主？”荆秋总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燕宇荣刚愎自用，怎听得进他人的劝言。
　　“我倒有所耳闻，我营中有一个小将，他的妹妹是宫中女官，前几日寄来家书，说咱们的淑贵妃即将成为国后了，娘娘身怀龙嗣，又是栖云和亲郡主，深得国主宠爱，这枕边风可比冒死进谏管用多了。”皇甫仲亭悄悄透露，时不时向帐外望去，生怕被人听去。
　　荆秋虽然赞同这些推断，可是心中有了一个结论，估计，不出一年，国主又会再次攻打未京，难道，燕宇荣想将清微也收买过去？荆秋最希望如此，那时，就不会再忍受敌对的相思了。
　　抛下二人，燕宇荣独自走在湘灵的城内，小微在这里生活作战，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只不过，两月之后，又可以看到她了，两个月，他想要鼓起勇气，说出心中的所愿，抛下那颗相思的种，和她一起寂寞山野，抛开名利。
　　走着走着，他走到一家首饰铺前，战争虽然残酷，城内的百姓依旧要生活下去，湘灵失守后不出几日，就恢复到男耕女织、小商小铺的镇甸样貌。荆秋走进那家“周记”的首饰店，老板热情地笑脸相迎。
　　“有什么好看的首饰吗？”荆秋也是头一次进一个姑娘家才进的店铺，有些迷茫。老板打量一眼荆秋，那种贵气可不是常人拥有，立马跑进内堂，将小铺中的名贵首饰一一亮出。
　　“这位相公，来我们周记就对了，这是本店做工最好的一批首饰。这对玉蝴蝶耳坠，最适合那种深闺淑女了，还有这个银臂钏，富贵人家都用作陪嫁呢。”老板拿出一堆金玉银器，一一推荐给荆秋，可是荆秋总是不满意，还是差了一点。
　　老板有些无奈，眼前这买客不问价钱，他根本摸不透这人要什么。荆秋起身，在店中转了一遭，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有一支紫玉发簪，便叫来老板询问：“店家，这紫玉簪子倒是不错，就要这个了。”
　　荆秋话毕，老板惊慌失措，连忙关起大门，连带簪子，将荆秋引入内堂，荆秋感到很奇怪，普通的簪子，难道会引来什么祸事吗？
　　老板见荆秋不像敌国的探子，便老实交代了：“客官有所不知，这紫玉是上等的玉材，样式是鸢尾，镶上银箔。我家有个远房侄子，曾在栖云军中供职，他见过我们湘灵最敬爱的公主，她的袍子都绣有紫色鸢尾，这簪子本想送给我们最敬重的公主，小人喊上能工巧匠雕琢打磨，数日才完成，只是，天不遂人愿，公主叫人暗害了，生死未卜，我本想毁了这簪子，无奈近日忙昏，给忘了。虽然桐辰军队对百姓关怀备至，但我们怕桐辰探子知道，把小人给。。。。”老板无奈，就想收起簪子，不想出手。
　　荆秋见那簪子，气质淡雅不俗，与小微甚是相配，便想买下，又想到清微在湘灵的威望竟如此之高，心中有些得意，便将几锭金子交与老板：“店家，五十两黄金，能把簪子给我吗？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店主看着十两黄金，有些动摇，可是望着这个簪子，始终害怕，不敢妥协。
　　“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荆秋又掏出五十两，店家从没见过如此执着的买家，便偷偷将簪子塞给荆秋，又将五十两黄金退还于荆秋：“我等虽是升斗小民，却也知不可贪财，五十两足够了。但是，相公，千万不要说我卖给你的。”荆秋见湘灵的小民都如此觉悟，不禁羡慕，攥着紫玉鸢尾，荆秋走出周记。
　　小微，你一定会喜欢的，上元佳节，我就将它送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