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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华胥之花 ...


  •   雨很大,大到就算坐在马车里面,也没有勇气继续沿着这条看样子随时都可能被大雨冲垮的泥石路继续走下去。

      叶泊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他的叹气声,马上有人窜了个脑袋进来,满脸欢乐,好像早就在等他这一声叹息,“六叔,我们打道回府?”

      叶泊川看看叶白,更加无奈了,只有又叹了口气。

      “六叔,我说了吧,那个地方去不得,你见过哪个地方的雨大得这么诡异的啊。回去吧回去吧,不就是一个赌约么,输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叶白明显还以为叶泊川在为雨大的事情烦恼。

      叶泊川彻底无语,瞪了自己哥哥的长子半天才道,“雨确实很大。”

      “所以回去?”叶白一听感觉有戏,差点就欢乐得直接从驾车的位置扑进车厢里来摇尾巴了。

      “所以,我们就近找个客栈住下,等雨小了再走。”叶泊川一巴掌把叶白拍出去。

      看着叶白瞬间跨下的表情,他不由得又想叹气了。明明是亲父子,为什么这货跟哥哥那清冷孤高的性格差那么远,而且,他就算天天在自己面前卖宝卖怂,一口一个“六叔”甜得化渣,自己也不会记错这个侄子比自己整整大了十岁。

      他突然间有些恍惚,为什么哥哥的儿子会比自己大十岁之多呢,那哥哥现在应该有多少岁?光从相貌上来看的话,别人都说他和哥哥是长得很相像的兄弟。

      “六叔六叔!我看到客栈啦!”叶白猛然扯着嗓子在外面吼起来。

      叶泊川一下子回神,顿时把刚才的问题抛到脑后,扒开帘子往外看去,果然远远地有一角屋檐若隐若现于大雨之中。

      二人的马车刚刚停在院子门口,就有人撑着伞走了出来。

      叶泊川以为是个小厮,立刻跳下车来,也不等叶白转过来给自己打伞就冲到了那人伞下,“小哥,还有房没有,我们住店。”

      话音刚落,他就顿住了。

      伞下的年轻人年约双十,跟叶泊川一般大小,眉飞入鬓,英姿华彩,一身锦缎鳞袍在那么大的雨中一路走来尽然连衣角都没有湿。

      叶泊川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绯红,这人显然不可能是小厮。

      “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以为…”叶泊川赶紧低头认错,哥哥说的,出门在外一定要勤于低头。

      “房有很多,公子是要两间房还是一间?”那人打断了他的话。

      叶泊川一愣,身子就被后面的手嗖的一下提了过去,塞进了另一把伞下面。“老板,两间。”叶白笑嘻嘻地把伞柄交给叶泊川,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摸出了一大锭银子递给那人,“我们要上房,钱不会亏你的。”

      叶泊川扶额,难道这个人是客栈老板。

      只见那人坦坦荡荡地收了银子,淡淡说了一句“跟我来”就转身离去。

      叶白连声答应着,抓了叶泊川就贴了上去。

      进了客栈,内部竟然是超乎想象的大,足可以媲美一家大城里的驿馆。甚至连带着外面的雨声,似乎都小了不少。

      “对了,在下容仅,是这个客栈的所有者。但是,目前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客栈里当差,所以我也兼职小厮和厨子。”男人一边收伞一边道。

      难怪。叶泊川勉强能够理解了,不过一个人管这么大个客栈还是难为他了吧。

      “不麻烦,一般也没有人来的。”男人望着他笑道。

      叶泊川一惊,他记得他明明只是心里嘟囔了一句,莫非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不过呢,这几天连续大雨,倒是还来了不少客人。”容仅笑笑,向楼梯上一伸手,“两位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来。”

      叶泊川点点头,与叶白一起上了楼。两人的屋子是相对的两间,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

      “那在下先告退了,两位公子有事拉铃便好。”容仅交代完就迅速离开了。

      叶白在自己屋里兜了一圈,就苦着一张脸过来爬叶泊川的窗子,“六叔,我饿了。”

      叶泊川看了他一眼从包裹里掏出一张大饼扔了过去,“去啃。”

      “可是,这里是客栈啊。我想吃烧鸡,六叔。”叶白抱着饼一脸不甘心,“我都吃了半个月大饼了。”

      “我们过来的时候本来就很晚,早就过饭点了。而且你也看到了,人家这客栈里只有老板一个人,你先将就一下大饼好不。”叶泊川耐着心安抚他。

      叶白皱着眉头望着他不说话。

      “好啦好啦,明天早上起来让老板做点热饭食,你吃够了我们再上路可好?”叶泊川看了他手里的大饼一眼,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对不起这个侄子。尽管这半个月来他一直不赞同自己继续向前,可是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跟了过来,并且全面承包了一路上所有的体力活。想到这里,语气也温和了下来,“或者,我们修整一天,后日再出发?”

      “你说真的?”叶白的眼睛“噌”的亮了。

      “嗯。”叶泊川点头。

      叶白立刻眉开眼笑地抱着大饼回房间去了。

      叶泊川笑笑,抬手关上窗户,走回床前直接躺了下去。不要说叶白,其实就算自己也累得够呛。这是半个月第一次接触到床,要抓紧时间休息,后面的路程会更加耗费精力。

      他几乎一落床就陷入了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了哭声,似乎是断断续续不太真切,却隐约感觉让人不舒服的凄惨,说不出的刺耳得紧。

      叶泊川有些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呆呆地坐了一会,哭声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带着雨气的冷风穿过窗户的缝隙刮进来,激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他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窗台上的那个沙漏,似乎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天亮,不由得抿了下嘴唇,随手披上一件衣服走出门外。

      一出门,那悲鸣声在耳中顿然清晰也尖锐了不少,可也让他察觉这哭声并不是客栈内的哪一间房内传来。如果更准确的说得话,应该算呼救声,混杂在雨中的呼救声。他略一怔,突然有些反应过来,立刻往楼下跑去。

      屋外还在下雨,叶泊川犹豫了一下,直接踏入雨中寻着哭声的方向找了过去,最后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透过大门的缝隙,他看见客栈的大门外,有一个少年拖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正跪在大雨中狠狠地用拳头锤击着客栈紧闭的大门。而悲鸣,毫无疑问正是这眼前的少年发出来的。叶泊川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双手扶在大门的门闩上,正要打开,又慢慢停住了,任由敲击声在手中砰砰作响。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嚎啕的哭声直插胸口,就像要把胸骨震裂一般。可是,这么大的声音,为什么除了住在整个客栈最里面的他以外没人听到呢?直到现在,作为客栈主人的容仅似乎也没有下来,而周围的其他住户也睡得一片死寂。

      “救人啊,求求你们救人啊!”少年哭得悲痛欲绝,大力撞击着门板,试图把门摇开。

      叶泊川慢慢地收回了手,他看见少年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黑衣,冷颜,在磅礴大雨中缓缓行来,衣袂翩飞。

      少年明显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在拼命的捶地哭叫。

      “喂。”他身后的男人轻轻出声,在大雨中却清晰可闻。“你哥哥已经死了。”

      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不能够。

      “被塌方的巨石压了整整三天,你现在才把他挖出来,你认为他可能还是活的吗。”男人淡淡地指了指被少年抱在怀中的人,“你看,尸斑都有了。”

      少年艰难地转身面对那个男人,张大眼睛瞪着他,接着又看了看怀中的那一具尸体,“你说,我哥哥已经死了?”

      男人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少年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全身颤抖起来,“我哥哥他死了?”

      “对,死了。”男人很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哥哥他死了…我哥哥他死了…”少年整个人像筛糠一样抖索起来,抱紧怀中的尸体,“不可能的,我哥哥怎么会死了,不可能的啊…”

      男人的嘴角突然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丝弧度,“你很伤心?” <

      少年不理他,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己哥哥早就被石头压变形的脸,身子疯狂地颤抖着。

      男人弯下腰,微笑,刹那美得眉目入画,“你真的这么不想他死?”

      “他不会死的,他没有死。”少年喃喃道。“就算是我死,也不应该是他死。”

      “那么,去华胥吧。”男子轻轻耳语,声音在雨中一纵即逝。

      少年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倏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去华胥吧,华胥之花可以换回任何东西。”男子站起身,越过少年向客栈的大门走来,忽然抬起头盯着房内的叶泊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声音轻如尘埃几乎就只是口型,“只要你愿意用自己的整个命运来抵押。”

      说完,他轻轻推开了少年刚刚怎么撞也撞不开的大门,与门后叶泊川面对面而立。

      叶泊川退后一步,目光越过男子的肩头望向他身后敞开的大门。

      门外风雨飘摇,但什么都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哭声,更没有那个抱着哥哥尸体悲剧欲绝的少年。

      “叶白,这么晚了,你在干嘛?”叶泊川回过头来盯着面前的男人。

      “偷烧鸡。”叶白一脸窘迫地把一只鸡拎起来,讪笑道,“六叔,对不起嘛,我实在太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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