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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过年 ...

  •   在平静的日子中,1990年的秋天很快过去了,湿冷的冬季让这个安静的小县城显得更加萧瑟。冬至过去,天气越来越冷,呼呼的北风刮在脸上,仿佛肉都要被冻住了。
      天下着牛毛细雨,县城老街的济世堂没有一个顾客,老常坐在小矮凳上烤着炭火,火气熏得他微微眯起眼睛。他听着屋檐冬雨的滴答滴答声,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一阵寒风吹来,他狠狠打了几个寒噤,从瞌睡中醒过来,看到一个少年正收了黑色大骨伞推开矮门走进来,带进几股寒风。
      老常也没有起身,只示意少年进来烤火。
      老常是济世堂的老医师了,退休后就一直在济世堂坐堂,一手望闻问切连市人民医院的圣手们也自愧不如,东家把他当镇店之宝供起来,每日坐坐堂开开方子抓抓药,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自在。他在济世堂坐了十年诊,基本上来的人是看病抓药还是卖药歇脚,他一眼就能照出来。
      进门的这个少年步伐轻快、脸色红润、双目有神,看就知道不是问诊的,又背着个大大的背篓,估计是要卖什么草药。
      不过,这样的天气,能有什么好药材呢?老常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头,吹旺了火头,眯着眼睛不动如山。
      林凤臣解下雨衣和背篓,走到火盆边坐下。
      “真冷啊。”
      “毛针雨,冻死牛,看这天要冻到过年咯。”老常搓搓烤的暖热的手掌,“大冷的天,咋还出门咧?带的什么?”
      林凤臣把背篓拉过来,解开外边包着的塑料雨披,半米多高的背篓里面装的全是捆成一扎一扎的党参,每一根几乎都有三十多公分长,三个筷子头粗,这么一大篓怎么也有二三十斤,老常惊讶了。
      “狮头很齐,色泽也很正,根枝粗肥,须子也很多很完整,不错!”拿到鼻下闻了闻,老常问:“自己种的还是山上挖的?你用的什么方法弄干的?”老常连珠炮问。
      “有些是野生的,有些是种在山上的,秋天挖了回来后就洗干净挂在屋檐底下吹干的。”林凤臣面不改色的扯谎。
      老常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在通风之处自然风干最能保持参的药性,揪了一小段放入口中嚼,一股稍带涩味的异香在口中泛开,回味清甘,细腻无渣,很好,上品。
      “不错不错,不比野台参差。”最主要的是在这样的天气下药性仍然保存的很好,不潮不烂,他们药店自己存放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老常高兴的翻着,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林凤臣是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任何东西放在空间里也不必担心变质。
      “我们药铺平常收购价是4块5一两,你这个参可列入上等,我给你6块5一两如何?”
      实际上这一年的党参因为需求大,市场上的价钱是蹭蹭的往上涨,一个月能涨几次价,好的参更是货源紧俏,估计过了年那价格更加涨的厉害。老常给的价是上一次铺子里的进货价了,这其实有点坑人,不过济世堂收购药材进价一向要比售价低两三块,这是惯例的。
      环山镇这个地方虽然山灵水秀,适于各种药材生长,但是党参这种东西不容易形成规模,往年东家也让人在山里试种过,成活率太低,长得慢,质量也不高。这个少年家里能种出这样好的参真是很难得了。
      林凤辰可不知道这个,他只知道这个立足最久、名声最稳的药堂收药材给的价是最公道,村民们都喜欢拿到这里卖。
      所以他只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老常高兴地拿称来。
      一个方子,用上品的参和用中品的参,药效也许差得并不是很多,但是中药本来就是见效慢的,一点点药效的差别在一个方子里可能显示不出来,可对一个病人来说,却是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痊愈效果和疗程的。对此,老常不知道对铺子里采购的药师说过多少次,可无奈好参难求啊。
      “这品相好的参可不多见,小兄弟你们家本事儿可不小呐。往后你要是再有这种参尽管拿来,我让老板再给你提点价。”
      林凤辰听了也挺高兴,虽然他觉得这个人这么高兴,自己可能给他占了便宜,不过他本性不怎么愿意计较,能卖上这么个价他也是很满意的。
      “这种参我还有些,别的药材也有。”就要过年了,林凤辰想多换些钱给父亲和奶奶买件衣服,两人身体寒,每到冬天就要笼着个火盆才能过。
      “还有多少?”老常高兴得老脸都泛起了红光。
      “十来斤吧,还有几斤晒干的金银花,山药也有,不过还在家里头放着。”林凤臣也不敢一下子拿出来太多,太扎眼了,这拿来的一批还是空间里最普通的了。
      “好好好,你得空就拿来,我让老板给你个好价。”老常笑呵呵的,“这里总共是…28斤7两,你等等,我叫人给你结账。”
      老常进了内堂,不一会儿就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人走了出来,那人穿着时髦的西裤皮鞋,上身披着草绿色的长军大衣,面上笑呵呵的看着像电视里面的老板。
      “这是我们药堂的郭老板,这位小兄弟……哎,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哦,小陈。小郭,刚才收的参就是这位小陈兄弟的。”
      郭乐天仔细看了那些党参的成色,笑着夸林凤臣能干,还许诺下次会给他一个更高点的价,十分满意的到后堂里面取了钱给林凤臣。
      林凤臣道了谢,把钱仔细地收到棉衣的夹袋里,实则是借着衣物遮挡放进了空间中。
      林凤臣到县里最热闹的百货商场逛了一圈,给父亲买了件长及膝盖的军绿色的棉大衣、一套秋衣裤、一顶棉帽子,给他奶奶买了一套喜庆的棉夹袄夹裤和一双厚棉鞋,想了想又在食品柜台称了两斤软糖,到肉行割了两斤五花肉、一条猪腿。
      挑了个没人的巷子,把臃肿的几大包东西放进空间中,林凤臣对着冻僵的双手呵了一口气,跺跺脚撑起伞走入雨中。
      时间来到年尾,细雨淅淅中1990年的除夕过去了,春节那天天公非常给面子地停了雨,一大早村民们都高兴的涌着去祭祖拜神。
      林凤臣也很高兴,年前回家之前他回学校参加了高二的期末考,又在校务主任的监督下做了高一期末考的卷子,两个的分数都不低,梁老师说校长已经同意了他下个学期可以直接回去念高二。
      林凤臣拒绝了,理由是他还没挣够学费。
      虽然林凤臣因为有了空间而拥有了一笔不小的财产,但是他现在还没法把那些钱拿来用,别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每个月挣23块钱的小工人,若是一下子拿出那样一大笔财富来不仅没能解决困境,更可能的是给自己惹来麻烦。
      高二加上高三三个学期,每个学期75块钱的学杂生活住宿费是目前的他没有办法承担的。只要多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够改变家里的局面了。
      林凤辰想到这个就分外高兴,即使是他婶婶眼酸的看着父亲和奶奶身上的新衣指桑骂槐,他也大度的忽略了。
      这个年林祖龙也很高兴,儿子信誓旦旦的保证9月份就能回到学校念书了,为此还拿出了存了这半年剩下来的所有工资的存折给他看。林祖龙高兴的翻箱倒柜,找出了平日省吃俭用偷偷攒下的几十块钱交给了儿子。
      他这个老子虽然窝囊不中用,儿子却是能干的,对此林祖龙深感安慰。
      儿子还给他买了新衣,跟村里何首富卖给他爹的那件差不多,听说要几十块钱一件呢,林祖龙心疼地小心翼翼抹平衣服上的褶皱,这要是存起来都差不多够儿子一学期的学费了呢。
      虽然埋怨儿子乱花钱,他心里却是很高兴的。以前的儿子对他总归是有些冷淡,最近这半年来却变了许多,对他亲昵了,几句暖心的话常常令他觉得自己被儿子照顾着,儿子虽然只有15岁,却变得像个大人那样有担当、有主意。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可是只要儿子开心,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相对于父子俩,林家四婶方琼芝很不高兴。
      自从昨天晚上穿上了孙子给买的新衣,她婆婆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今天一大早去祭祖拜神时还当着大半个村子的长辈拉着林凤臣夸个不停,我的乖孙如何如何。她心里那个气啊,感情这家里就他林凤臣是她老人家的乖孙?!
      衣服这档事就算了,更可气的是林凤臣这小崽子,年廿八送来1条猪腿一斤肉和两斤水果糖,她婆婆收了就算了,可第二天还从鸡笼里抓了两只母鸡叫林祖国给送去,那鸡可是正下蛋呢。白养了他们父子那么些年,收点年礼还不是应该的,就她婆婆和丈夫破讲究,白瞎了她辛辛苦苦养的鸡。
      方琼芝一口气憋在胸口就是下不去。
      结婚之前她就很反对林祖龙两父子跟他们一起过,可老爷子生前说了,有他一口就有三儿子一口,还说了谁跟他三儿子过,他身后的财产谁就能多得两份。
      她当初想了想,老爷子身子还硬朗,还能帮衬家里几年,跟三伯一起过不仅能多分到几亩山林和三四亩好田,三伯名下的所有田地还都归自己种,还不算很亏,而且乡下人家里父母也确实都是习惯于跟小儿子过,想想也就同意了。
      可现在呢?
      老爷子没去世前,存的私房钱就大部分给了林凤祥医腿,老头过世后,剩下的那点办了后事也没剩多少,留给她家的最大的财富就只五间平房。
      幸亏林祖龙父子俩分了出去,不然房子还得给他们占去一间。田地多有什么用?累死他们夫妻俩他们自己吃到嘴里的也就一天两顿饭,值不值得!
      林凤臣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挣了钱先紧着给他爸他奶奶买死贵的衣服,还一买就买两套,给她儿子女儿的就一斤软糖打发,就不晓得拿点钱出来表示表示!
      大年初一晚上,方琼芝越想越是憋火,忍不住就念了起来。
      林祖国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你就少说两句行不行?一家子人,还计较那么多!”
      “我计较?你当他是一家人,可人家当不当你是一家人,你看他……”
      “行了行了,哪来那么多话?你嘴不干啊你。”林祖国也火了,“想让他还生活费赶明儿你问他要去啊,你在这瞎吵吵什么呐!”
      “哦!我问!就你充好人?你们一家子最相亲相爱,就我最恶毒行了吧!林祖国你个熊蛋,老娘跟你这么些年没见你护着我半句,我还不是为了咱家着想……”
      “够了,闹了大半夜你不累我听着都烦,你不想睡你出去!”
      “林祖国,你个瘪三……”叮铃哐啷的几声,争吵声终于被沙沙的雨声盖过去了。
      这些争吵林凤臣可不知道,这会儿他正趁着父亲熟睡之后进空间里劳动得乐呵呢。
      这么大半年来,他空间里的果树种类越来越齐全,都是在那农贸市场摆摊时收刮来的本地品种,如今正是硕果累累,他摆摊时出的量一直不大,成熟的果子摘下来后装在箩筐里,一筐一筐的都堆在草坡外面了。
      开水果铺子的计划林凤臣已经筹划了很久,要租的铺子他已经看好了,营业执照年前也托了梁老师帮忙办理,进货的渠道找的是临市的一个水果批发市场做掩护,水果只要定期从那订购一小部分,然后换上空间出产的,以好充次,以多充少,只要不太打眼就成,这年头工商执法不严明也有不严明的好。
      年初五,林凤臣的姑姑一家来拜年,林家几兄弟一起聚到林祖国家吃团年饭。
      林家姑姑林祖清是老林家的么女,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年少时仗着两老的疼爱,硬是念完高中还一不小心就考上了外省有名的师范学院。这可不得了了,东山村有史以来还没有过大专生,这山窝窝里出了这么个凤凰,大家都说老林家祖上显灵咯,这个姑娘以后要进城过好日子了。
      林祖清的日子确实也过得好,嫁的人家家境不错,她自己是入了编制的小学老师,丈夫又在镇上税所当着官,吃的穿的用的跟村里常年在地里劳作的村妇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林凤臣对这位姑姑一家不太熟悉,他从出生开始记事起,林祖清一直在外边念书,等到他大一些懂事了,林祖清已经出嫁了,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一两次。所以吃过晚饭,林凤臣就跟着父亲回家了。
      晚上,林祖清抱着儿子拥在被子里和老太太坐在床上看电视,那个体积厚重的黑白电视还是她去年买来给老太太解闷的,天线高高的竖在屋顶上,风一吹,电视立马哗哗地闪雪花点。
      “妈,最近家里怎么了?三哥和小辰自己过啦?”林祖清逗着怀里的儿子问自己老母亲。
      老太太叹气:“是呀,你四哥四嫂也不容易,祖龙和小辰也倔,劝都劝不住,就是要单过。”
      “哎,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四嫂那样的性子,我都受不了。三哥分出去了也好。“
      “你嫂子她人也不坏,就是太爱计较,性子也冲。以前还好,就是为了去年,你大侄子断了腿,老大来借钱,你三哥就把他平日攒的那点子给了老大,其实也没多少钱,谁知道就惹得她发了大火,说你三哥吃着她的饭不干活还偷偷存钱,完了不知道补贴家里还要给外人……唉,说的难听啊,你三哥咋是那样人呢?家里的鸡鸭不都是你三哥喂的?三头牛不都是你三哥放的?卖了钱一分不落全进了她自己口袋。家里吃的菜还有大半是你三哥种的,每天吃的饭不都是你三哥做的?我一个老太婆一样下地干活,她每天瞎抱怨个什么劲儿呀!你三哥那人你也知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估计那回就存了心要出去单过了啊。”
      老太太唉声叹气,想当初她和老头子比这还要难,为了点柴米油盐能吵得摔碗砸锅,吵就吵呗,谁家不吵呢,咬咬牙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她老了,眼看着就要跟着老头子去,就盼着儿孙和睦,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妈!”林祖清对自己老娘无奈了,“这样也没啥不好,四嫂称心了,三哥也舒心了,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呀。离了心的人非要凑一块过日子才会出问题呢。”
      “是这样说没错,可你三哥日子难过啊,小辰才十五岁呢……“
      林祖清听着,忙哄着老太太转去别的话题,再说下去可就得求她办事了。这年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看着表面风光,可还不是要看家里公婆的脸色过日子?稍稍回娘家多一点都要被公婆说,贴补点钱给自己老娘还得偷偷摸摸的,更别说去帮衬分了家的哥哥侄子了。
      母女两个絮絮叨叨说到半夜了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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