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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一部中国的《乱世佳人》 ...

  •   李璇美端详着沈彦,这个曾经拥有儒雅光芒的人,现在的心绪又是什么?想从神情中寻出蛛丝马迹,他悲伤江薇的远嫁吗?如果是悲伤的,那么,他爱得到底是李璇美,还是江薇?

      倘男人知道李璇美亦将离去,会不会有望得到比江薇更多的怀想?仿佛想要应证什么,女人直言道:“我···明天···要去帝都发展···”

      此话一出,沈彦还未及反应···倒是正在翻拣报纸,翻无可翻,拣无可拣,却也得继续翻拣,半天未作声的隐形透明人儿景朝阳禁不住抬头,相望,看向对面两人的神情。

      沈彦身形恍惚闪了一下,又似乎并没有。亦或者是景朝阳眼睛短晕的幻觉,李璇美心中所期待的那样。

      此际的沈彦李璇美还不得知,这是属于他们俩最后的一面清醒。是男人能知道对面何人的最后时光。

      有感的最后一眼里,沈彦眉宇似茂盛的箭草,眸神里罕见地盛满大朵大朵的温柔。他悠远深长地望见女人,象第一次相遇时的那般新鲜深切。

      这么许多年过去,他们相识了整整一个时代。不是最久远,却是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最精华的时光。

      她还似当年那般,永远生动地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让人随时不刻地感受到女人的盎然,想要成全她的一切梦想。同时,又有一种腐朽龌鹾,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理,想要打击她。

      是否一定要离开,沈彦李璇美的那些情事才仿佛真的有了生命力。在记忆中浓荫抹绿遮天蔽日,云如伞盖般的美丽。

      是否即使分离,他们彼此的思念,也会在记忆的深谷中闪闪发光。

      若然不是在今日这样的光景之下见面,沈彦本来是会详尽相询,女人所作决定有否草率。

      然,眼下,问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都是悲伤的。他的目光扫过李璇美,迎向景朝阳。

      景朝阳直立起身势,收回方才注视着他们俩的目光,转向专注于沈彦。

      他不掖不藏,微微笑着,相看沈彦。同时亦接受着沈彦的目注。两个男人如此这般,于一室光秃秃的白炽光灯盏之下,毫无修饰地凝视良徐多刻。仿佛视李璇美若无物,并不存在。又仿佛她今生来世,彼日今时,无刻不在。

      恰到好处的,不想让任何人难堪,景朝阳适时收了目光,复去翻那些报纸好道具。

      沈彦亦明白了悟,景朝阳经过深思熟虑,而李璇美的决定也是无可更改,付诸实施。他突然爽朗地笑出声来,继而无视景朝阳,立于原地,定定向李璇美张开蛊惑般的怀抱。

      那是沈彦不多见的深情,笑容笑声充满着释怀与祝福,绝不带有一丝嘲讽。无论多少年,再经多少事,那日的他都在李璇美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辉像。仿佛他们相识缘灭之后的又一次重生。他于记忆中,就那么几十年如一日,张开怀抱笑着。不曾以片刻的松眉垮脸,倒霉相示人。

      那笑声,似极了人生,溪流淙河在险处的急转升腾。

      那笑面,如梅花在焦寒中吐蕊传香。如烟火被大地抛弃,没有狠狠的堕落,而是在夜空中对着爱人璀璨微笑。

      *

      郑市香港澳门柳河县···时间果真象时钟般轮回地转满一圈,回到原地。这一路来,即便不曾相见,沈彦亦始终名号响亮地相伴李璇美左右。而于这一程当中,女人莫名悲恸地痛觉,她似乎因着离去,将沈彦弄丢了。

      男女之间,比情分更加重要的,果然是缘分。

      爱你的那个人,总是让你笑。而你爱的那个人,你总是为他哭。

      李璇美不全然是这些话的心思,却亦流下了厌倦一成不变,却又想念安稳般恍惑的泪水。她自前两步,被沈彦旁若无人的臂膀圈于怀内。

      男人的怀抱深且暖,被女人深深溅湿。沈彦如景朝阳般微笑着,悄然附耳,最后一次清晰地重复那句象是鼓励,更如祝福似的魔咒:“李璇美,你想要的,总有一天,都会拥有!”

      沈彦的鼻息最后一次,自上而下将女人笼罩。当日情境烙印影响之深重,于又一个年代之后才逐露峥嵘。李璇美终将寻觅重归当日的气息,作为终生想要皈依的归宿。

      不知有没有将爱人的气息做成香水,于不在的时刻,扬洒于周际,幻想着他还在身边,并不曾失去。

      外面的纪检干事进门,大约是觉得时间够长了。景朝阳看了难舍难分,生离死别,生生世世着的男女两眼,走到门口,同纪检干事闲话了几句,为沈彦李璇美又赢得了宝贵的最后几秒,可以清醒相对的时光。

      沈彦瘦了许多,精神中少了过往的锐气,却仍然面向着女人,站得身形笔直,如同雪地里的松。

      李璇美想哭,悲伤于面上却是一个微笑。

      什么人让你见面会笑,背过身去哭泣?大概只有这些日子令她用尽一生惦念的人,才会这般吧。

      沈彦站着不动,望着女人的笑,似阴霾中透出的金色光芒。

      房间角度上,李璇美背向着景朝阳,靠近沈彦。没有拥抱,两人交颈撑支着彼此。似预感,这是仅属于两人最后的清醒时光。

      面向景朝阳,却又不愿被他的目光所扰,沈彦阖上凤目。女人一侧冰冷,另一面滚热的泪珠颗颗而下,顺着脸颊滑向耳根,最终滴进沈彦的颈领,溅湿男人的心。

      象是问人,更像是问己,女人喃喃耳语:“为什么会这样?”

      沈彦勉强扯起嘴角,看了一眼即将接手,引女人而去的景朝阳,故作幽默地轻问:“这么快就找好退路下家的女人,真惦念我,还是李璇美吗?”

      颠了颠肩膀,斜目象是想望着女人的眼睛,沈彦问:“有没有于最初的一刻,担心过我会连累到你呢?”

      见男人此刻还有探寻女人龌鹾心理的闲话,李璇美的所有心痛稀释为心酸。她略略抽噎着,悲伤地嗔怪:“一点都不好笑···”

      *

      爱很奇妙,有可能具体,更会相当的抽象。

      具体到某一个人,抽象到一生一世。

      有可能只是清晨黄昏里的一个想念,缘尽时红尘里的一个转身。

      沈彦松开怀抱,然,轻言的一声,似叮咛嘱咐,又象是放手的两个字:“去吧···”紧紧箍住女人的心。

      景朝阳有意背对着他们,并未相看。即便如此,仿佛亦不难感受得到这是怎样的一场离别。

      那位纪检干事却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明就里,实在不知这三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应当似天下所有俗人想象之中的关系,却又看似全然不是天下俗人想象之中的那种关系。

      沈彦朝女人走到门口,复又转身相望的目光挥了挥手,象是在道:“放心”二字抚慰。

      怎么能够放得下心,自远走高飞的同时李璇美陡然更加深切的明了,不要高估任何人的情感,包括你自己的。

      不是她自私,而实在是她太微弱。心中满澄澄分明的关切,无以承载。

      越是风风雨雨来来去去之人,就越想要拼了命是追求贪恋现实阳光的温暖。景朝阳带给李璇美这样的机会,不是一两件事的实惠,而是整个人生有可能的命运转折。

      传奇永远只在传奇里面有,而削薄如李璇美,永远只想握紧手中可掌的一切。

      这一番情思与情意,有天遇见懂得的人,就会明白。如何隐忍节制的失去,又是如何凭借于此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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