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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一部中国的《乱世佳人》 ...

  •   收回飘远的思绪,田伟国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凌志,同过去时常争权夺利一身臭,还嫌旁人腥,整日满腹牢骚的代县长杜振飞不一样。

      凌志不拘小节,高调乐观,身上有着一股子浪漫主义情怀。行政规划,处世上着眼高远,大格局,逻辑性思维极强,却又不乏激情细腻。田伟国有预感,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很容易就又会是另一个对立面。且,还总是站在正义,不卑不亢的那一列。

      凌志,想必是个眼里很难揉沙子。不能拉拢,且难苟且的人。以田伟国同沈彦目前的交道,定不了沈彦李璇美凌志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张利害关系网。

      田伟国告诫自身,一定要慎重。不能再犯当年草率行事的路线错误。哪怕就后路而言,自己若能得偿所愿高升,凌志接任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在柳河县即便有何遗留问题,有凌志兜着,自可无比轻便上路。

      一个凌志这样的小弟兄,要比十个梁度秋,二十个石平生都来得有情有义有用。再者,踢走杜振飞之后,田伟国修订了人事风格。不能再树敌了。不能再给上级组织,柳河县党委政府班子两个一把手长期不合,他不交人的此种印象定论。时间一久,一而再三,有了舆论,就难以收场了。

      下定主意,有心拉拢凌志,决定在此事上牺牲旁的,也要支持凌志一把。然,田伟国并不打算一上来就表明态度,还想看凌志的决心到底有几何,打算走到哪里算完。

      一点一点放话,将支持的意思透露出来给凌志体会,田伟国:“大案小案,人的因素总是要放在首要来考虑。张瑞郑舫栓是老滑头了。当年那个案子虽夜黑人众,然,着实动过手的人还是知道轻重。别的不说,到底谁是挑头的,谁让年下了狠手,确凿查出来并不是难事。公安办这类案件还是很有经验。调查充分依靠群众嘛。

      再者,据我了解掌握的情况,几个首犯由于多年来未受过惩治,贼不打三年自招,以为无人会再揽管此事,口风较刚发案时就松了许多。只是···”

      见田伟国停语,凌志禁不住深问:“田书记,希望信得过我。有何赐教,今时往后都请但说无妨。”

      故作似有千钧重担压身似的起身,脚步却悠游哉晃地来到凌志跟前。为凌志面前的茶杯续上水,从办公桌后方坐到距凌志最近的一张椅子上,田伟国交心似的开口:“铁打的柳河县,咱们都是外来流水的官。这石平生是坐地户,本地官。这种人往高处走,办成个正事或许是没多大能力奔头。然,扒漏踩脚挑唆乱中取胜,还是他有一势的看家本领。
      我那时刚来柳河县也没多久,紧接着杜振飞也来任职。杜振飞压不住他们,结果被生生逼走。我这个书记班长也很没面子无奈啊。毕竟在相当方面,还是需要保持某种平衡,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依靠石平生这样具有地方势力的粗人。
      你还别说,有些官,我苦口婆心,理想追求,党性观念的恳谈上半天,也改变不了的思想。经石平生一跳脚,连唬带吓的,居然就通顺了。
      况且,凌志你现在还是代县长。上头也是打算开完人代会后,县委副书记和县长一起公布。上次我们开常委会你都参与不了,否则也不会和李璇美被困在二郎山上差点有人身危险···
      我就是担心,现在碰陈和数案件,年后开人代会,有人会在选票上做手脚。”

      故作思考状想了想,田伟国又以过来人的经验完美提醒道:“现在很多代县长都在人代会上追求个全票通过。虽说少些票,事不关键。但你毕竟已在任上多时,缺些票,就向组织漏了有人对你有意见的底儿。组织上不明就理,始终不好看吧。”

      凌志倒并不再乎是不是能够全票当选。在他看来,全票当选本身就是民主被政治把玩左右的产物,一大笑场而已。只是,见田伟国将话说得透彻,自也不是个盲目乐观主义者的凌志,免不了陷入到了掂量的沉思之中。现在的事,不好说啊。即便不怕牺牲,总还是要避免无谓的牺牲不是。

      见凌志对自己的话很虔诚上心,田伟国很受用。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嘛。学院派的娃儿还是太嫩啊。哪里比得上自己由大队会计干起,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见过太多基层市井世面。

      引导凌志做决定,田伟国:“凌县长,你回去想想周全,再答复。我这里先向你老弟表个态。你若彻查,我定然支持。”

      田伟国语气平和无起落地掌控着谈话的节奏进度,内容上却不无得意的补充:“那石平生别的摸不得,所幸这两年我还压得住他些。再者,大王庄的人无非是仗着势。他也见小王庄当年没有狠角色翻案,所以乐得在老家威风。其实真正动手的人里面本没有石平生的直系亲属。

      不过,凌县长,要是愿意息事宁人卖石平生个面子,其它的路子,我也支持。陈和数的病情已然如此,不恶化,醒过来的可能性也极小。不如为他家老父亲亲朋能帮得上忙的解决点实际困难。譬如一次性解决救济赔偿金。再给照顾他的亲近小辈批两个财政全供的编制···”

      田伟国说得头头是道,凌志却愈发的沉默了。田伟国心中暗笑,这小子,对付女人有一套风采。事一压己身,关乎自己切身利益时,也不是往日的那般豪气冲云天,志气风发了嘛。并不急于追讨凌志心意,田伟国只是让好好想想再议。

      *

      出得门来,没做旁想停顿,凌志驱车就来到小王庄。因着陈和数当年的遭遇,所以他的家,一打听就都知道,一点也不难找。

      凌志自己的抉择无需多虑,但不能替陈家做决定。即便是理想和现实这对儿,本不应是冲突矛盾体,必得二选一,有所舍弃。那么,凌志也认为应当让陈家选,而不是自己有权利相代的。

      许是庄上晚饭时间进来辆车,又是个陌生人。那些一路跟过来的孩子见凌志进了陈和数家,都趴在未关的院门外挤头探脑。

      屋内人听到动静,陈老爹迎了出来。迎面定睛晰辨出是凌志,两眼顿似久旱枯井突遇活泉,就要下泪似得。

      他们只一面之缘,况且还是在那般情形之下。然,没有丝毫犹疑,一眼就认定了凌志。两人站在院子里紧握住手,却是无话。

      凌志没话找话,随口招呼身后打头活跃的一个孩子进门来。那孩子未进,倒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陈老爹随口道:“他们不敢进来的。”握着凌志的手,紧了紧,这才往屋里让,边让还边怪罪自己:“越来越不经事了。怠慢怠慢了···”

      进得屋来,凌志终于体会到刚才说,孩子们不敢的意思。现在农村都没有太差的房子,老陈家看起来也是最早盖起小平房的那一批农人。院子里整洁有花草,所以也看不出来异样。然,一进到室内,就明显感觉得出,这个家破败衰落的迹象。

      房子不算大,却因着几近家徒四壁而显得空旷。立时就是春节,屋子里那般的清冷,打个喷嚏都有回声,更添一分寒。

      更让人心酸的是,凌志上次见到植物状态的陈和数,现在居然是于面前站立着的。被五花大绑捆在一块儿卸下来的门板上。大约唯有如此才能不倒下,方便喂饭,又或是复健吧。

      尽管如此,并不知道家里面今日有客的陈和数,依旧是穿衣戴帽,衣领洁净,面容清洁干爽。一如第一次见到他躺在农用机动车里,仰望冬日有飞鸟翅尖划过的蓝天。亦或者因着思想沉睡了太久,以至于在凌志眼中的陈和数依旧是唇红齿白,甚至较一般人多了分无邪的仙气。

      凌志出神不道德地开了个小差:如果李璇美也是个植物人,哪怕仅仅是脑残,开不了言。亦或者看不到她时有寒星划过清眸的凌厉眼神,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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