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
-
人类有句俗语，叫“望山跑死马”，已经早早望见洁茜之谷外的雪山，却还是费了好一会儿才瞬移到山脚下。
出了森林，莱德并没有立即化身龙形，也许是对族规的遵从已经深入骨髓，直到真真切切地踩到雪地上时，他才开始化形。
“贞妮姐姐，闭上眼。”
化形之前，莱德低头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全身迸射出耀目银光.
近在咫尺的我瞬间被这光芒刺得张不开眼，等到眼睛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后，发现他的肌肉已经比原先膨胀了数倍，浑身衣衫尽数爆裂，身形还在不断拔高，皮肤上递次冒出无数银亮的大小鳞片，细小鳞片很快就完全盖住了他的脸，原本俊雅的五官渐渐变成银龙的面目，长及腰臀的凌乱银发像缩进皮肤里一般，消失不见……
原本抱着我的手，短时间内变得极大，莱德改抱为捧，将我牢牢合在掌心，变化时肌肉产生的剧烈颤栗，令我在他的掌心内翻来滚去坐立不稳，我紧紧握住了莱德的手指借以维持平衡，但很快那手指便大到无法掌握，我只好伸手双臂整个身子扑上去环抱住莱德的手指。
最后，我被一只长着四根手指的巨灵大掌托在手心，那坚实的手掌四指并拢，微微掬起以防止掌心的我掉落下去，每根尖锐的指甲都有半个我那么长。
我稳住身形，抬起头，发现莱德的肋下已经生出了覆满鳞片的巨大翅膀，微微地伸展开来，宽大得仿佛遮天蔽日。
不愧是壮年龙，莱德的龙形目测有将近五十英尺高，两翼完全展开的话一定能超过一百英尺，这
体形比起奈特那小青年，绝对要大上一圈。
“莱德，让我上去！”我向着头顶的银龙伸出手，示意它将我放到背上。
巨龙像是怕惊吓了我一般，缓缓地向它掌心的我垂下头，硕大的双眼如水晶球般澄莹美丽，它用鼻子凑近了我，喉咙里隆隆地发出轻柔的低吟，动作亲昵地用鼻子向我轻轻一碰，害得我被这股怪力推得往一旁倒去。
随后它将头一昂，身子微微压低，双翅用力一扇，掀起的强大气流令地面的厚雪不住翻涌，如卷起了一股小型风暴，整个身子如利箭般直冲上了云霄！
莱德以行动拒绝了我骑乘的要求，看来它应当不曾向它的“贞妮姐姐”宣誓臣服。
骄傲的龙族只会让自己臣服的对象骑乘，除此之外，哪怕是父母兄弟也一样不会让他们骑上自己的背。
云雾笼罩下的雪山飞速后退，烈烈寒风刮得脸颊都木了，体温急速流失，不过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我抱紧怀中一直不曾离手的玻璃瓶，坐在巨龙的掌心，扒着它的手指往下看。
鼻端隐隐闻到一丝湿婆多罗的香气，我摸了摸怀中的玻璃瓶，不禁想起数天前来洁茜之谷时的情形。当时我是与尨赞一起坐在奈特的背上的，奈特曾经对尨赞作出成为他的翅膀的宣言，自然不会排斥尨赞的骑乘，但奈特对于一面之缘的我骑在他背上也并不排斥，这非常难得，我向来欣赏随性宽和而不拘泥的人。
思及此，脑中的影像不知为何拐了个弯，我对奈特的好感莫名地加深，甚至开始回想他化身人形时年轻力壮的赤luo身体……
心中警钟大响，我被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来的绮思吓住了，立即连连甩头，驱散了对奈特陡然产生的强占欲。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瓶子——看来这湿婆多罗花，对我也多少产生了一丝影响，这种专属于恶魔的毫无理智的yu望，原不该出现在我这样的老魔女身上。
临近银龙的群居地，山峰间出现了几头飞舞的银龙，远远看上去像翩跹优雅的银色凤蝶。
龙族的视力极好，当我发现它们时，它们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看到了我们，此时正向我们高速接近。
我不由得紧缩成一团，下意识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但在巨龙的掌心中做出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徒劳的，我只好对莱德说：“避开他们，走另一边，不要让他们发现我。”
莱德立即将巨大的身子一扭，往右边的山峰飞去。
身后远远传来龙吟，似在高声询问。
莱德的速度很快，它在巨峰之间飞来绕去，很快就将身后的银龙远远甩下。
不过龙形的目标还是太大了，短时间避让开来是没问题，但是想要不让别的银龙发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群居地却不太可能，而且莱德此番明显的避让姿态，已经完全引起了那几头银龙的疑心。
眼见着那群银龙再次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我望了望四周的雪原与山峦，心里很清楚，此时哪怕我们马上降落，藏进厚厚的雪层之下也已经来不及了。
龙族的视力比猎鹰强得多，猎鹰可以在高空疾飞的同时，还能看清雪地上奔驰的野兔，龙族比之犹胜一筹。
眼看实在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我的眼睛开始往莱德身上转悠，犹犹豫豫地盯向了它形如鸟喙的大嘴。
脑中的想法有点疯狂，任何动物的嘴都不是寻常的器官，它可以亲吻爱侣、舔舐幼崽，也可以吞噬猎物、撕咬仇敌，而要把自己扔进对方的嘴里，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要对对方产生绝对的信任。
但眼下没时间多想了，我向巨龙招招手。
“莱德，把头低下来！”
莱德依言将头凑近我。
“张嘴！”
近在咫尺的龙嘴毫不犹豫地咧了开来，露出一口尖锐的利齿，满含着雨水般湿润的龙息，混合着热气，还有微醺的酒气，一齐喷吐在了我的脸上。
“我要躲在你的嘴里，一会儿可不要把我给吞下去了！”
我沉声地警告着，左手抱紧了玻璃瓶，右腿稳稳踩住了巨龙的下巴，而后提气用力往上一纵身，伸长的右手就吊住了莱德的一颗下齿，这时我再伸长左腿去够巨龙的嘴角，勾住它坚硬的下唇，再一翻身，就轻松地滚进了巨龙的嘴里。
直到我在它柔软温润的舌面上稳稳坐下，莱德还震惊地张大着嘴，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龙嘴里温暖湿润，倒比呆在外面的冰天雪地中舒适得多。
我用指节轻轻敲击了一下玻璃瓶的瓶壁，忍不住威胁了一句：“要是你趁机把我吃了，这瓶有毒的花儿一定会很快就让你来给我陪葬。”话虽如此，也不知中了迷幻毒素的莱德会如何理解我的这句威胁。
在我的提醒下，莱德微微合上了嘴巴——它也并没有全部合上，还细心地留了一条缝隙方便我呼吸。
也许是有异物压在舌头上，刺激了唾液腺，我感觉莱德不自觉分泌出了一些口水出来，但它紧张得舌面微微颤抖，压根儿不敢作出吞咽的动作。
我们停顿的时间并不久，把我含在口中藏好后，莱德不再刻意加快速度，转而平稳地继续往群居地飞行，这些时间已经足够银龙们追了过来。
我听见数头银龙在四周或高或低地吟叫声，隔着莱德的嘴部肌肉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虽听不懂龙吼，但感觉它们对莱德的态度还挺恭敬，让我感觉这位园丁并不是普通银龙，也许在族中的地位并不低。
莱德自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来回应它们，这声音不大，不过对正处于它嘴中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振聋发聩……我不得不捂紧了耳朵。
我听不懂龙吼，只知道它们互相交流了几声，最后居然众星拱月般将莱德围住，与它一齐往群居地飞去。
此时我无法向莱德下达任何命令，龙族的听力这么强，我害怕自己说话的声音会被别的银龙听见，只得缩起了身子，趴在莱德的舌面上，透过并未完全咬合的牙齿缝隙，小心地探察外部的情形。
我们很快就进入群居地，无数陡峭的山峦林立于山脉之中，每座山峰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银龙群自山峦旁边飞过，巨翅掀起一阵阵旋风，卷起无数雪屑如尘雾般纷纷扬扬。
从外部看起来，银龙的山居很不容易辨认，不过只要在山阴那一面找到一个宽敞的洞穴，就可以确定，这一整座山峰都是同一个银龙家族的穴居，而那个洞穴，就是穴居的山门。
银龙们动作优美地滑翔着，越过座座山峰，往山恋的更深处飞去。
在一些山壁上，我看到了不少石柱，那是一根根横向嵌入山壁的长条形巨石，每根巨石之间的距离足有数十码，围着山壁盘旋而上，形成了阶梯——这与我早年在《魔界风物志》上看到的介绍相符——因为尨赞的山居外并没有阶梯，一度我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出现偏差。
《魔界风物志》中关于银龙的介绍上说，银龙家庭观念很强，并且多产，一对银龙如果决定结合，雄龙就会预先在居所之外的山壁建上阶梯，等雌龙产下的蛋孵化后，就可以领着一窝子雏龙出去溜弯。因此，向一头银龙询问他家的山上有没有阶梯，等同于隐晦地问他有没有配偶，有没有孩子。
对未婚的银龙而言，这则是个略为敏感的话题，一般只在求婚时提及，想当于告诉对方：我想与你结合。
群居地里有几座山明显比别的山海拔更高，山体也更大，莱德向其中一座山峰飞去。那座山峰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山势险峻，覆盖着整个山体的白雪反射着苍蓝月光，寒光凛凛，气势森然。
若没记错的话，那里正是尨赞的山居。
群居地内遇见的银龙更多，不少银龙发出欣喜的鸣叫，飞上来与莱德打招呼。
我暗暗叫苦，原本想要甩开它们，这会儿倒越聚越多了。便再顾不得声音有可能会被附近的银龙听见，不悦地捶了捶莱德绵软的舌头，小声命令道：“让它们走开！”
莱德闻言加快了飞行速度，几个俯冲便飞到尨赞家山居的峰顶，停在了陡峭的山脊上。
它收拢了翅膀，四肢着地优雅地慢慢踱步，而后自喉间发出了威胁的低声咆哮……虽然我捂紧了耳朵，还是免不了被它巨大的声音震得浑身颤抖。
这声充满警告的咆哮很有效，围着莱德的银龙发出困惑的鸣叫，慢慢散去了。
等族人们一一离开，莱德便自山脊上飞下来，直直飞落到山底，找了处地势略低并且视线遮蔽的山坳停了下来。
我迫不及待地敲了敲它的牙齿，“张嘴，我要出来。”
巨龙俯趴于地，将下巴搁在雪地上，大大地张开了嘴。
眼前逼仄的视线变得开阔，心情瞬间爽利多了。
我一手抱着玻璃瓶，一手拎着被口水濡湿了边角的裙摆与斗篷，从尖利的龙齿间爬了出来。
龙的下巴离地面的距离也挺高，我跳到雪地上时脚下没站稳，连连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沾了满头满脸的雪屑，差点没被半人高的厚厚雪层给埋了进去，连一直牢牢护在怀中的玻璃瓶也滚落到了一边。
尚来不及爬起身，我先紧张地伸手将玻璃瓶捞了回来。
此时的我丝毫不敢大意，莱德的身份必定不寻常，否则出行一次哪里能引起族人这么大的反应，这与我预想过的偷跑完全搭不上界，我担心这股骚动很快就会让尨赞知道，若他下令让莱德去见他，我不觉“贞妮姐姐”的命令可以与首领的命令相抗衡。
身后银光乍现，我半撑起身子，艰难地回过头，再一次目睹了银龙变化成人形的全过程。
即使莱德平时看上去一付潦倒之态，身为壮年银龙的身姿却一样雄壮矫健，肌肉结实却并不夸张，很是吸引异性的目光。
变回人身的莱德，甩了甩长及腰臀的银发，走上前弯腰将两手伸到我的胳膊窝下，微微用力就轻松地将我从厚厚的雪里挖了出来，而后两手一拢将我搂进怀里，像只无尾熊一般，就这么赤身luo体地自身后粘了上来。
“贞妮姐姐。”他软软地唤我一声，满脸都是沉醉的笑容。
我心里一颤，伸手去掰他的手臂，皱着眉正要开口，却见他一手搂紧了我的肩膀，一手托高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了过去，头一低就将嘴唇凑了上来。
也许是刚才摔到雪地上令我反应迟钝，也许是受湿婆多罗花的影响，令我心生混乱产生幻觉，只是一个瞬间，只是一个晃神，嘴唇就被温温软软地含住……
我怔怔地瞠大了眼，眼前不修边幅略带胡渣的端正面容，与亚哈斯俊美魔性的容颜重合……
恍恍惚惚中，我对上了一双绯色眼眸。
那双绯眸澄澈到了极致，永远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直视着我的肮脏与丑恶，直视着我的疯狂与崩坏。
那双绯眸，是我一生的魔障。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3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