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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年难过 ...

  •   树叶黄了,落了。日子如水,慢慢地从手指倾泻,没有波澜。许慎最后看了一眼期末试卷,认认真真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偏着头,看着大块黄色的漆剥落的窗户在呼啸的狂风威压下发出“吱吱”的求饶声,凄风寒雨中瑟瑟发抖的樟树,黑压压的乌云低垂的好像要压下来。
      许慎看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刘丹,抽出所有思绪,将头脑一点一点地放空。她享受这种感觉,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时间好像过了好久,许慎呆呆的听着下课铃声,感受铁锤和铁块发出痉挛的声音,听着凳子和粗糙的水泥地令人难以忍受的摩擦声,眼瞳倒映着同学们站起来交试卷。
      “喂,你发什么呆呢?”一双有点力道的手拍咋许慎肩膀上,她回过神看着已经交好卷的刘丹。
      “我等你啊,”许慎收好圆珠笔、改正纸、草稿纸,将试卷放到讲台上。“行了,别磨蹭了,天快下雨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跟老师和部分同学打好招呼后,转身离开教室。寒风剥削了她们身上一层热气,抖了抖身子,将头埋在围巾里,拉紧棉衣,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好冷,我们快点走,”许慎将手塞在衣袋里,看着正在掏伞的刘丹说,“刘丹,考得怎么样,寒假一定要来找我玩,寒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了,你……”许慎一边唠叨,一边将书包里的紫色透明的雨衣穿上。
      “那个附加题答案是什么,我怎么算都觉得不对,你说干嘛要将兔子和鸡装一个笼子,又不是没有笼子,而且这出题的人真的好傻,都数得出腿了,还算不清有多少只兔子和鸡……”刘丹撅着嘴,撑开蓝色的雨伞。
      “就是就是,我算出有19只兔子,8只鸡,你说,这笼子要有多大啊!”许慎看了一眼天色,和刘丹肩并肩走出校门口。
      “啊,19啊,我和你的答案不一样也。”
      “想那么多干嘛,过几天来拿成绩单,不就知道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笑声在一方没有围墙的天地传得很远。
      回到家,许慎在枯草上蹭了蹭沾着黄泥的鞋,将雨衣脱下,用铁丝衣架挂起来。走进偏厅,看到母亲正将茶壳倒进火盆,用火钳拨弄有些冒烟的烤火,电视里一只猴子正在腾云驾雾,搬起凳子,坐在火旁的许慎将套鞋脱下,穿上棉鞋。
      “考的怎么样,哪天去拿成绩单,你爸过几天回来。”母亲看了她一眼说。
      “噢,六天后拿成绩单”,许慎跑到开水瓶旁,倒了一杯热水。温热的水汽袅袅的升起,给许慎黑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密长的睫毛也变得更黑。将水杯握在手里,感受厚重的深红色瓷杯中传来热度,小心地啜了一点热水,感受暖流穿过喉咙,直达心肺,真舒服,许慎眯眯眼,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电视。
      做暑假作业、看电视,许慎每天的活动就仅限于此,几天后,姐姐也放假了。
      一个雨后的早晨,父亲也背着行李回家了,可能是坐了一晚的火车,父亲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但家人对于父亲的回家还是充满了欣喜,许慎也不例外。
      对于父亲,许慎的感觉很复杂,前世,母亲离开后,父亲为了生活,抛下姐姐和自己,远赴异乡打工,除了一张不定时打钱过来的银行卡,四年,整整四年,她都没有见过父亲。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亲。
      后来,离家的母亲背着行李乖乖地回来了,死性不改的母亲屡屡犯错,事后每次都给许慎打电话,说自己是冤枉的 ,还哭的要死要活的,许慎误以为父亲污蔑母亲,而挂了他好多次电话,并且冷战过很长一段时间。恐怕父亲对那时候的自己挺失望的吧!上大学后,只顾着和许慎谈恋爱,也没好好读书,倒是管父亲和姐姐要了不少钱。毕业后,自己为了工作不停地奔波,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打一个电话给他。连死,也没想过给他打电话。
      现在,许慎看着双眼熬得红红的、头发乱糟糟的父亲从行李中掏出一件嫩黄色的羽绒服,将她递给许谨,“谨儿,看,爸给你买新衣服了,去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许谨兴冲冲地从父亲手里接过棉衣,看着衣服上一直白色可爱的白兔,笑了,抱着衣服走进卧室试穿。许慎收回看向姐姐的眼神,前世自己或许会嫉妒,但现在,许慎抱着枕头,乖巧地站在旁边看着,眼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小慎儿,听说期末考的不错,还拿了奖状,真乖,看,这是爸爸给你带的奖品,喜不喜欢。”许慎看着许父从包里掏出一支黑色的钢笔,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喜欢!”许慎用软糯的嗓子乖巧地说,许父看着半年前还调皮捣蛋现在一脸懂事乖巧地女儿,心酸酸的,看来父亲死的那事对慎儿的影响蛮大啊,在工地上就听谨儿说慎儿变了,还不大信,现在,哎,当初是调皮捣蛋了点,现在两只眼像含了水似的,让人心疼。
      许慎将钢笔握在手里,感觉鼻子酸酸的,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不管是前辈子还是现在为姐姐和自己辛劳了一辈子的父亲,或许,父亲更喜欢姐姐一点,但他也爱自己不是吗?
      “爸爸,慎儿,你们看,好不好看?”许谨拉开房门,扯了扯自己的新装,转了几
      个圈。
      “好看,像朵嫩黄瓜黄。”许慎将头埋在枕头里,含糊的说。
      “嫩黄瓜花?你这脑袋怎么装的,怎么想到那个了,不是你想吃黄瓜了吧!”许谨伸出手指,戳了戳许慎的脑袋。
      “姐……”许慎晃着脑袋,撒娇。
      “行了,你们两也别争了,小慎儿不喜欢这个颜色,过几天我带你两一起逛街,去买新衣服,小慎儿到时候自己挑,好不好。”许父摸着她两的头,慈祥地说。
      父亲回来后,这个清冷的家终是有了一点新年的氛围。买年货、搞卫生、洗杯盘等等,平静而安详,只是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子,许慎和姐姐还在被子里睡得香甜,深冬天气寒,也没她俩什么事,所以一般不会早起,隐约听到有人尖着个嗓子在大声说话,许慎迷迷糊糊将被子拉过头顶,只是那声音竟缠上了她,越发的清楚。
      “许家媳妇,今年也快过了,你五月份在我那赊的那几百块钱就还了吧,你清了帐,我也过个好年……”听声音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许慎轻轻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穿上搭在凳子上的衣服,帮还在睡觉的许谨压了压被子,轻轻的拉开门,走了出去。走进客厅,看到一个瘦弱的老女人坐在凳子上端着一脸世俗的笑,母亲一边瞅着父亲,一脸惶恐,一边瞅着老女人,一脸谄媚,父亲则一脸羞赧,父亲脸皮薄,这种上门讨债的事,对他来说,是种难堪。
      “我这也来过两三次了,许当家回来了呀,今年赚了不少钱吧……”女人的话好像加多了盐的腌菜,又咸又涩,难以下饭,许慎看着父亲从有点破的黑色钱包中掏出几百块钱,送走了老女人。
      看着老女人晃着身子走远,许慎回过头,看着已经没有一丝热气的茶,还有父亲有些冷的脸色。随后几天,不断有人前来讨债,从几十块到几百块不等,看着父亲越来越冷的脸色,许慎和许谨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父亲和母亲的战争最终还是爆发,许慎看着那个女人坐在地上大声地嚎:“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你都不给我寄钱,你是要饿死我们三娘两……”许慎抖了抖,转身离开。
      这个新年最终还是过去了,许慎磕着瓜子,拖着拖鞋,想着这么难过的新年终是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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