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靠近我》程小旭

2、后篇

　　那年夏天，他去了日本。转眼已经五年过去了……
　　宽大的落地窗、优雅的环境、柔美的音乐，路伟总是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阳光透过落地窗前的一层薄纱照射进来，使一切都笼罩在了朦胧的光里。
　　我轻啜一口咖啡，看着坐在我面前的他，“找我出来有事吗？”我问。
　　路伟没有马上开口，他抬起眼认真地注视着我，许久，才缓缓地说道：“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他顿了顿，“我会去日本的一家公司工作。”
　　“是吗？”我笑笑，“那很好啊，学以致用。”
　　看我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路伟补充道：“那家公司……在日本。”他注视着我。
　　“在日本？”我怔住了。
　　路伟点头，“他们说随时欢迎我过去。”
　　路伟是二外日语系经济专业的高材生，有许多好企业都想要走他。能去日本发展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现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喜悦。我似乎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我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这样彼此沉默了许久，路伟突然对我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搅动着咖啡的手倏然停住了，“去日本？”我勉强自己挤出一些笑容，没勇气抬头，怕看到他那炽热的目光，“我去日本干吗？旅游吗？”我明知故问。
　　尽管声音很轻，但我仍听到了他的叹息，“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他问，语气中多了许多无奈。
　　“我……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艰难地开口。我和路伟相识已经四年了，在这四年里他虽没正式地说过什么，但他一直对我很温柔，总是很小心地呵护着我。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却觉得我不该把这温柔据为己有，它应该属于更适合他的女孩，而不是我。
　　“答应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好吗？”路伟眼中满是期待。
　　望着这双眼睛，我竟无法再说一句话。我不知道这四年里我做过什么，竟会使他对我如此的……不知为何，这份感情令我不知所措。
　　高考那年我顺利地考上了向往已久的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日语专业。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正式毕业了，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出路而奔忙，可我却心里空荡荡的，无事可做。拉开抽屉，拿出那本淡蓝色的日记本慢慢地翻着，一页又一页，整整三十页，日期便停止在一九九八年的八月二十三日。看着后面无法再续的空白，我迷惑了，为什么当初自己会选择陌生的日语专业？为什么四年的大学生活没有我期待的那样快乐？马上就要踏出校门了，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应该打起精神来，可是……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忙接起来。是路伟打来的，他说今年夏天要和我一起去学吉他。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今年夏天一定要学会弹吉他，只是，我不记得自己何时向他提起过。
　　终于要离开校园的炎热七月，我背着那把一直被我珍藏的蓝色吉他来到培训班。在大门口，我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路伟——黑色暇步士休闲鞋、浅黑色直筒牛仔裤、军绿色紧身T恤，很帅气。看到我，他笑着走过来，那一霎那在我眼中他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子明就从未这样的笑过。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了，直到看到他背后背着的崭新的吉他，“只为陪我，就买了吉他来学，多傻？”我抬头看向他。
　　“会吗？”他很孩子气地眨了眨眼睛，“反正公司那边又不急着让我去报到，我就给自己放一个暑假，来学学吉他也不错！”他笑。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开心才这么说的。近来我的朋友们都在奇怪为什么那么喜欢当导游的我却没去旅行社应征，看着只有我工作没有着落她们都在为我着急。其实他也在为我的反常而担心，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守在我身边。也许看着我在做什么，或者陪着我一起“不务正业”才会让他感到安心一点吧。
　　我不再说话了，只是那样地看着他，直到一滴泪划过我的脸颊，我赶忙低下头，好让长长的刘海遮住那滴眼泪。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日语，为什么要来学吉他了——这些都曾是子明做过的事情。其实，我和路伟一样，我们都在拼命地想要拉近自己和另一个人之间的距离，可到头来才发觉，那个人原来一直离自己那么遥远。
　　“快进去吧，要上课了。”路伟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往教室走去，“听说老师是刚从日本回来的，主修音乐创作，这次是为帮朋友才在这边代课的，吉他弹得特别好。”
　　“是吗？”我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一直放在他握着我的手上。这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我无法说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一切都很顺其自然。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否就是一对幸福的情侣呢？
　　来到教室门口时，路伟对我说：“瞧，老师在那。”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猛地，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我无法相信地瞪大了双眼。而那人这时也转过了身，看到我他先是一愣，但随即便展露出一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实在太耀眼了，使我无法看清楚他，但心里的声音却在清清楚楚地告诉着自己：子明回来了！
　　该怎样去讲述呢，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分别了五年，现在的子明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觉。但不管怎样，他回来了，而且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这令我感动得想哭泣——我真的好想他！
　　在难以平复的心情下上完课，我们来到附近的一家Café Shop——我、子明和路伟。不知为何，这样的组合让我有些不安。但出乎意料，两个大男生在短暂的接触后竟也聊得很投缘。
　　子明突然有片刻的沉默，似乎在犹豫着说与不说，最后他还是对我说道：“我结婚了。”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我知道他们都在看着我。我现在应该难过吗？还是应该微笑？我看看他们，咧了咧嘴，就算那是个笑容吧，“是吗？那很好啊。”我说。
　　我没有再去吉他培训班上课，因为学不学得会吉他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是个胆小的人，怕面对不想面对的人，怕承受不了随之而来的尴尬。我成天窝在家里不想出门，我一向最喜欢夏天的，可这个夏天却似乎异常地难过，又热又漫长！
　　子明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不去上课了，我只说最近事情太多抽不开身，他便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路伟每天早上八点半都会准时打电话来扰我清梦，美其明曰“morning call”。可他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不去上课了，只是随便的和我聊着天，说一些有趣的事给我听。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让我觉得惬意，渐渐地我开始期待每天他的电话。
　　这天一觉睡到早上10点多，起床之后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更有些失落。算一算这个暑假也已经过了大半，路伟什么时候会去日本呢？突然想到五年前子明的不告而别，该不会……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打电话去他家。
　　坐在开往首都机场的出租车里，我脑中一直想着他妈妈在电话中的话：“路伟没和你说吗，他今天去机场……”
　　在人头攒动的国际出发港，我焦急地寻找着他的身影，终于我发现了站在一个大旅行箱旁的他。
　　“路伟！”我叫，并飞快地奔向他。
　　他回头，惊讶地盯着我，“你怎么在这？”
　　我看着他那仍然似笑非笑的轻松面孔，眼泪竟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低吼，“和我告别有那么难吗？你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去，你不是说要让我好好考虑！你不守信用！都不问问我考虑的结果就要不辞而别！”
　　听了我的话，路伟先是诧异地看着我，接着他竟笑出声来，“谁说我要不辞而别？我今天是来给表弟送行的，他家人都在欧洲等着他呢。”
　　送行？我的脸顿时通红，这才回想起打电话的情景，由于太过着急我根本没有听他妈妈把话说完便冲出了家门。
　　看着我由生气转为困窘的脸颊，他把脸凑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但更多的是期待，“你知道吗，我从没见你这么激动过。你考虑好了么？那我现在就想听你的答案。”
　　“我……”我看着他，一时语塞。是的，我考虑好了，令我苦恼了许久的问题，竟在这一刻才猛然发现答案。我不禁失笑，自己真的好傻，竟是到现在才发现谁是那个最想令我靠近的人。我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看着他仍然注视着我的眼睛，“好吧，我的答案就是……”我把唇贴近他耳边。下一刻，我已被他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