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乾》姽婳胭脂

1、第 1 章

　　如今，我已是残烛枯木之年，沧海桑田，再没了曾经的风流过往，随之逝去的还有当年那情怀深处的可人儿，然，那段心埋深处的记忆，终是万年也未尝可以湮灭尘封……

　　那年，孤自是年少轻狂，定要独游人世，品那寻常巷陌的百味。而今想来，若非如此，也未会成就现在这般的自我……
　　那夜寂冷，圆月独挂枝头，夜色朦胧铺洒着锦楼画舫的烟雨弯巷，灯火人家，热闹在街头。孤轻摇折扇，发丝翩翩，衣袂也翩翩，正是秋高气爽，晚风习习。
　　巷尽，柔美圆月映衬在波光粼粼的镜湖，仿佛镜下又生一轮，望见此景，纵使孤这般华贵之人，也不由一痴，明明如月。镜湖夜，远远乐音传来，有画舫暂在湖央，月夜歌灯逍遥风流。
　　泛舟游湖，迎上那画舫，画舫中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纱暖光柔。孤不由一痴，玩味而上。
　　舫上华丽恢弘，美姬舞女腰肢扭动，处处引人魅惑，霍然，孤便明白了……离开。然而，那绣银的白靴却站定，挪走不了分毫。
　　那人……指若玉葱，在筝弦间起起落落，仿佛拨撩的是孤的心弦。那曲哀怨，正如那白皙的脸面上微皱的眉目半抿的薄唇……愁苦……为什么孤会感到他莫名的悲伤……

　　“姽婳，有位公子掷千金买你一夜，定要好生伺候。”
　　筝前白衣男子身形微颤，指尖微顿，低眉信手徐徐站起，转身便消失在画舫深处。
　　此时孤才发现，他瘦削无肉，定时过的清苦……没有人愿意做着卑贱差事，定是一段故事，然，也确实勾起了孤的兴趣。

　　那夜，孤绕过喧闹的华丽厅堂，来到一室，斟酌的敲开门。
　　屋内纱幔绫罗仿若仙人之所，熏香习习，光晕暗雅，浑然天成，迈入掩门。
　　一抹红纱映入眼底，是那人儿，姽婳。只见他低眉坐在窗前，身上着了红纱似透未透，凸显了他白净的肌肤，圆月洒下白雾漫漫的光晕，浮在他发间肌肤，好不蛊惑。
　　孤恍若无意的坐在他身旁，玩味的拿起酒杯把玩，也是安静无话。片刻，余光中的他，稍稍抬头望向孤……那疑问的眼神不知所措。“姽婳，一个活脱脱的男人，又为何取了个女子的名字？”不去正视他，只是淡淡的道。
　　余光中他微微一顿，“公子说笑了，娘亲本是青楼女子，想来是希望腹中的孩子可以像别人家一样有个寻常生活，却不曾想生下的是个男婴，更不曾想男婴长大又是卖身子的坯子罢了……”
　　“哦？”孤有些吃惊，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摆弄着折扇无话，又过片刻，见他不停地喘息，便问：“怎么，难道生病了？”
　　他脸色发红，微喘，嘴角无奈的翘起，表情不屑。“呵，妈妈怕我生事端，喂了我些春/药，许是怕我初夜不适，误了公子的好事吧！”
　　口中虽如此说，孤却知道许是无可奈何自嘲罢了。“来人，孤……我……我自是讨厌热水沐浴，给我端桶凉水来。”
　　凉水倒入，杂役默默掩门离开。孤站起身，轻柔的抱起他，他已有些神志恍惚了，火热的身子向我怀里钻，身子顿下，摇摇头，便放他在水中。
　　顷刻冰凉拂过他的肌肤，却融化他冰凌下冻撤的心，他愣愣的看着我。不知为何，在他身边孤便不再是孤了，反而想称我。
　　“为什么……连干净的我都肮脏了吗？”
　　无奈，眉头微皱的他，嘴角抿起淡笑，指尖触碰他还微红的脸颊，而后揉了揉他蹙起的眉头，“不是，只是不想你如此……”
　　那夜我们彻夜未眠，互为知己，他眉眼没有了妩媚，更是灵动柔美了。想来，我是爱上他了。

　　又夜，又是那画舫，又是那房，那人，依旧是那似透未透的红纱，而改变的是那眉眼，染上了笑意期盼。“陌乾，你来了……”
　　陌乾便是我的另一名字，只有过世的额娘叫过，其他，无人所知。
　　坐下，抬望窗外轮月，莫名的温馨涌上，想来平常人家便是这样吧！姽婳很高兴我又来，给我酌了杯酒。
　　而后又是彻夜的长谈，我知道我爱上他了。

　　第三夜，又是千金散下，见他，有些话不得不说。
　　“姽婳，你愿和我走吗，我给你赎身，许你半世荣华。”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目光坚定的注视。
　　姽婳摇摇头，微笑的道：“出了这里我什么也不会，又能做甚。你我都是男人，终是无果，不要徒生悲伤了。”
　　我有些落寞了，是啊，为何他是男儿身，老天真要我们无缘。不……不会……“不，我不想失去你，我可以的，我是皇上。”对，我是皇上，难道还不能得到我心爱的人？
　　他笑了笑，“我已猜出，三天了，敢出千金买我一夜，定是皇宫贵族，只是姽婳并未想到竟是皇上。”
　　原来聪明如他，又怎猜不出。看他眉目薄唇，等他更改决定。没想到……
　　“陌乾，你是我永远的陌乾，但我不走。生在帝王家，本是无情，怎可有情，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帝王，不应有弱点，明天，不要再来了，离开这里。”
　　霍然，孤变回了孤，冷静仿佛冰凉彻骨的凛冽冻结了整个身体，悲哀，帝王本无情，怎可有情，姽婳终是我路中过客，瞬间悲苦袭来，鲜血从苦闷的胸腔喷出。
　　霎时间，苍老，心中的年轮转动，不再年少轻狂，不再莺莺燕燕，不再幻想着情爱，不再祈求本不是现实的现实。
　　无话……夜晚的房间突然孤冷了，彻夜的熏香依旧燃着，执手相望，竟无语凝咽，莫明的情愫涌上脑海，眼眶有些湿润。姽婳早已忍不住落了泪，彼此都明白，都在喜欢着对方，却身不由己，折磨着自己。
　　是的，其实所有的一切早已明了，早已是不可能了。
　　夜，旖旎，躲了半边，云里雾里，两人相拥，缱绻缠绵，发了疯的抱紧对方，这夜过后，便是绝别，从此萧郎路人。

　　夜尽，天还未亮，孤起身，迷恋痴望着沉睡的姽婳，不舍……执笔书信，留下玉佩离开了，那路分外的艰难，不敢回头，怕不忍离开……
　　离去，姽婳呆呆的睁开眼，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淌出，再也无它，快步度下地，不稳摔了一跤，也不顾，匆匆爬到原木桌前，攥着玉，打开信。
　　“姽婳，终那荏苒覆盖了过往，我定不愿负你，慨叹悲哀，却是生于帝王家，哪知帝王悲，等我，等到天下太平，我便传位寻你，等着我。陌乾”
　　姽婳哭了，握着玉的手不停地颤抖，葱白的指骨握得泛白，仿佛那就是他的爱人，有卿如此，又有何求……

　　十年后，年少风流早已落下岁月的年轮，那折扇依旧是当年的那把，没有更换，故地从游，依旧是锦楼画舫的烟雨弯巷，依旧有那十年前的镜湖画舫，里面依旧是那歌舞升平富丽堂皇。
　　没变，一切都没有变。
　　急迫，匆匆迈进了画舫，迎来的还是当年的老鸨，只不过苍老了许多，急切的问道：“姽婳可在？”
　　老鸨一愣，眼睛有些涣散的注视着我，“你是……难道你是十年前的那个公子，那个给了足够花半辈子的银子买了姽婳半生清白的公子？”
　　“对，是我。我来找姽婳的，他在哪？”
　　老鸨有些踟蹰了，平静一阵，“姽婳，他已经死了，这是他给你留下的，说是终有一日你定会寻他，带他离开，叫我千万交给你。”
　　倏地，整个天下覆灭了，所有的一切湮灭殆尽，仿佛本就混沌，心像琉璃般破碎的面目全非，没了，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带着我整个的世界离开了，与世隔绝……泪水仿佛连成了线，没了根尽。
　　夺过那玉，牢牢地攥在手中，亦如当年姽婳那般，仿佛这就是他的爱人，他的全部，匆忙的打开信。
　　“陌乾，我要死了，大夫说是肺痨，必死。问世间情为何物，我多想死前再见你一面，听你唤我的名字，拥我入怀，可惜……等不到了。你我相隔两世，无缘于这世，但我会在那忘川彼岸守护你，看着你走完这一生，缘聚缘散缘如水，那时再聚。下辈子，我定做你的女人。姽婳”
　　寄君一曲，不问曲中人聚散，与君一饮，不知酒中碎千愁，相君一别，怎到是罢了这世姻缘情分……愁苦悲哉！心死了，随那人儿去了。

　　如今，我已是一介翁叟，隐居在这锦楼画舫旁的一处山林，每每遥望镜湖，镜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缕明晃的光晕，就在那里，承载着我所有的哀思与难忘，那里太多太多的情愫交织。
　　手里握着那温热的玉，亦如那温热的肌肤，亦如那细柔的手。
　　姽婳……等我寻你……

　　————————END

作者有话说

　　亲们~姽婳的第一文，喜欢的亲请评个分，姽婳会更加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