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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 ...

  •   月余眨眼便过去了,这月余里,狐狸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如今已能在草丛里跑得飞快。它自能动了,就不老实的多,掌悬命家只要听到什么磕磕碰碰的声音,不消说就是它给弄的。
      掌悬命隐约觉得它回归山林的日子近了,心中很是不舍,他一人离群索居,一贯与寂寞为伴,这几月有了它的相伴,多了不少趣味。加上那日遇见怪物,更是增添了同生共死之情,他将这种情绪压抑着,对待狐狸温柔许多,随着狐狸归期渐进,他便给狐狸加餐。
      狐狸哪懂掌悬命这番心思,如今从床上醒来就往野地里窜,直到饭点才回来,掌悬命有时看它一身脏乱,会索性烧桶水,因为没动物会喜爱身上毛耷拉的感觉,掌悬命总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掌悬命有时恼了,就抚着狐狸的脊骨,往着要害拿捏几下,狐狸在他手下立刻酥软在盆子里,掌悬命再按几下它就要在水盆子里吐水泡了。这手功夫让狐狸很怵,于是最后离去那两天,掌悬命给它洗澡时很是安份。

      狐狸走的那日,天气坏得紧。太阳缩在云层里久久不出,黑压压的云低垂着,掌悬命放眼望去,那雨云低得要掉在山尖上。
      狐狸是大清早就窜了出去,中午时分也没见回来,掌悬命等了它好一会,见它在饭点也没出来,心中就猜想它该是走了。要走了却连招呼也不大一声,虽然不知道畜生是要怎么同他打招呼,可始终觉得野兽便是这样养不熟。
      也是有人倒霉,上门来找掌悬命寻医,病状很是简单,务农活时上了手,刚开始有些疼时没留心,如今已然成疾。掌悬命正巧缺个撒气的,看他伤处并不严重,就索性将人按在木板床上推拿,他手劲不凡,一路捏下来,上门寻医的人已经是疼得哭爷爷告奶奶,哭得涕泪交加。
      等到掌悬命自己也额际见汗了,便停手,他拿着汗巾往那人身上一丢,问动动手,看还疼吗?那人带着鼻涕眼泪的动了动手,却发现伤处给推好了大半,喜悦之余又觉得那难受实在太磨人,跟掌悬命道谢后扔下诊金就匆匆离去。
      掌悬命看那人样子,哼了声后,就去水缸那舀水净手,然后一瞥就看到门后背那短毛长尾巴。
      躲什么躲,吃那么多还想藏进门缝里吗?掌悬命踢了门一脚,有点嫌弃它不争气,那狐狸从门后跳出来就蹭了蹭他的腿,蹭完后往他书房里去了。
      掌悬命看它往书房走就跟了过去,谁知道它有没有撕书的癖好,掌悬命所赚的钱大半都投进了医书里,虽然凭借给方圆数十里的人看病,也算是略有富余,可因为这买书的癖好总也没凑到愿意让好人家闺女嫁他的嫁妆。
      没想到他一进书房,就看到狐狸从他藏东西的所在扒拉出那片枫叶,它叼着总共两片的枫叶又朝屋外跑,掌悬命好奇它要做什么,于是始终不曾拦。
      他跟出去,只见狐狸在他屋外的那块空地上刨起了坑,他又看它把枫叶和嘴里吐出的两粒好似树籽般的东西埋在土里,那狐狸埋完东西,就朝掌悬命跑来。
      它到了掌悬命的脚边,就扒拉着他的衣服,又咬又蹭撒了好一会娇,掌悬命于是弯下腰抱它,它两只前爪搭在掌悬命衣襟上,探了头就是往掌悬命脸上舔了两下,掌悬命连躲都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都要走了撒什么娇。掌悬命说着,揉了揉它的头,就把它放下。狐狸落了地,看了他两眼原地打转了好一会,掌悬命看它这样子就用鞋推了推它,说要走就走,粘粘糊糊的像什么样子。
      那狐狸叫了两声,终究是走了。
      掌悬命目送着它窜进不远的草业里,几下子就不见了那红色身影,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里。
      那一夜下了好大一场雨,一下就是三四天,掌悬命等到雨停时,就发现原先埋着树籽的地方已然长出了一株幼苗,约有一尺高,也不知是为什么长这么快,他想着那两片来历莫名的枫叶,便想该是那个。

      那树真正是神妙,等到那年冬天过去,已经长得高过掌悬命家的屋顶,连村里的人都有些称奇,不过那树与其他树也别无二致,大家惊奇一阵也就过去。
      第二年的春天,掌悬命迎来了一桩好事。

      这事最先起于一场病,春季本是万物滋生的季节,加上冷热交替,一时村里不少人都得了风寒。
      掌悬命于是进山采了草药,在自家熬煮了一锅药水,给村里玩闹的孩童几块糖,他们就捧着碗去敲各家的门,让人喝这汤药。说来也是奇怪,掌悬命昨天入山,第二天那棵树下就多了一摞草药在树下,掌悬命隐约知道是谁干的,于是就在树下包了只烤得喷香的叫化鸡,第二天那里就余下一地鸡骨。
      掌悬命医术好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有天便有人寻上来了。
      病的人是镇里旖香楼的花魁,那花魁风姿不凡,往日常有达官贵人上门,如今却遭了怪病,佳人背上生着难看的红斑,这样是要如何做生意,为了这棵摇钱树,那老鸨就请来了掌悬命。
      初看了那花魁第一眼,掌悬命心里就一跳,开了药方后就匆匆离去。虽是病容,可是云鬓堆散间仍是教人心动的清丽容颜,她细声同掌悬命诉说病情,那声音娇软,余韵像猫爪般挠着心。
      掌悬命回家后魂不守舍了阵,几天后忽然被她递了封信,那信上的话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那花魁言道自己本是出身邻近村落,因家贫不得已投身勾栏,如今她不堪待在这污秽之所,便将多年的积蓄托付掌悬命,让他将她赎出。这件事当真奇怪,可信中那附上的银票却让掌悬命不得不相信。
      他半信半疑的替那花魁赎了身,接到家中就将余下的金钱交她。

      到家中的时候,太阳已接近日薄西山,掌悬命看着她只觉得口舌木讷,将余下金钱交她,便傻坐在一边,沉默了一会,他就听到她问。
      “你为何不说话了?”
      他只好张口,却只能讷讷的说着:“我……我……”他停顿了一下,就一口气说完,“夜晚将近,我去做饭。”于是就跑到厨房里,煮饭炒菜,他切着菜的时候因为心绪不平,把案板切得咚咚直响。
      他炒菜炒得一头汗,忽然听见扑哧一声笑,回头就看到她捂着嘴在那笑。
      她说:“你看你,满头大汗。”说完,就掏了手帕给他擦着额头的汗。
      直到饭菜上桌时,他才找回舌头,开口问她。
      “你……你今后……要如何打算……”
      她放下了碗筷,说道:“我这样的人,是无颜回到家乡的,只望能将下半生托付给一良人。”掌悬命当然知道她指的良人是谁,这是按照常理,这是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
      仿佛是知道他心头疑问,她又道:“你可记得有一年大雪日,有人砸了你的门,半夜拽着你去给家中弟弟看病……”
      掌悬命听她所说,已然讶得说不出话,她口中说的那事他的确有印象,那时他也不大,半夜跟着那个裹着破棉袄的瘦小孩子差点被雪夜里的风给吹跑了。
      她勉强笑着说:“那之后,没多久我就……”她将后面的话略过,看着他,“我在家时,父母都唤我小蝶,你若肯,便……叫我声……蝶娘吧……”

      那年的春末,掌悬命娶了亲,谁都说掌悬命也不知哪来的狗屎运,竟然娶了那样一个美娇娘。
      有这样的妻子自然要疼到心坎里,那些已经嫁人的女子眼睛明白的很,有时也不禁羡慕,然后回家骂着自家汉子,说人家就是连饭菜都是掌悬命做的,你怎么就不向人家学学。这种夫妻间的吵闹,那些大老爷听到了也不过是摸摸鼻子,就当是给自家黄脸婆撒气。
      掌悬命和蝶娘情好日蜜,过了数月,掌悬命见蝶娘近日不适、胃口不佳,就抖着手给把了脉,把脉的结果让他喜得说不出话。
      这时的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八个月后会失去两个亲人。

      只能叹说个人福祸天定,皆是造化弄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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