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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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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人和医兽是不同的,如果是人,大概也不会像狐狸那样在伤口生出腐肉。
掌悬命第二天给狐狸拆纱布看伤口时,发现它身上创口伤势奇特,一半在伤药的治愈下有轻微的好转,至少狐狸挣扎间流出的鲜血不那么多了,然而另一半情况却不大妙,创口出现了局部坏死的部分,那坏了的地方,发出腐败的味道。
想来是伤口难受,狐狸转头就要舔着自己身上的伤处,掌悬命忙按住它的头,不让它去碰那处。
它被掌悬命牵制住行动,就怪恼的磨了磨自己的牙,可它昨日对着掌悬命只有吃亏的份,于是老老实实地磨着,却也没敢往掌悬命身上招呼。
你这伤倒是愁人,掌悬命让狐狸脑袋靠着自己的腿,用手指揉捏着它的耳朵和颈窝,狐狸初时还挣扎着,可没过多长时间,它就喉间发出咕噜声,被俘虏在掌悬命掌下。
它仅存的那些毛发柔软得叫摸的人心软,掌悬命扒拉了它两下耳朵,一时间觉得招揽这麻烦也是不错。而狐狸任由他把玩,只差没在他膝上滚上一滚,掌悬命看着它身上被包裹好的创口,心里又生出了两分疑惑,这伤口分明被毒所染,又是火烧又是中毒,这狐狸当真是多灾多难,而它这样机灵,难道是精怪不成?
过了三日总算让掌悬命想到了法子。那附在伤口的腐肉要动刀不易,掌悬命特地用手摸过狐狸周身,它伤的都是要害,距离伤口有数个动脉,他的刀子稍有差池,也许就给狐狸伤上加伤,不能动刀,而他对这毒的来源又不明了,作个兽医麻烦的便在于,他的病患不大好望闻问切。
于是掌悬命想出了个法子,他养着一坛子的白蛆,那蛆是由他投喂而长大,每个步骤都十分严谨,因而它们十分干净。掌悬命的法子就是,将这些干净的蛆放在狐狸的伤口上,由它们去吃掉那些腐肉。
对这法子,掌悬命十分得意,于是动手也格外的快,
要怎么让狐狸老实被这些蛆爬呢,这是个再麻烦不过的问题。
掌悬命为了测试,还特意的在狐狸面前揭开了放着蛆的坛子,那狐狸被恶心倒了,那天晚上对着掌悬命给它加的半只鸡都没胃口,掌悬命当然不会让它这么娇气。
医者都有着见不得折腾自己的怪毛病,于是掌悬命总有让人又难受又不得不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法子,用在狐狸身上倒是头一遭。
他捆人一样的把狐狸捆个结实,那狐狸被他这样粗暴对待,哀哀叫着,掌悬命看它张嘴叫,却没有爱护动物的心思,把撕好的鸡肉往它嘴里添着。那狐狸吃了苦头,泛着泪光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掌悬命,似乎在表示自己绝对是五好狐狸,
掌悬命再要喂它吃的,它也不敢耍没胃口的脾气,很是奋力的吃的。
看它听话,掌悬命才从自己的良心中找到丁点大的内疚,他摸着狐狸微汗的光溜身躯,这去了毛的皮肉光滑的紧,便是毛刺也是软的,狐狸也趴在他腿上,很是亲昵的蹭着。
掌悬命抓龙之术很是独到,避过伤口给狐狸捏了一通后,这狐狸原先的泪眼就在睡意的驱动下闭上。
看它睡下,掌悬命就心动了。
他抱起狐狸,手臂给这只体态康健的狐狸给压得一沉,然后他就来到那养蛆的罐子前,这玩意也是掌悬命精心选的,刚好将狐狸放进去,让它前爪搭在罐子口。
掌悬命隔着罐子隐约能听到罐子里窸窣的声音,这蛆虫只吃腐肉,自然不会对狐狸造成什么影响。
可没一会,麻烦的事情就来了。
狐狸终究不是死物,身上伤口作着麻痒,它如何察觉不出来,睁眼之后,一副极惊恐的模样,被放进罐子里的下身听声音是在蹬踩着,可惜掌悬命很有预见性,早早就固定了罐子,而掌悬命的手就好像两把铁钳,紧紧的将它抓住,狐狸只能瞪大着眼,惊恐的感受到伤口的痒痛。
掌悬命心里生出两分歉疚,于是估摸时间到了,就赶忙把狐狸抱出,放在一边准备的热水里。那热水热气腾腾,一下子就将蛆虫冲了去,那狐狸给烫的嗷了声,又被掌悬命抱出后,放在温水里。
因为剃掉了毛发,有没有蛆虫残留,掌悬命一目了然。等洗干净狐狸,他就用重新替它上了药。
这一套下来,哪怕是人也要折腾去半条命,掌悬命虽累,却不像狐狸一副身心受创的模样。
它因为干净,被掌悬命抱在了床上,一触到床,它便无师自通的拱进了掌悬命的被窝,在被子里拱成一团。掌悬命知道它是在伤心,耐不住揭开了被子一点,那狐狸两只前爪搭在眼睛上,不消说是在可怜兮兮的掉着眼泪。
掌悬命要摸它,被它用爪子啪一下拍开。
“莫哭莫哭……”掌悬命生平最怕眼泪,女人的眼泪、孩子的眼泪、现在就是狐狸的也怕。
他再伸手,狐狸干脆的张嘴咬住他的手,泄恨似的磨牙,掌悬命吃了痛,却也不作声,只让它仇心大快。
渐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道是月影倾斜,自窗外来了又去,掌悬命也觉得眼皮子打架。后来渐渐觉得手上的力气没了,他把手抽来看看,牙印很深,还流着血。而狐狸似乎睡的不错,睡着后还在被窝里磨蹭着,也不管被单上是掌悬命血液留下的落红。
掌悬命叹了口气,给自己包扎了一下,这时夜深他才觉得做了许多,很累。于是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和衣与狐狸睡在一起。
这床一人睡有些宽松,多了一只狐狸是刚刚好,掌悬命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掌悬命第二天早早地醒来,是因为那狐狸不知怎么的压在他胸口上,他胸前滞闷,做了半宿的噩梦,梦中惊醒看到这个小祖宗横着睡在自己的胸口上,惬意得不行。
掌悬命却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叹了口气,他干脆披着衣服醒来,去书房点着油灯看医书。
也是因了他正看书,就是古怪的事情也发现的迟缓。
不知何时,房间开始弥漫出馨香,那香气最先只是淡淡的,等到浓郁时,掌悬命错愕抬头,却发现窗外不知何时竟是亮如白昼。掌悬命起身时,天还是全然的黑色,他看了时辰,分明距离日出还有许长时间,这时亮如白昼当真是奇怪。
他好奇望向窗外,却看到漫天的枫叶雨落般纷飞,这样的奇景是平生罕见,他赶忙披着外衣冲了出去,却看到红叶俱是从那云梦山上而来,在天空中铺陈出一条长路。掌悬命眯眼盯视空中,又仿佛在那枫叶铺就的长路上看到有人持着华丽依仗在上面通行,他猜想自己是撞见什么鬼神精怪,想着要回避。然而几息之后,天地蓦然一黑,重归了日出前的宁静,掌悬命揉揉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忙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之前一切发生的左证,却发现都是徒劳。
他摇了摇头,想要回屋,却在走动间感觉到有什么自自己身上落下,他俯身一看,竟然是一枚红透了的枫叶,那枫叶触手就让人觉得不同,自然不是树叶的触感,倒像是金石一般。
掌悬命拾起它,回到屋中,他看了它一会,说来也有些后悔,这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留下的,留下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在本医书里夹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