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陆花）》幸福狗天使

16、第 16 章

　　（十六）

　　顺着藏獒们离去的方向走出越发稀疏的树林，眼前的一片开阔的草地。沿着缓缓的斜坡望去视线豁然开朗，几丈开外孤伶伶矗立着一座民国风格的建筑。

　　灰色的瓦楞、青白的墙面在幽幽的夜色中尽显苍凉。

　　红木家具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金色暗纹的墙纸上盛开一朵朵水色的梨花，华美厚重的地毯从门口延展到室内每个角落，颇具历史风韵的留声机缓缓转动着。

　　那留声机的颜色却是极其鲜艳的，大大的喇叭洋洋绽开，上面纷纷扬扬绘着洁白的花纹，如同初雪恰到好处地落在傲然的梅花上。

　　唱针沿着细细的刻纹旋转，轻盈跳跃着，轻轻摩擦着黑色的胶片，有女声低低唱着。那声音不知疲倦仿若不知年月的转换，若岁月静好，便就这样一直唱到时间的洪荒也是好的。

　　房间温暖舒适，宽阔的大厅整洁明亮。陆小凤一眼便望见阳台上的女人。

　　女人一袭洁白的长裙，晚风牵引她的长发勾勒出温柔的弧度。她安静地望着屋外一片暗沉沉的树林。她是那么专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两个陌生人进了房间。

　　陆小凤慢慢走近却在看到她的侧脸一瞬间怔住。

　　方菲！

　　这个女人居然是方菲！

　　一个本该死去多年的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眼前的方菲眼神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她像一尊冷而硬的雕像：美丽却没有任何生息。

　　留声机的声音嘎然而止。陆小凤不意外地看到孙管家。

　　孙管家面色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他淡色瞳孔带着冷色的残酷：“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打量着对面的两人，继续说道：“我是自私而残忍的人，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我可以冷眼看着你们死在野兽口中。”

　　陆小凤道：“可是我们现在毫发无伤地站在你面前。”

　　孙管家道：“香儿没有任何犹豫就赶走了那些藏獒。”

　　陆小凤对他的冷漠丝毫不在意，只是轻声道：“你真不该把冷漠和残酷的思想灌输给一个孩子。”

　　孙管家不得不承认陆小凤的话直截了当说中他心中的担忧，他微微叹息道：“她终究没办法像一个孩子般生活。”

　　陆小凤看向一旁没有任何反应的方菲，不禁叹息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管家轻轻叹息道：“她不该爱上那个男人。”

　　陆小凤道：“那个男人？”

　　提起方菲，孙管家冷漠麻木的脸上还是显出不可抑制的哀伤：“那些流言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菲菲确实有一个男友，她瞒着所有人和他往来，我们都不曾见过那个人。”

　　方菲从小就是一个倔强要强的女孩，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会拼尽十二分的力气去完成。不可否认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而天赋的背后更多的是勤奋练习。

　　为了学一首新歌，可以一个下午反复重复一段旋律；为了学习一段舞蹈，她可以不顾伤痛不间息地练习好几天。这样坚韧固执的性格为她在娱乐圈中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却很容易在现实中碰壁也决定了她最终的命运。

　　孙管家对这段恋情也是知之甚少，他甚至不清楚两人是如何相识。他只是从方菲的一些行迹猜测他们的故事。

　　孙管家叹息着：“真是孽缘啊。”

　　那年冬天，方菲的情绪越发变得颓废。孙管家从未见过她如此行经，旁敲侧击地打听才知道她有一个恋人，两人不知为何原因分手了。这次失恋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开始抽烟、酗酒放纵自己。

　　她的对手借机收买媒体大肆渲染，一时间就有许多的负面新闻，她的事业也遭遇了第一次的危机。遇到王先生后她渐渐回复以往的模样，我们以为终于走出了失恋的影响。

　　孙管家回忆道：“可是我们都猜错了，她的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男人。她爱那个男人超过了一切，甚至超过了对音乐的爱。”

　　王先生的父亲强烈反对两人的恋情，为了逼迫儿子放弃这段恋情，王家动用了一切手段在原先□□的基础上又炮制了许多负面新闻。

　　负面新闻产生了负面影响，那段时间很多的广告商取消了她的广告代言，许多的赞助商也取消了演出，公众舆论也纷纷倒戈。焦虑的情绪和思想使她患上了抑郁症，后来她居然服毒自杀。

　　孙管家交错的十指因为痛苦的回忆而攥紧，他沉着声音道：“当我找到她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颤声说道：“她不该落到这样一个结局。”

　　陆小凤能够理解他的痛苦。

　　“她是爱漂亮的女孩，永远都只让别人见到她最好的一面。我怎么忍心让她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与其招来一群记者无穷无尽的恶毒揣测，我宁愿她就这样‘死去’，至少还能将她最美的形象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陆小凤道：“你对她的家人也隐瞒了这件事？”

　　孙管家道：“方先生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好，知道这件事以后突发脑溢血人事不知了。至于表小姐，哼，不提也罢！”

　　两人最终找到了失魂落魄的Alice。将Alice送回去后，便打算告辞。

　　Alice突然拉住花满楼的衣袖，她看着花满楼却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花满楼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温和地轻声和她道别。

　　陆小凤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一路跟着花满楼去了他的房间。

　　花满楼突然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陆小凤走上前笑着道：“传说果然不可信。人人都说花公子谦谦君子，明明是你有问题却偏偏要我说破。”

　　花满楼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是藏不住话，所以让你先说。”

　　陆小凤不打算继续绕弯，直截了当就问：“你认为孙管家的话有几分真？”

　　花满楼的回答却是答非所问：“我见过她。”

　　陆小凤一愣，随即轻呼道：“你见过方菲！”

　　花满楼第一次见到方菲正是Julia试香那天。他至今还记得女子动人略带苦涩的声音。

　　当时的花满楼还不懂爱情，却从Julia感受到这种奇妙的感觉：甜蜜的忧愁。

　　爱情的甜蜜让人眩晕，爱情的忧愁也让人心碎。多情人却总甘心承受这种或欢喜或忧愁的负荷。

　　初春的空气微冷，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暖暖地洒满大厅。

　　James中长的发渡上一层暖色，他的眼神纯净清澈，年过四十的人却总有一份孩子的纯真。

　　他有着孩子的好奇心，喜欢各种不着边际的尝试，任性地调制各种“不可能”的香水。年轻时也做过一些离经叛道的事，现在虽是年长些偶尔也做些让学生们跌破眼镜的“蠢事”。

　　James抬眼看着木质旋梯上缓缓走下来的方菲，缓缓走上前接过她的手低头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方菲接过James递过来的香水，抬起手婉轻轻喷了一层香水，闭上眼睛静静感受。

　　James简要介绍自己的香水：“根据您的要求这款香水的名字是Julia。Julia的主香调是用野生裳梨花萃取液调制而成。梨花的花语是纯真，代表唯美纯净的爱情，就如同茱莉叶和罗密欧的爱情一般纯粹永恒流传。中调是葡萄柚、柑橘营造甜蜜、温暖略带忧虑的酸涩。。。”

　　突然他再也说不出话。

　　方菲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一行泪悄然划过脸庞默然坠落。

　　花满楼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够清晰感知她任何细微的情绪。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方菲慢慢张开眼看向James：“香水的保质期很短吧。”

　　James有一瞬间的怔愣，方菲的问题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迅速回复平静，回答道：“一般不超过三年。”

　　方菲低声道：“果然，所有的东西都有保质期。”她如梦呓般轻声喃喃着：“是不是过了保质期，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James道：“过期的香水会完全失去原来的香调，而且可能散发难闻的味道。对于我来说，超过一年的香水跟毒药一般。”

　　方菲抬眼看着调香师，执着问道：“那么Julia还是Julia吗？”

　　James眼睛里满是温和：“Julia从来都是Julia，死亡可以带走她的呼吸却无法带走她的美丽。Julia的美已经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都记得Julia给我带来的感动。美的感觉永远存在人们的心里。”

　　方菲又问道：“调香师知道爱情是什么味道吗？”

　　James微笑道：“爱情并不总是神秘不可捉摸的。音乐家可以听到爱情，爱情是一段拨动心弦的旋律；哲学家可以感知爱情，爱情是一团无法揭晓的谜，没有一条定律能够适用于所有爱情；对于调香师而言，爱情是一种特殊的气息，只有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才能感受到这种特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