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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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试试。”
“要帮你对戏吗？”男生翻了翻剧本。
杨毅斜眼看他，表情冷淡，默不作声。男生疑惑地挑眉：“说话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恩？”男生怔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已经开始了，于是表情也是一整，迅速调整好状态，沉声道，“远赴边疆平定叛乱，战争结束后纵兵掠夺，这是惯例。士兵们好不容易取胜，现在就像一团火，走到那烧到哪，没有将领约束这个说法！”
“哼。”杨毅冷笑，“我们发兵的本意是来平叛，乱军既除，就该收起兵锋。须知道，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除恶务尽！只有灭国，才能保证这里不会再有叛军，才能保证我大唐威名可以震慑四方，西域诸国不会再生异志！你说得对，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所以一旦用了，就一定要用到底。”男生烦躁地站了起来，不欲再谈，只道，“老二，你不要糊涂。”
“将军谋划既定，我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说服将军的话。但我的坚持不会改变。”杨毅忽然扭头，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仿佛是看着远处的一些场景，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那些妇女和孩子，你也不愿放过他们吗？”
男生顿了片刻。
依照他的理解，这句话是老二对老大宣战前最后一句话，也是二爷给老大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所以说话时应该看着对方的双眼，制造压迫感，方才能达到效果。杨毅前面几句台词表现平平，气势上早已被他完全盖过，原本气场强大的戏，被他演软软的，剑张弩拔的气氛无意间带了一些抒情意味，让他略有迟疑。
他皱着眉，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端起架子：“当今皇上要武功，这本来就是一场灭国战，我们无权放走任何一个人。”
杨毅沉默了。下面的一段台词很长，是整个剧情中对二爷最关键的部分。说出这段话后，他将从曾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臣，变成叛党；他的荣耀、战功也将被自己亲手毁于一旦。正常来讲，这段台词必然要用极其强硬且傲慢的语气，最好语速越来越快——强大、自信、张狂，和义无反顾。
但杨毅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先前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男生不明所以。沉默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心虚和烦躁，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只好等着，又等了一会儿，心烦意乱，甚至以为杨毅是忘词才接不下去，正欲开口提醒的时候，杨毅忽然叹了口气。
“唉……好吧。”杨毅说着，收回目光，却不去看他，淡然道，“这场战争，原本就是我为你出谋划策才打的这样顺利。是我害了那些胡人。”再次停顿片刻，并伸出手摩挲着桌上的剧本，“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敌军的将领，告知他们你们要屠城的消息；也私自下了命令，让西北的偏锋让出一个缺口……”他的语速越发慢了下来，甚至到最后，让人有种他不愿说出口的错觉，但他最后终于还是抬起眼，视线投向远方，“如果我不能阻止你屠城，那么，我要阻止你胜利。”
在整个表演的过程里，杨毅完全回避了对方的目光，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霸气。他只是普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带着一些感怀的伤情，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好似仅是在伤春悲秋。
男生怔怔看着他，难以反应，恍然后，忽然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怒气在胸臆间炸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优柔寡断又妇人之仁，只懂摆姿态讲道理，现在居然还背叛自己的朝廷……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想到这里，根本不受控制，本能地猛地拍桌子，几乎是脱口而出了一声高喝：“你！”
杨毅被惊着了，一缩肩膀闪出半米远，警惕地瞪他。
男生的气势戛然而止，又是怔愣半晌，方才缓缓从失控的情绪里脱身出来，呆呆看着杨毅。
“喂，试戏就试戏，你搞这么真是怎么回事。动作都还没排呢，你可别趁机动手啊。”
男生彻底愣了。
周围有几个人“噼里啪啦”地鼓掌，杨毅这才发现已经遭到了围观。
徐文静简直要热泪盈眶：“学弟，你真是二爷再世啊！我就知道这个角色非我大文院的学子不可，他们那群粗鲁野蛮的汉子，根本不可能理解什么叫‘倔强又广博包容的文人气质’，他们只能看到霸权和阴谋。”
杨毅囧了，自己竟然随随便便就完美诠释了“固执又没立场的娘娘腔”这一生动形象，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男生在一边愣愣的，脸上表情还没收起来，仿佛仍旧沉浸在恼羞成怒的余韵之中。
杨毅伸出手在他眼前挥舞：“喂喂，傻啦？”
“啊。”他反应过度地后撤一步，终于回过神，隐约感到脸颊发烫，喃喃道，“演得不错。”说着搓了一把脑袋，又重复一遍，“演得不错。”
杨毅谦虚地笑笑：“是吗？啊哈哈哈，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男生：“……”
杨毅：“对了哥们，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以后见你就喊大哥吧。”
“怎么不能！”徐文静插话道，“为了入戏，从今天起，剧组内演员没有现实身份，不仅互相都要用剧里的称呼，其他人也要喊剧里的名字啊。”
杨毅一愣，想象了一下自己在学校里行走时身后一个人追着喊“诶二爷你等等我”，或者这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远远招呼他“二弟又上马克思主义去啊”，登时雷的风中凌乱。靠，感觉好2B啊我能抗议吗？！
徐文静没注意杨毅已经裂开的表情，而是低头看手机，点着屏幕上14：50的数字皱眉：“这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老三怎么还没到呢……真烦，每次都是他。”
杨毅凑上来：“老三的演员是谁啊？”
“研一的学长，你不认识。是个特不正常的人。”徐文静摆手，一副提起他就来火的模样，而后快步走上讲台，拍掌道，“大家静静，都找个位置坐下，我们马上要讲些关于剧组的事情。”
闹哄哄的教室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众人纷纷依言落座，杨毅照旧还去那个男生身侧坐下，哪知道刚一沾座椅，那男生就火烧屁股般蹦起来，往旁边移开一个位置的空档。
杨毅见状，忍不住跟着移了一个位置，仍贴着对方。
男生：“……”他有些恼了，“这么多座儿你非跟我一块啊？！”
“不要在意细节。”杨毅无奈，又退回去，“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不会真想让我见你就喊大哥吧？”
男生眯起眼：“我觉得挺好，就叫大哥吧。”顿了顿又道，“要带语气，感情饱满点。”
“靠，你逗我？！”杨毅觉得无论如何都忍不了，出去被人听见显得特别深井冰，掉份儿，决心要是丫坚决不说自己叫啥，以后他遇见了也坚决不打招呼。
男生饶有兴致地瞅着他，半晌忽然道：“李哲。”
“啊？”
“啊什么啊，我说我叫李哲，木子李，哲学的哲……听不懂中文？！”
“哦哦，我叫杨毅。”杨毅心说这货脾气也太臭了，能演话剧？！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咋咋呼呼。
他还不知道，李哲本身是艺术学院表演专业的，成绩非常好，见杨毅一脸蠢相已经很不爽，想到刚才自己的戏竟然被这个门外汉带着跑，更觉得异常恼火，加之最初他想演二爷，被徐文静一句“你弄不懂二爷的真正想法”给堵了回去，因此看杨毅格外不顺眼。
会议冗长而繁杂，诸多杂事需要布置，后续安排需要协调，徐文静给每人都发了一份装帧漂亮的文件，内含剧本、剧组人员的详细联系方式、时间安排等等内容，简单讲了下大致策划过程，琐碎事务零零总总花去大半小时，成员自我介绍又耽误一小时，紧接着还要讨论剧本。演员和龙套都迫不及待地念起剧本台词代入找感觉。
杨毅摸着剧本，静静想着二爷的样子。脑海里，那人似乎连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风华，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靠，我真的很像吗？！
正此时，教室门外传来“砰”一声巨响，一个男生几乎是倒摔着踉跄进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注视。他扶住了身前的桌子，勉强站住，而后直起身，有些尴尬地冲大家微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徐文静冷笑：“你竟然还记得来开会，我已经感动地无以复加了！”
“啊，是吗。”男生也不知听没听出话里的嘲讽意味，只顾着挠了挠头，“昨晚看小说一不小心又通了宵，这是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的。”
徐文静无奈道：“算了，剧本你看完了吧？”
“啊，剧本，对。”他说着在身上四处摸索，“是不是那个……讲纳兰容若的？诶，我就想着把这事儿说说，编剧完全就是个写小白言情的料，把康熙扯进来卖腐也拯救不了这个稀烂的故事了。”
众：“……”
徐文静终于忍不住咆哮：“你大爷！你看的是毛线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〇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