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正文（五）鹊山之无奈眠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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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马花前良人过，踩云雾头伪仙人。
槐树老仙君在我来人间的时候说，五行八荒人界之南有一叫鹊山的山群，其中第一大山系招摇山上盛产金玉和桂树。那桂树果实受玉气滋养有着延年益寿，养伤治病的功效，治疗穿心的箭伤也有奇效。还有一种神草祝余，说是吃了不会饥饿，如果我感兴趣又方便可以带些回来。我估摸着这老头子是嘴馋了，便也欣然答应。
再次路过霈城的时候，特特地下了祥云，就这么不多时间，这方人间已过去月余。暗红高城墙上贴着一张纸，我见人群都聚在那里也就凑热闹了一番。上面写着当今王上第二子月余前不幸染病，经四方名医救治无果，现而已不治而亡。周围的人神色有些肃然，我不免又感慨一番，这人世间的寿命可真心不太值钱。
去鹊山的路上想那箫络暂时也无甚大碍，便小睡了会儿，特意将祥云隐了形，自己窝在里面很是惬意，做了一个猪成仙的梦。
醒来的时候感到身边有人，遂看着旁边，一把冷汗。音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来去无声了？脸上还覆上了一幅银色的面具，不知道又唱哪一出，可是偏偏那桃花的眉眼和欠扁的唇一下子就出卖了他。也算是出卖的好，不然，保不准我会不会将他推下云头。
“知道本君上近来这忽而瘦弱的灵魂不惊吓不？你什么时候恋上如此扮相了？”我没好气，可是见音楠身子一沉，云头颤了颤，又迟疑地扯下面具，完整的动作虽流利却有些萧索，说着说着也没了铿锵底气。
“上次给我讲的那什么什么姑娘不要你了么？这般消沉？”本君上很多时候还是很是善良的，知道要安慰人，那个什么什么姑娘好像是棵水仙修成的，水仙一族的小妖些虽本事不太多却个个都颇有些姿色，能入了音楠的眼的怕也是有很些姿色。若真是这姑娘能够让音楠至此，我定端着君上的架子去跟她拜把子。
“姑娘不要你了，何妨谈笑从容？且稳稳地用掌风劈开天灵盖抹去这段甚是苍凉的故事！”说罢，举起手来像模像样地比划了一下。可音楠继续甚是忧伤地注视我良久，我吞了几口唾沫之后他才方开口说话：
“小默……”对的，音楠虽一直秉承一张吊儿郎当的玉颜貌似没怎的待见我，可在唤我名字这点上，千百年如一日的正经。我眨巴眨巴眼睛听他会说出什么样高深又忧郁的话，顺便在心中揣摩如何一句话噎住他。可巴巴的，就是没能有这样的机会。他说：
“小默，待你真真儿醒神后，历经风月许是能够理解我此时的心境。”可甚是高深，我差点没踩紧云头跌了下去。这话中间满满的有对我的无奈，他也不就是将将比我高寿了那么两万来年么？我还不是想那所谓的劫难快些来，为我的生活平添几抹风姿。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他竟然回复到一贯的语调，轻蔑地看天外的云彩，很是不屑地吐出：“小默，哥哥我几个时辰没见到你甚是想念，换作憔悴的模样想吓吓你。”这可真是吓坏我了。“不过，你的这身衣裳可让哥哥我心头甚是不安啊！小默你的情趣越来越脱离常人的节奏了。哈哈。”
我心头叫苦，懒得理他，兀自拨开云头探寻如今的地界，正是风平浪静的大片水域，记得某次与陌桑去南方鬼域体察民情顺便趁吃趁喝路过这里，那时的这方土地还是群山环绕，漫山桃花灼灼，一群群的小妖自在逍遥，如今竟也在时光飞逝中隐去了踪迹，堪堪让我一种优越感跃然纸上。哼着小曲儿，顺便用几缕云彩捏了根狗尾巴草有韵律地拍着音楠的肩头。
我抽了个空隙向音楠讲诉了我在人间这一日中遇到了各种不像样的事情，关于花楼中的种种见闻更是事无巨细，音楠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下我，幽幽地说：“这几千年的相处竟无从发现小默是此般癖好，我该如何向几位师傅交代？”随后又是几记重拳。
去到鹊山时，星宿仙君又开始当值了。下了云头，与音楠并肩而行，他说今日天色已晚，那箫络的伤势也无大碍，便在此地歇息一晚再做打算。我想想也对，今儿这样一番折腾也确然是累了，音楠在路边拎了个正饮夜露的小妖问了问我们先下身在何处，唔，下云头的地方正是在招摇山外的即翼山。远处不辨方向，树木繁盛太过，看样子是不适合腾云的，便做好了登山这般耗费时间体力毅力运动的打算，努力点了点头。
即翼山周围有股子瘴气，夜晚的时候若是常人在此歇脚莫不是被瘴气掠去精气，也会身体招致致命的伤害。音楠虽隔绝了一片天地出来，里面的气泽还算是合我的心意，可总觉得远处有无数双眼睛如饥似渴地盯着这里，便一点睡意也酝酿不出来了。音楠见我如此，便扯开中间的云帐，挨着我坐下，谈谈现而今各界的八卦趣事。
“那个箫络，你救了他，等他伤势大好后又待怎的呢？”忽然话锋转到稍微正经的话题上，让我瞬间不知道这天该怎么个情绪来聊。
我思忖片刻，这个问题之前也考虑过，现在被问出来又有些遐思无从说起。“唔，本就是机缘巧合，也算是正儿八经地干了件修福德的事情。伤势大好之后，便由他自己选择。”音楠垂首轻微叹息着沉默下来，这沉默来的突兀的紧，却好歹引出了我的惺忪睡意，枕着几丛花草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打紧，醒来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身上一股寒意，身子有些不舒服。打眼望去，我甚是清明地记得睡下的时候还是暮夏的光景，如今怎么就漫山红叶落满了？絮絮飘飞的叶子分明就昭示着人间的浅秋已至，心头涌现出些许不安，这音楠也不见身影，我虽向来知晓这人确然不太可靠，可现而个也太不可靠了些。
赶紧地收起这周围护着的气泽，空气清新不少，施术一探，发现瘴气也干净了。心中千头万绪扯的我甚是茫然，抹了把脸，瞧着个正近旁看着我的小蛇想问个究竟。他急忙忙地吞了个青果子，却噎在了喉头，看的我甚是无语。小蛇换作了人样，一个小男孩，很是可爱，只是被先前的果子憋得小脸通红。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看起来终于是好了些，便急急地问他如今什么时辰了。
“咳咳。阿娘前几天说寒露至了，还特特给我赶做了御寒的新衣裳。先前阿娘总是不让我出来走动，如今也放宽了心。准我常常出来了，所以得备些衣衫。”小孩的话总是会不着边际地多，让我很是苦恼，只得委婉地让他捡着重点的说。
“姐姐在此处已经睡了月余有半了，我背着阿娘出来好几次都见姐姐在睡。咳咳，姐姐真能睡，咳咳，姐姐睡觉的样子可真是好看。”我虽知道小孩子从来不说谎，唔，却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我竟然在此地睡去了个把半月，我可是赶着要救人的来着说，我的那个末址君上哟。
心头满是疑惑，遂继续问这小妖：“那好看的姐姐问你，可知道先前与姐姐一同前来此处的那个大哥哥？”我这般牺牲色相，目的是势必要知晓音楠这小子去了哪儿。
“这个，我想想。”小蛇妖握起肉肉的拳头，深思熟虑起来，忽然重重地敲上额头道出一声“是了。”我看的无比心疼，这傻帽孩子。“可是那手中握着翠色笛子的威猛潇洒哥哥么？”我略略思索了一阵，这多年音楠是否真是威猛潇洒的。片刻后灵光一闪。是了，音楠便是时时手握一只翠笛的，沉重地点点头。
“那个哥哥是打前几天才离开这里的，走之前在这儿默默盯了姐姐好些时辰。阿娘说哥哥是个英雄，可我见着他的举动，觉得这个哥哥么有些不对劲，便偷偷地在远处看。可没什么结果，随后他唤出了山神，嘀咕了些什么，后便踩着云头急急地离开了。”
如此这番听得我脑海中一阵浆糊，且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噢，那个哥哥还给了我两个果子，是那方招摇山上的青果子，很好吃的。我这还有一个，姐姐睡那么久铁定饿了，要不要吃一个？”小蛇妖很是天真，从怀中摸出个青果子，虽暗自觉得音楠也小气过了些，可是我现下并无心思来逗小孩子，正欲拒绝，低头却见那果子，不就是我正在寻的么？小蛇妖见我不太热情便有些讪讪，我摸摸他的头，估摸吃饭的时辰到了，遂打发他离开。
我在原地坐了半晌，思量这音楠此回来找我断然是太不对劲了，正打算施个术寻下音楠再问问。空中刚抹开一片水雾，不想身旁发出轻微响动，收起术侧身一望，一个彪形大汉手握巨型石斧却怔怔惶恐地看着我。我愣神后吞了吞口水，唔，口中有些不舒服，忒干燥了些。
“小仙乃是这鹊山的守山之神，前些时日受位公子所托，待姑娘醒后特前来寻姑娘。”说罢屈身行了个礼，看样子他并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可仍然这般惶恐，想来音楠定使出了什么能让这小神很是惶恐的招，这种办法往往不太文雅却最是奏效。我颔首，微笑示意。
“眼下姑娘怕还得随我走一趟，因那公子存了些物什在我那方，出来匆忙并未带在身上，姑娘且去我的屋舍之中，顺便稍作休息。”他这话说的仍然是小心翼翼，真不知道难道我看起来是那种很是不好相处的姑娘么？我想了想，看这样子不像是在诓骗我，可这睡了月余，身子轻飘飘的，确然是不需要再休息了，但这音楠既有东西交给我便“也好”了一句跟在山神的后边，且不自觉地神色庄重起来。
这神色庄重地毫无缘由，可又觉得这种时候似乎一般人都会很庄重，便不舒服地接受了我面部表情近来有些失调这个事实。可前脚还没有踏出去，刚刚打发走了的那条小黑蛇又出现在我面前，眼巴巴地拉着我的裙子，眼巴巴地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终于不再庄重，扯出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子看着他。
“姐姐要去山神那里，可不可以带着我？”他停顿了半秒观察我的神色，有些怯怯，“阿娘让我去山神那里拿些陈树皮，说山神那里的树皮都是些好东西，冬日里御寒最好。”说到这里又偷偷打量了下在前方等待着的山神，覆在我的耳门上继续，“可是山神看起来那么凶，我不敢问他要。”我心说，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便答应了。小蛇妖屁颠颠地拉着我的裙子，摆动的很是招摇。
这即翼山是着实不太适宜腾云的，我们踩在无比崎岖的路上，周遭有隐约的腥味，定睛一瞅，一些掉下的树叶上竟然沾着殷殷血迹。虽心头满是疑惑，毕竟这多年来我总是求知欲很旺盛的，直白地说就一直很是多管闲事和八卦，可想着这番出末址没多久便有一大把不相干的事情挨着我身边发生，还特么么的不是甚好事，便一直默默地走着，安静地跟着。
小蛇妖在身边有些聒噪，却聒噪地恰到好处，只我的耳朵里面快起些茧子，而山神在前面未必听得见。一路上讲的不过是这方山水的事情，什么山顶一只白猢狲爱着了个水里的锦鲤，一直求而不得，缘由竟是这锦鲤爱着的是东边山上的红狐狸，认为这狐狸的颜色跟自己很搭，于是这猢狲便日日用山上的红果子染身上的毛，而锦鲤则日日单相思那红狐狸，顺便学习在陆地上走路。
“所以我都吃不着那红色的果子了。那大哥哥给的青果子虽好吃，可这山上并不多，千万年才成十来颗，往后我还是想吃红果子。”这条小蛇若不是我有急事在身，愣是要细细地盘查一番他的底细，然后掳了去末址给阿玉当亲人，再顺带给我解闷儿。话还不是一般的多，若是将先前给箫络施的那术用在他身上会不会太不人道？
后来小蛇妖终于说到了新鲜的点子上。
他语气稍疑，却还是郑重地吐出：“可是，前儿个听周围的其他小妖说，那个狐狸却冷巴巴拒绝了锦鲤，原因是他真真儿的是个断袖，不爱锦鲤那般模样的。”我心头一颤，心想，小孩子的思想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家娘亲也不好好管一管。还不待我发话，他便又问：“可是姐姐，那断袖是个什么意思来的？他们都不告诉我，阿娘打了我一顿，也没有告诉我。姐姐你就告诉我，断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让我白白地挨打。”噢，原来是管过的，小孩子不打就会歪。
我在心头一遍遍地组织语言，因深谙求知若渴的感觉，却又不能有碍人家的身心成长。“这个断袖呢，约摸就是袖子断了，可锦鲤补不来狐狸他们那族的袖子吧。哈哈。”这么理解，似乎有些诓骗别个的嫌疑。
山神在前头一顿，转过身来，神色凛冽地看着我们，方才的惶恐全然不在，似乎有些愤怒。小蛇妖往我身后挪了挪。
“你阿娘便是如此照看你的么？往后儿个不许同那些爱嚼舌根的小妖们处一道儿玩耍。”这话一听就不是给我说的，低头看那条小蛇，已经泪眼汪汪的了。这山神貌似闲事管的比我还多了些，唔，小孩子么，得尊重人家的天性，好问也不是什么坏事。
山神昂首阔步走得有些愤愤。
我悄悄问小蛇妖，这山神平常便也是这样么？他点点头。我又问，他可与你有什么不得了的关系么，管你这般严厉。他想了想，说：“也没甚什么关系吧，只是山神总是来我阿娘的洞府，却也不进去，阿娘也不出来迎见。今儿个寻那陈树皮才堪堪儿地叫我来跑路的。”噢，原来是这么个缘由。嗯，据我聪慧的头脑估计，这事情该是算作个家事，不适合我插嘴，便偷摸摸地掩嘴笑了笑。
这样一来，愁绪淡开不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正文（五）鹊山之无奈眠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