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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氏家主欲要修书向郭家请罪,被荀文若劝了下来,说是如此周折,倒不如将养一阵子之后再带着个完好无损的郭奉孝去阳翟郭家言明事况,这样既可以让郭家少担些心,又算不得是失了礼数。
荀氏适时正忙着讨好天家,也未在这小事上多加上心,遂听了荀文若的劝。郭奉孝伤情较重,不方便挪移,便暂歇在荀彧房中,荀彧也不嘱人来侍候,自己添了一架床榻日夜相守。
郭奉孝因为疼痛变得话少,看着垂首敛眉一脸愁苦的荀文若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荀文若转身抬眸,发现郭嘉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笑酸得似含了无尽的苦痛在里头,荀文若胸中稍稍松下的心弦被这笑意一弹,眼角又忍不住一红。
初时的半月,郭奉孝痛的都忘了不痛是什么感觉,所有的感官只接受剧痛这一个指令,前一两天还憋着,憋得久了也顾不了旁边的荀彧,开始撕扯床单、哀哀低泣,听得旁边红肿着一双眼的荀文若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夜里,被疼痛折磨得无法入眠的郭奉孝将额际抵在荀彧的颈间,触及一片冰凉,抬手一摸,荀彧的双颊满是水渍,自己也忍不住掉泪:“我是真的痛啊,文若,没办法,我实在忍受不住只得喊出来。”荀文若轻轻的揽着他,嗓音暗哑:“没有叫你忍着,你痛就告诉我,那床榻被褥若是不衬手,你抓着我便是。”
月余,那刺骨转为钝痛,夜间已能安然入睡,郭奉孝的脸色好了许多,然则依旧泛着些青白,荀文若也不再终日愁着个脸,被家里人督着,他时不时的还去书院晃一转,某日还将伏雅也带了过来。
伏雅此番探望病人揣了一份重礼:孤本的春宫册。图文并茂,配的是名家的艳词,既有意趣,又生情趣,据说是王侯天家压枕底下夜夜观摩的。郭嘉草草翻了一下便顺手丢在榻上。伏雅见状,连连吐舌,唏嘘道:“文若伤了你,少不得要赔点什么,你此番眼见着就要大好,何不就向他索几名家伎美婢,他定不会拒了你。”
郭嘉笑道:“仲宣你明明知道我伤了腰,一时半会的哪能爬到人家身上去,你今时送这个莫不是提醒我多过些清心寡欲的日子?”
伏雅闻言笑道:“那倒也是。”说罢便探身去把那春宫图册收了拢回袖底,郭嘉也不拦他,懒懒地靠在床榻。伏雅执着袖子,突然想起:“伤的那日,我见你留意那几片挂了果的枝叶,那可是救命的良药?当时我搁进了你的袖笼里,医士可拿来用了?”郭嘉笑:“哪有良药出现的那么巧的?”
适时,荀文若跨进门来,答道:“那不过是普通的红豆,虽可入药,却也是寻常的,治不了外伤。我寻思着你摘它下来辛苦,扔了不免可惜,便搁在柜里,你若要用,我替你取来。”
郭奉孝微微直起了身,连连摆手:“那倒不用。”
说话间,荀文若已将那卷了边、变了色、化了灰的枝叶取了出来,黄黄绿绿的树叶已归尘土,那相思豆却依旧妖娆丰润,甚至比摘它之时更艳了几分。荀文若有些惊异:“这果子好生奇怪!”
伏雅接过看了看:“哦,怪道不得有几分眼熟,原来是相思豆!”
郭嘉扶着左腰挪了挪,觉得右腹下的钝痛一日比一日要轻一些,但将将长好的皮肉上的痒却一日赛一日更盛,尤其是晚上,睡梦间也会伸手去挠,失了轻重,把自己痛醒的同时,旁边的荀文若早已睁大了双眼于黑暗中瞅着他。郭嘉隔着衣物挠了挠腰,笑道:“看来这两月里,伏公子去得月楼去得愈发的勤,这相思豆亦收得不少。”
“那倒没有,小娘子们都知晓荷包香囊什么的更合我的意。”天已入冬,伏雅手里依旧持着柄扇子摇了摇。
送走了伏雅,每隔几日便有更多的同窗三三两两的来,喧嚣中,郭嘉已能扶榻下地,荀文若下贴请张名医再过来瞧瞧,郭嘉知道没这名医的金口,荀文若定不会许他出屋,便也安然的等着张名医。
时已入冬,张名医这回过来的比上次要晚得多,居然等足了七日。
张名医在仆役的引领下迈进屋内,入眼便看到郭奉孝持着酒盏立在窗前,笑道:“我就说这位小爷该怕是大好了,偏要劳我跑一趟,这几十里路下来,骨头都散了。”
荀彧做揖下拜:“有劳先生了!”
张名医此番到荀家不过是途经,所以才耽误这么些时日,此番瞧了郭奉孝,便要即刻启程。名医不多言,饮了口温水便示意郭奉孝宽衣解带。
郭奉孝的伤处的结痂已脱落,新生的皮肉鲜嫩红润,那粉色的疤痕爬在柔韧的腰上非但没有一丝的狰狞,倒令边上俯身旁观的荀文若吞了吞口水。
张伯祖起身细看,细瘦的手指着力捏了捏,郭嘉微微皱眉,并不唤痛,张名医看他神色,笑道:“已是大好,只是历过这番变故,小哥最好弃武从文了。”
荀彧:“弃武从文?!呵,他也得有可弃的才行呀。”
张名医笑道:“那便更好,以后,策马开弓什么的就没必要的。”
荀彧:“就这么简单?”
张名医:“那也不至于,若要较真,便是尽量不骑马尽量不挥戟,不可久站,亦不可久坐,便是行路也不能连日连夜的赶,总之,若有不适,便即刻收手。”
原来这么难伺候?!
张名医不欲多说,便要拱手告辞,荀文若依礼起身留饭,张伯祖谢绝了好意。郭嘉整好衣装亦打揖相谢,张名医道:“小哥可置有妻室?”
郭嘉一楞,口随心道:“还不曾。”
张伯祖捋须道:“那日后夫妇同房,多数时候尊夫人可得劳累些,小哥亦莫介怀,陈身而候的欢乐并不比亲身驰骋来得少。”
容不得郭嘉反应,张名医携了仆僮便告辞而去。
郭嘉想了半天,转身问笑得得面皮子都浮了起来的荀文若:“他什么意思,你那么乐?!”
荀文若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上扬的弧度果真失了优雅,却仍止不住笑道:“陈医士的意思是,你陈身相候,容我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