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宫**少

12、琼花旖旎美人中

　　云之国度，花神界。

　　四下里白雾弥漫，一眼望去尽是漫无边际的白，白的像是再无其他颜色，细看时，却是层层叠叠的流云，缥缈轻曼，似乎一脚踏上去便会沉沉的坠落一般。

　　雾气渐渐散下去一些，云层微微有些浮动，接着，一双脚踏在了一朵流云上，看似轻薄的云却稳稳的托住了那双脚，并没有向下坠落，抬眼向上看，周围竟是开满了花，花海之上，环绕着层叠的流云，回环往复，似是永不落幕一般。

　　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琼玉叹了口气，伸着脖子张望着，道：“怎么还不来？”

　　说话间，花海的尽头有微风拂过，瞬间带起漫天的花雨，一身白衣的女子从花雨中御风而来，停在琼玉的面前。

　　琼玉揉了揉鼻子，鼻息间尽是梅花冷香，虽说来到着云之国度已经千年有余，可每次闻到这等清冷花香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揉鼻子，琼玉心性喜光，虽也是清冷的如玉一般的人，却不耐阴寒，自是闻不惯这梅花香。

　　而眼前这白衣女子每一次来都势必要带起漫天的花雨，这令琼玉感觉痛苦万分，却又不能说什么，在云上国度的花神界里，司花之神每到之处都要鲜花盛开，更何况，今次神界的司花之神偏偏就是梅花。

　　梅花仙，清若。

　　琼玉抬起头来，闷闷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司花之神。

　　“司琼花仙子，你这么的等在这里，可是等到了？”司清若缓缓走近，眼前的流云渐次散开，琼玉避无可避的撞进司清若带来的梅花雨里，白如雪色的梅花瓣四下里翻飞，不多时便落了琼玉满身，呼吸间都是清冷孤绝的梅花香。

　　“不知花神大驾光临我琼林苑，所为何事？”琼玉耐着性子说着，话未说完，却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司清若皱了皱眉头，说道：“神界有传，琼林之玉，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惟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此话可当真？”

　　琼林闻言，身子一抖，瞬间来了精神，忙不迭的说道：“哪里哪里，我琼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琼花仙而已，修为差远着呢，怎可敢和各位哥哥姐姐相比？”

　　“哥哥姐姐？他们之中，有些年纪可不及你一半。”司清若笑着说道，“司茉莉仙子司茉尘算来只有区区一千岁，而你，如今应该是两千六百岁了吧？”

　　琼玉闻言，轻笑着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居然有这么老了，花神这是在提醒我资质不如茉尘了？可是你也应该记得清楚，司茉尘一生下来就是仙命，而我琼玉可是千年修来的，我飞升的时候已经一千五百岁了，敢问司花之神，你飞升的时候可是多少岁？”

　　司清若脸上的笑容蓦地黯了一黯，不再说话。

　　一千五百岁，花妖从修成人形开始算起，历经两百岁长成成年花妖，之后还需历经千年的修行才能飞升，这样算来，也要千年有余，而实际上，资历平平的花妖，飞升所用的时间远远超出千年的界限，能够在一千五百岁上顺利飞升的花妖，在花妖界可谓屈指可数。

　　琼玉淡淡的一笑，周围的琼花渐次绽放，空气里的香气瞬间盖过了原有的梅花香，白色的琼花四下里翻飞，白雾一般氤氲，瞬间弥散。

　　然而，在这一片旖旎的白色琼花轻雾里，却蓦地出现了一阵红光，清艳的红色，在层层的琼花里瑰丽的有些炫目。

　　琼玉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身形却是忽的腾空而起，向着那红光飞掠而去，琼花瞬间落了漫天，纷纷扬扬在他的身后落下，宛若一场猝不及防溃散的白雾。

　　一抹微红出现在徐徐散开的白雾里，女子一张脸清丽绝美，却是失尽了血色，比琼林苑内满眼的白更加刺目。

　　琼玉飞身上前，将那一身红衣从弥漫的雾气里引了出来，低眼看时，那人的眼睛已经紧紧的闭上了，伸出手去探，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月华，醒醒！”琼玉伸出手搭在红衣女子的额上，不烫，没有发烧，比当年的自己飞升的时候好多了，想当年自己飞升，穿越雷震的时候一道雷直愣愣的劈下来，险些连半条命都要了去，之后整整发了几天的高烧，才迟迟的赶去司花之神的云裳殿领上仙的牌位。

　　“看来她历的这一场劫真是凄惨了些。”司清若淡淡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说道。

　　“为什么会陷入沉睡，她不是已经成仙了吗？”琼玉看着昏迷不醒的红衣女子，脸上满是不解，看着司清若问道。

　　司清若轻轻一笑，说道：“到底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花妖，居然能撑到现在，寻常花妖若是如此早就灰飞烟灭了，她倒好，凭着一股真力还能穿越雷震顺利的飞升，只可惜，最后拼尽了全力，这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没得救了？”琼玉抬眼疑惑的看着司清若，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你见死不救。
　　司清若忽的一阵笑，盯着琼玉看了好一会儿，说：“当初她从昆仑之巅侥幸有命逃回花妖谷的时候，你不是也拼死拼活的救了她一回，既然你救得了她第一次，当然也能救第二次，又怎么会轮到我出手？”

　　琼玉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将昏迷不醒的红衣女子抱起来，转身走进了琼林苑深处，在他所到之处，白色的琼花纷纷扬扬落下，细小的花瓣晶莹如玉，瞬间掩去二人的身影。

　　在他们身后，司花之神清若静静地站着，半晌，忽的伸出手去，掌心的冷光猝然而出，将眼前纷飞的琼花悉数纳入掌心里，然后重重地握紧。

　　洁白如玉的琼花在她的掌心里被捏碎，晶莹剔透的琼花汁从指间落下，周围瞬间弥漫甜馥的香气，竟是盖过了梅香的清冷。

　　水，似是有水声，在耳边潺潺响起，记忆里似是也有过潺潺的流水声，是在哪里呢？月华山庄吗？不是，月华山庄的水声没有这般轻灵，月华山庄的水榭里，总是有小亦啾啾的轻快的叫声，而且空气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花香，不像这里，安静无声。

　　对了，她记起来了，她已经死了，死在清逸的怀里，然后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的消散在月华山转漫天的落花里。

　　已经死了吗？

　　可是这是哪里？

　　安静，温暖，身体如羽毛一样的轻盈，像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

　　棠月华蓦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温润，笑容明晰。

　　那人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慢慢的，极尽温柔的落在她的脸上，轻声说道：“月华，你总算醒了，我等了你很久。”

　　声音清浅，听在耳里却是分外清晰，似是很久以前便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是那一次，也是在昏迷的时候，听过这样的低浅好听的声音，棠月华记得，那个声音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说着，“月华，快快醒过来，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不可以停在这里。”

　　“月华，修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你必须耐得住性子，一直一直的坚持下去，总会等到飞升成仙的那一刻。”

　　“月华，我在天界等你。”

　　……

　　她终于记起来了。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救过她一次的男子，花妖谷上一任的谷主，琼玉。

　　“师父……”这一声喊过，棠月华的意识终于恢复清明，往事历历在目，生生的刻在心上，没有遗落，也没有忘记。

　　“看来你这千年里，并没有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琼玉摇摇头，直起身来，终于是叹了一口气。

　　“这是哪里？”棠月华开口问道，四下里看了一眼，入目皆是一片雪色的白，遍地开满了琼花，流云旖旎，在玉白的花间环绕，久久不肯散去。

　　目光落在一物上，忽的光芒大增，细看时，却是一面镜子，镜内照出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月华山庄内，漫天飞舞的殷红落花。

　　“那是惜缘镜。”琼玉说道，“我飞升成仙的时候，初到花神界，上届的司花之神欣童送给我的见面礼，说是个新奇的小玩意。”

　　棠月华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问道：“司花之神？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便是天界。”琼玉回过头去看着她，眉宇间有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你已经飞升成仙，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海棠花妖，而是云之国度花神界的司海棠花仙子，司月华，云上之仙。”

　　“云上之仙。”棠月华轻声的念着，眼底忽然有了氤氲的雾气，宛若当初在昆仑之巅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漫山缥缈的雾气，此刻在棠月华的眼里瞬间弥散，终于是恢复原有的澄澈。

　　“花妖在飞升之前总要历一次劫难，而你历的，是情劫。”琼玉说罢，抬起手来，指尖拂过棠月华的一双眼，带起一阵淡淡的琼花香，“月华，自此以后不要再想着那人了吧，你已经飞升，成仙不易，既然已经历过情劫，该放下的，就放下好了。”

　　棠月华垂下眼去，目光落在身侧盛开着的琼花上，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她躺在盛开的琼花之上，眼底是一片清冷的白。

　　白的让人心悸。

　　琼玉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回过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的棠月华，她躺在白色的琼花之上，一身红衣明媚绝丽，宛若琼花间的精灵，一阵恍惚，琼玉终于是收回了目光，开口淡淡的说道：“明日是司花神觐见的日子，你准备一下，到云裳殿去领回自己的花仙令，也就真正的位列仙班了。”

　　“知道了，师父。”

　　棠月华的声音从层层的琼花之中悠悠传出来，带着细不可闻的轻叹。

　　琼玉转身走出门去，抬手合上门的刹那，唇角弯起一抹笑，却是感觉哀伤莫名。

　　“师父么……”

　　“原来我也只能是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