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订三国》孟小能

99、犹是春闺梦里人

　　云雨过后，他已睡熟，微微打着鼾声。我轻伏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眉头紧皱，好似正在做噩梦。伸出手指将他的眉毛抚平，喃喃道，“不要害怕，我回来了。”又在他额头上一亲。
　　真好，他又回到我身边了。
　　把玩起他的胡须，忽然想到我死后飘到我手上的……赤着脚连忙跳下床。
　　这里的摆设丝毫没有该变，和我离开前一样，而且整洁得无可挑剔。翻箱倒柜地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而且连盒子也不见了。
　　“馨儿……”权突然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在这儿了……”我忙跑过去，发现他跌坐在了地上，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搜寻着四周。
　　“怎么了？”我跪在他对面，紧张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他。
　　倏地，他一把将我抱紧，“刚才我醒了发现你不在，我以为……”
　　我也伸出手抱紧他，发现他的后背也全部被汗水打湿，“我不会再走了。”
　　“我以为这又是一场梦。”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颊缓缓地摩挲着我的耳鬓。
　　我轻声安慰着他，“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到再次与你相遇，可醒来却发现，孤单的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和无尽的泪。”他松开我，眼中满满都是泪水。
　　我知道此刻泪流满面的他在想些什么，因为我感同身受。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错把银烛照，相逢犹恐是梦中。
　　我也在这些天日日夜夜地思念着你，不仅是梦中，连我的魂魄，都紧紧围在你的身边，不曾离去……
　　“可是我现在的样子都变了，你看着会不会觉得很变扭啊？”我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一刻也不敢放松。
　　要是让我面对一张新的面孔，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权，我恐怕也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他将我前额的碎发捋过耳后，慢声细语，“我爱的始终都是你，无关你的样貌、年龄、身份，我爱的人永远都是你。”
　　他也永远都是我的——权。
　　擦去眼泪，我捧起他的下巴，歪着头笑说，“你当然不会介意了，我现在可是比以前年轻漂亮了许多呢，是不是？”
　　他坐正身，用两只大手把我的脸扶正，仔细地端详起我，一会儿抬高我的下巴，一会儿又捏捏我的鼻尖，挪揄道，“嗯，让我好好看看，哪里变漂亮了呢？”
　　我挑起眉毛佯装生气，“看吧看吧，你好好看看你的这位新夫人。”
　　“嗯，还真是变漂亮了。”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语调变得越来越柔和，“那个会为了我吃醋，却死都不肯承认的你，那个会因为在乎我而气我、引起我注意的你，那个为了见到我不要性命的你。真的好美。”
　　望着他深情的眼神，我羞涩地低头浅笑，抱住他的脖子使劲地楼，“你真讨厌，干什么把我说的一文不值。”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块无价之宝。”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
　　“权，你真好。”
　　“这下不怀疑我对你的爱了吧，我只爱这个顽皮淘气的你。”他轻点我的鼻尖，“那你会不会嫌弃我老了？”
　　他的眼角冒出了许多细细的皱纹，可苍老的容颜掩不住深情，我摇了摇头，慢慢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不想再错过与你相处的日子，只愿能和你朝朝暮暮。”
　　他粲然一笑，将我抱回床上。
　　“权，我那个放着你胡子的盒子呢？”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惆怅，“你离开以后，我无意间发现了它，觉得会是你珍惜的物件，就在你坟前烧给了你。”
　　被他烧了？可是又怎么会隔空到了我的手里呢？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种神奇的魔力，用爱在相连？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你临死前说你没有死，只是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让我好好活着，我想着你会不会有一天再回来，就让人留着你的屋子，我也会常常坐在这里等你，希望真的有一天你会回来。我等了三年，没想到愿望竟成真了，答应我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言辞恳切，焦灼的目光像是在恳求我。
　　眉宇间那种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豪情已然消失，此时的他不是吴王，不是江东的主人，只是一个丈夫，一个失去了妻子的丈夫。
　　我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善终，可本能的想要答应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十指紧扣，紧紧相依，希望这一次可以扣住天长地久。

　　我在吴王府算是“一战成名”了，早上醒来就听到众人都在议论着新娶的步夫人为了讨得宠爱，跑到已故袁夫人的房前大吵大闹，不料竟真被吴王宠幸。传言被说得绘声绘色，好似他们都亲眼瞧见到了似的。
　　我堵不住旁人的悠悠之口，只能由着他们随便说。不过心情倒是格外的好。
　　“夫人您的性子变了呢？”思思边帮我梳着头发问道。
　　“嗯？”
　　“夫人您在家的时候，死活都不肯嫁过来，又哭又闹的，我看着都心疼，可是表少爷和老夫人硬是把您嫁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了这儿，您的性情就变了，看着您高兴的样子我真替您高兴。”思思的脸上浮着激动和欣悦。
　　刚刚以为是因为我见了权才变得高兴，没想到……那么照她这么说，以前的步练师不想嫁进来，而我嫁了进来，那么我为什么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呢？
　　脑袋里一片混乱，怎么想也想不通。算了，不去想了，只要能陪在权的身边，我是谁都不重要。
　　“步夫人真是好兴致啊。”徐氏带着下人走了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气派，一如既往的刻薄，嗤笑一声，“还有心思在这里梳妆打扮。”
　　“为什么没有呢？”我没起身，坐在笑问道。
　　“你居然敢坐着和我说话！”她指着我怒道。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身为吴王的夫人，竟敢私自跑出去，成何体统，如今一定要治你的罪！”
　　“你来这里干什么？”权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高兴。
　　徐氏马上跪下行礼，我方要行礼，权却将我扶起，挨在他身旁。
　　徐氏瞥了我一眼，冷冷的狠毒一闪而过，“吴王，步氏不守妇道，私自出府，您应该治她的罪！”然后细数我这些失踪的日子。
　　“我都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权面无表情地说，然后紧搂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害怕。
　　徐氏震惊地看着我俩，失声喊道，“吴王……”
　　“不要再说了。”没等她说完话，权立即打断了她，“没事的话就回去吧，以后无事不要跑到这里来，步夫人看见你也不必行礼。”说罢留下她一个人，和我走进里屋。
　　“我……”我想解释一下，他却莫名其妙地伸手堵上了我的嘴巴。
　　“我都知道了。”
　　我一脸难以置信。
　　“伯言都告诉我了。”
　　原来……
　　“我很感动你去找我，要知道你就在这府里等着我，我肯定早就回来了，也不用一直躲在找寻你的影子中。”
　　“权，找寻你的那些日子让我明白了我到底有多么的爱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那些日子的孤单，不会让我珍惜现在的幸福。
　　“你在这里无聊么，要不我把兰玉叫回来陪着你。”他随即好像又想到什么，没了刚才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你不要想怎么解释了，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惊愕的目光看着我。
　　“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们夫妻恩爱的样子了。”我此时可以酿下一坛醋了，而且还是山西陈年老酸醋。
　　他双手握住我的手，焦急地解释，表情好似百口莫辩、比窦娥还冤枉：“你不要生气，先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编故事就是罪恶的开始！”本来我是没什么的，但看见他那着急的眼神，故意想逗一逗他，听听他怎么说。
　　他握紧我的手，手中汗津津的，“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你肯定会认为我薄情，可不是这样的，你在我的心里早已是无人可以替代，不然为什么我会在新婚之夜走掉，而不看房中的娇妻呢。”
　　我方想说我没有真的生气，可也想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你走后我的心情很低落，总是一个人来这里想你，有一次青曼扮成你的样子，说着和你相同的话，我一时……就把她当成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原来徐氏那天的话是那个意思……难怪这么多年权只娶了青曼一个人……
　　“后来她怀孕了，我只好给她一个名分。我平日里甚少去见她，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总是喜欢说些你以前的事情，我听着就好像你并没有离开一样……”
　　三年啊，我怎么能舍得让他一直等着我，况且我也不能确定我会再回来……
　　我上天入地，绝不是为了来质问他，我要他得到幸福！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我已感到心满意足，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不要再说了，上天都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我们还在这里讨论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做什么？我爱你，我从一千八百年后来，就是为了来爱你，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