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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朝也忍 暮也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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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到岸,就被几个吴兵抓住,说我身份不明、形迹可疑,说不定是蜀国的奸细,并押着我前去禀报大都督。
到了陆逊营帐,士兵诉说了缘由,等待着他的处置。“奸细?”陆逊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不露声色地盯着我的脸,“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诺!”
待士兵退下后,他起身走到我身边替我松绑,眉眼透着笑意,“你的身份还真是多啊。”
“你觉得我像奸细吗?”解去束缚后,我站起来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反问道。
他眉头一皱,“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主公他知道吗?”
一听到权的名字,我便低头默不作声。
“那你来是所为何事?”
“我……”我干什么来了?我只不过是一赌气就跳上了船而矣。我确实没想过来这里要做什么,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回去?我不要……
不回去?我又该去哪呢……
他见我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那你先在这里住下吧。”
“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啊?”
“大战在即,蜀军就驻扎在前方,我不能放你过去。”
“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赌气地说。
“我不知你与主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今战事紧急,前面每一个关口都有官兵把守,就算我现在放你过去,你还是会被抓回来的。”他神情温和,话语却掷地有声。见我嘟着嘴巴,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听说你之前陪着主公四处征战,现在归到我的帐下如何?”
“我既不会出谋划策,也不会带兵打仗,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挑着眉毛挑衅地看向他,挑战着他的极限。
“无妨,你就在我身边呆着吧。”说完,他坐回原处,冲着帐外喊道:“来人。”
一士兵应声而入,“在。”
“半个时辰后来人聚众将领到帐营议事,另外再拿一套士兵的衣服来。”
“诺!”
士兵出去后很快又送进来一套军装,他拿起交到我手上,“还不快换上,这里可是很多人都认识你。”
我捧着衣服,四处张望,虽说是有一个屏风,可……
他瞧出了我的小心思,善解人意地走了出去。
见他出去了,我走到屏风后换上了军装。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军营,想想我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军营中度过的,好像离开这里我就无法生活下去了似的。
半个时辰之后,他走进帐篷见到我已换上军装,打量了我一眼,赞叹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颇为得意,嘴上却小声嘀咕:“算了吧,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穿成这样。”
他好像听到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众人都到齐了,我赶紧立在他的身后,见周泰、韩当等老将都在,又把头低下。
“我昨日已三令五申,叫诸将各处坚守。你们为何抗命不遵?”陆逊言辞激烈。
“我们自小跟从孙将军平定江南,经数百战。其中诸将,或跟从讨逆将军,或跟从当今吴王,皆披坚执锐、出生入死。”韩当不顾周泰地制止继续说道,“今主上命你为大都督,督军破蜀,而你却只令坚守勿战,难道是想等待天命自救?我们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为何要使我军堕落锐气?”
帐下诸将皆应声而言:“韩将军之言是也。我等情愿决一死战!以保东吴!”
陆逊听毕,掣剑在手,“我虽是一介书生,承蒙主上信任托以重任!就是认为我能忍辱负重。你们只需各自劳守关口,不要轻举妄动。”
众皆默然。
周泰又问道:“安东将军孙桓乃是主上的侄儿,目前困于彝陵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请都督早施良策,救出孙桓,以安主上之心。”
陆逊起身走到他身边,意味深长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素来知到孙安东深得军心,必能坚守,不必救之。待我破蜀后,他自然能突围而出。”
周泰面有不甘,无奈退下。众人各自议论了一番,暗笑着陆逊无能。
“众将听令!”陆逊一脸严肃,突然大喝一声,“各守隘口,不许轻敌,如有违令者皆斩!”
“诺!”
“看来这些老将根本不服你嘛。”我看众人都退下了,对着他调侃道。
“他们自视劳苦功高,自然是不会服帖。”他专注地盯着地图,来回踱着步子,“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还得需要些时日。”
“莫非你心中早就有了退敌大计?”我十分好奇。
他眼中闪出一丝欣喜的神色,幽幽道:“天机不可泄露。”
热风吹了一整天,持续的热浪和骄阳烤炙之下,仿佛要把房子都吹干了。
“我看你们江东的人都是懦夫!”
我叹了口气,掏出手帕塞进双耳中,屏蔽这烦心的叫骂。
连日来,刘备派吴班引兵搦战,蜀兵轮流日夜前来辱骂。陆逊却下令士兵全部闭上耳朵拒听他言,坚决不许出迎,并亲自巡查各个关隘口,抚慰将士,皆令坚守。
“你们江东的人全是缩头乌龟。江东已无人,东吴休矣!”
“哈哈哈……”
“哈哈哈……
可声音依然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大。
“你这样倒是挺好。”陆逊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见了我滑稽的样子笑说。
闷热的天气已让我有些昏头昏脑了,只觉得身体都快要被融化了一样,不停的用竹简为自己扇风,可扇出的风竟也全是热浪。可陆逊依然是一身厚重的铠甲,只是将头盔别在了右腰间。
我早换了一身便装,可还是全身不停的在冒汗,取下手帕擦了擦发油的额头。
“热了吧。”他把水放下,微笑地看着我。
实在是太贴心了,我从席子上跳起来,飞快地跑向水源。“你自己不热吗?”挽起袖子捧起一把水,方要泼到脸上,就听到:“孙权小儿,赶快出来作战。”
“我看孙权就是个懦夫,你们东吴很快就要变成东无了!哈哈……”
“哈哈……快出来啊……”
我一听到他们骂的是权,顿时冒起火来,抛开手中的水,愤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双手交错,按得手指关节吧吧响。四下张望着营帐,激动地走到陆逊身边从他腰间抽了佩剑,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活!
还没走两步就被陆逊按下,对着我吼道:“你忘记了我的命令了吗?!”
“你忍得了,我忍不了了!”我也冲他喊道。
“现在蜀军就是在等我们出去,你这么贸然行动正好中了他们的计策!”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口吻不容争辩,汗珠聚集在他眉峰上。
我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可听着外面的喊骂声,心里的怒火始终挥之不去,固执地问:“我们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看着他坚毅的面孔,我那颗浮躁的心跟着渐渐稳了下来。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着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你、你就这么听着,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他夺去我手中的剑插进剑鞘内,脸上凝固着无奈,聚集在眉峰上的汗珠一下子顺着眼皮上流了下来,“但大局为重。”面无表情地取下右腰间的头盔缓缓地戴在头上,转身慢步走向帐外。
外面的喊声依然不断,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可要是忍无可忍了,该怎么办?”
他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很低,可我却清晰地听到了,“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他走后,我心烦意乱地在屋里来回走着,终是按捺不住性子登上了城墙,见蜀兵耀武扬威地解衣卸甲,赤身裸体地坐下阴凉下乘凉,口中不断辱骂。我看着、听着他们,手中的拳头紧紧攥起。
“你要是听不得这些,就回到营帐去吧。”陆逊见我情绪尚还激动,善意地提醒道。烈日下,他的脸被晒成玫瑰色。
我深知他坚守不战,意在破坏刘备倚恃优势兵力企求速战速决,消磨蜀军意志、瓦解士气,可我更害怕我军士气也因此消沉下去。
“你看……”他伸手指向远方的树林中。
远处丛林中,茂密的树叶不时左右摆动,可天气闷热,丝毫没有任何风吹。莫非是……
我猛地抬头心照不宣地朝他点头笑了笑。
久违的夜晚终于来临,大家忙投入微风阵阵的夏夜怀抱。我坐在岸边,眼睛凝视着茫茫大海,思绪早已飘回了武昌……
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离开武昌了?
他有没有想我?
他此刻又在做些什么?
“想回去的话,我派人送你。”陆逊坐到我身边,眼睛也望着大海。
“我才不会去呢。我……”
“你想问什么?”
我吸了口气,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刘备这次攻吴,有没有带将军赵子龙?”
他摇摇头。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幸好!
他看着我面露喜色,像要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周泰兴高采烈地朝我们跑来,“韩将军派人来报,蜀兵将四十余营皆移于山林密处,依溪傍涧,就水歇凉。都督可乘虚击之。”
陆逊恐怕韩当擅自行动,急忙上马飞快前去观看。只见平地一屯不满万余人,大半皆是老弱之众,大书“先锋吴班”旗号。
韩当匆忙赶来,用手指着前方,“军中必有刘玄德,我愿率兵击退他们。”
陆逊凝视着前方,不语。
“我视此等兵如儿戏耳。愿同韩将军分两路击之。如其不胜,甘当军令。”周泰也请愿出击。
良久,陆逊以鞭指着:“前面山谷中,隐隐有杀气起。其下必有伏兵,故于平地设此弱兵以诱我耳。诸公切不可出。”
徐盛、丁奉大呼:“蜀兵欺我太甚!我等愿意出关击之,退一退他们的锐气。”
“公等但恃血气之勇,未知孙吴妙法,此乃彼诱敌之计。三日后必见其诈矣。”陆逊坚持不令出兵。
徐盛又问:“三日后,他移营已安定,安能击之?”
“我正欲令彼移营。”陆逊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