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订三国》孟小能

105、一语惊醒梦中人

　　“巧倩笑兮，美目盼兮。”权放下画笔神情专注的望着我。
　　铜镜中柳叶眉弯弯地挂在我的前额上，内心泛起一股甜蜜，强忍着幸福的笑歪着头嘟囔道，“那你要给我画一辈子。”
　　“那你要陪我一辈子才行。”他亲昵地轻轻一捏我的下巴。
　　“今天你怎么这么闲，不用设朝么？”我见他整个早上都在陪着我，诧异地问。
　　“一会儿我要去见子布，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权故意问道。
　　“当然去了。”我立即回答。难得可以出去逛一逛。“回来这么久好像都没有怎么见到他。”
　　“他呀。”权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悦的气味，“他当不上丞相，就称病在家，不怎么来上朝了。”
　　看得出，谈起张昭，权不是很高兴。张昭的脾气秉性严峻，有时候较起真儿来连权也得礼让他三分。自孙邵去世之后，权任命顾雍为丞相，张昭与丞相之位再一次失之交臂，对朝中之事就不怎么关心了。
　　“可是有时我还是真离不开他，有些事情，还得去请教他。”权努努嘴，有些无奈。
　　我立即换好衣服，随着他来到张昭府前。
　　进门后，发现张昭正跪坐在席位上沉思。下人通报权来了之后，他马上起来避席，权恭敬地回礼。我俩坐定后，权还没说话，张昭就先开了腔。
　　“想当年，桓王和太后，不是把老臣托付给了陛下，而把陛下托付给了老臣。可惜老臣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不讨您喜欢，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死在荒郊野外了，没想到陛下还来看老臣，不过看归看，老臣这个性子是不会改的。”张昭仰起脸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说着，下巴上翘着的白胡子一抖一抖。
　　这几年没见张公，他依然是精神矍铄、老态龙钟，风气丝毫不减当年。不过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意思明摆着就是权归他管，而不是他归权管，而且他还对权有培养之恩、照顾之情。
　　我用余光偷偷瞄着权的脸色时而发青时而发白，不由得捏起一把汗，暗自担心他会大发雷霆，和张昭大吵一架。
　　权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频频点着头，脸上还装出了一副聚精会神的表情。
　　听不懂他俩讨论的那些军机要事，我连连打起瞌睡，眼睛瞟着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事情好像都谈完了。
　　“这位是？”张昭忽地看向我，探究的目光慢慢地落到了我的脸上。
　　权将手搭在我肩上，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面带笑容地介绍道，“这是新进宫的步夫人。”
　　我对着张昭微微点头示意。
　　“原来如此，前几个月听说陛下借着酒意差点杀了虞翻，多亏了步夫人极力劝阻，才不至于年酿成大祸。今日一见，夫人果然有贤妃风采。”不知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张昭居然夸起我来。
　　我羞怯地笑了笑，“张公严重了，我怎敢当先生如此褒奖。”要知道张昭可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的。他为这人自恃威严，说句好听的话可谓是难极了，更别提夸赞别人了。
　　权起身去更衣，屋内只留下我和张昭两个人。
　　“夫人不必谦虚，依老夫看，夫人的智慧不亚于昔日的袁夫人，只是她的寿命过短，不能看到陛下登极那一日。”他唉声长叹了一番，感慨道。
　　听上去张昭昔日还是挺看重我的嘛，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啊。
　　“哪里，我怎么敢和袁夫人相比呢？”哎，我现在好像是天天和自己竞赛，一定要分出个胜负出来似的！
　　“夫人有所不知，自从袁夫人去世后，陛下日夜伤心，无心于朝政，老臣们奋死谏言，恳请陛下节哀顺变，才稍微好转。如今新得夫人，老臣刚才见陛下如此开心。也算放心了。”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冷峻的神色，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说着，站起身子朝我深深一拜，“这一切都是夫人的功劳啊。”
　　“先生快快起来，我可不敢当次大礼啊。”我手忙脚乱地想扶起他。
　　“陛下的寝食生活老臣就拜托夫人您了。”张昭直起身子，神色庄重。
　　其实他的内心是十分关心权的，只是他的性格过于刚烈，不会趋炎附势，说话也不懂得技巧，才会招权烦。可他的心是好的，关心也是真的，他真的把吴夫人和孙策死前说的话铭记于心，一刻都不敢忘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陛下知道您的心意，一定会感激您的。”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老臣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但是为了陛下的功业老臣还是会这么做。”
　　看着他花白的胡子，我顿时肃然起敬。
　　权笑着从内堂走了出来，见我和张昭满面笑容，疑惑道，“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冲他神秘一笑，悄声道，“这是我和张公之间的秘密。”

　　“唉，今天又被骂了。”小丫鬟带着明显的哭腔，“徐夫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动不动就打人骂人，我这个月都被罚了三次了，真是倒霉。”
　　“你别难过了，都是最近立后的事闹的，徐夫人的脾气才会变成这样子。想想吧，她也怪可怜的，在这宫里伺候了陛下数十年了，本来走了个袁夫人，她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现在又来了个步夫人，我是她也觉得不公平。”
　　我和思思在花园中悠闲地逛着，走到假山后面，两个丫鬟零零星星的只言片语飘入我的耳廓中。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本打算立即掉头走掉的，可后面的话，却收住了脚步。
　　“哼。”那丫头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嘲讽，“本来她以为害死了袁夫人，皇后的位子就唾手可得，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步夫人，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什么？我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一锅粥，心禁不住怦怦地狂跳，呼吸变得急促。我是被她害死的？！怎么是会这样？这秘密真的是太惊人了，我惊得目瞪口呆，无法控制自己瑟瑟发抖的腿，难以迈开步子。
　　能有幸知道自己死亡真相的人并不多，而且一般还是在死后阴魂不散的情况下，像我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别人高谈自己的死亡之谜，后背冒出了凉汗，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挺住！摒住呼吸，继续偷听她们俩谈话。
　　为什么她要杀了我？！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你知不知道？”
　　“千真万确，这种事我怎么会胡说，前几年袁夫人正得宠的时候，徐夫人就感觉自己的地位不保，有一次趁陛下外出打仗，就派人在袁夫人的药里下了毒。”
　　“可袁夫人死的时候太医明明说是突然感染了风寒，不治而亡的。”
　　“那都是骗人的，徐夫人早就买通了太医，而且袁夫人得宠，二殿下也跟着受宠，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徐夫人才会痛下杀手的。”
　　“天啊，这件事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了。”婢女乙忙嘱咐婢女甲。
　　“知道了~我这不只和你说说嘛。”
　　“好了，我们早些走吧，一会徐夫人找不到我们又要生气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好像是已经走远了。
　　我愣愣地立在原地，思绪混乱复杂，一阵恐慌攫取住我。原来我以前是被她毒死的！如果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我很可能一辈子都蒙在蒙在骨子里了。
　　以前她只是找茬儿和我斗一斗，没想到为了那个可怕的位子，她竟然敢杀我！这宫庭实在是太可怕了……是我无法想象的可怕……
　　思思见我一动不动，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夫人您怎么了？怎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没事。”我醒过神儿来，捂着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怄气，又嘱咐道，“今天听到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