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处处开》兰陵公主

6、月黑风高不眠夜

　　姑爷，敢情这个燕知见还真的想嫁他为妻？想着，王随之不禁露出一丝好笑。
　　青宜看见王随之似是嘲弄的笑容，心里不禁微微愠怒，说：“莫非公子是在嫌弃我家小姐？恕奴婢直言，依青宜看来，燕小姐跟公子可是匹配得很。”
　　王随之闻言，挑了挑眉头，“此话何解？”真是有趣得很，这小小的一个丫鬟竟也敢暗地里嘲讽他配不上她家小姐？
　　“无解。”青宜很不客气地给了个不是解释的解释，“这人参鸡汤是小姐特意吩咐青宜给公子送来的，请公子趁热喝了吧。”
　　王随之也不在意青宜的怨气，在他看来，这青宜是个护主的婢女，他堂堂大丈夫，根本没必要和她计较，相反，他倒是很欣赏她敢怒敢言的真性情，这样的女子，在新晋并不多见。
　　王随之揭开盅盖，扑鼻而来一阵香味，竟是天山雪参？王随之又惊讶了，生在新晋第一世家，奇珍古玩、名贵药材他见怪不怪，不珍贵的还入不了他法眼呢，只是这天山雪参在王家也并非时常能得，因为这雪参只长在新晋天山山脉的久不归森林，所谓久不归实则是九不归，意为十有九不归，说的就是进入久不归森林里采参的人十个有九个不能回来，所以每一枝天山雪参的价格斐然，有时甚至乎是有价无市，而如今，这燕知见出手便是天山雪参，想来她所说的“养你却赔了上千两”所言非虚。
　　天色渐晚，温如阳和卫弦雅在离晋阳城五百里的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客栈歇息。
　　温如阳笑着对表妹卫弦雅说：“如此赶路表妹可有不适？依我看，再过五日，我们便可抵达晋阳。”
　　自从元丰城离去后，他们已赶了两日路，这途中甚少经过大城镇，他们只歇息在沿途的小客栈中。这小客栈大多简陋，相比起大城镇中的客栈，还真是差远了，自己这个男子时常奔走四方倒也无畏，只是苦了表妹这个从小便在家中甚少出门的柔弱女子了。
　　这时，侍从温书已奉上香茶。
　　卫弦雅摇摇头，微笑道：“表哥还真把我当成娇花，一碰便碎了么？我才没那么娇气呢。”
　　温如阳呷了一口茶，皱了皱眉头后，斯条慢理地说：“我还不是怕你受不了，苦了你？”
　　“这茶不合表哥的心意？”卫弦雅有点奇怪。
　　“总觉得味道不似往日好。”温如阳随手放下茶杯，喃喃道。
　　“怕是怕在表哥恋上了元丰城那位知见小姐的茶，其他人泡的茶都不入表哥的法眼了。”卫弦雅一边打趣着表哥，一边偷笑。
　　温如阳笑了笑：“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她泡的茶的确不错。”他还记得那天那个人如玉般的素手，带着淡淡的微笑，在阳光之下纯熟泡茶的情景，那一刻，隐在白色雾气中的她，一身淡色素服，神色温柔静谧，让他不由得想起一句：岁月静好。
　　“表哥，你嘴角都笑弯了，还不承认对燕小姐有意思？”
　　“就你会胡闹。”温如阳白了卫弦雅一眼。
　　站在一边的温书不禁在心里大吐苦水：他还不是如往日一般泡的茶，他又不是专门侍茶的，怎么可能泡得比那个燕知见好？
　　服侍王随之喝完鸡汤，青宜便收拾好碗筷端出去，在走到房门前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了下来，回过身，对倚在床榻的王随之说到：“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不要给我们小姐带来任何麻烦。”
　　王随之似是没领会她的意思般，依旧悠然自在地说：“我是麻烦么？”
　　“难道不是么？”青宜冷冷地反问一句，也不听他的回答，便合上房门，行了出去。
　　是夜，燕知见悄悄地起了床，穿好衣，鬼鬼祟祟地摸到听风居。
　　轻手轻脚地打开窗门，燕知见轻轻一跃，便无声无色地入了屋，听风居的摆设她甚是熟悉，即使没有烛火，不一会儿，她也很快找到了王随之的床榻。
　　黑暗中，王随之的呼吸声深沉而有节奏，燕知见借助窗外的丁点星光，终于看到了日头那张俊美和略带闲散的脸蛋。
　　四周静谧，月黑风高，正是干坏事的做好时机。燕知见贼贼地伸出手，朝那张诱人的睡脸摸去。
　　哪知道，下一刻，她便被人反压在床上，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燕知见被这突然起来的压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挣了挣身子，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另一双脚固定住，而双手则被另一双手反钳制，钉子一般狠狠定在了床上，更让人可恨的是，那人整个身子的重量竟然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她的身子上，两人间不留一丝缝隙。
　　燕知见刚要叫喊，却忽然看到那人的脸——竟然是刚才躺在床上熟睡的王随之。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失去了求救的欲望。
　　其实，早在燕知见打开窗子的那一瞬间，王随之便察觉到有人进来，他装作熟睡也只不过是在麻痹敌人，然后趁着敌人的松懈，出其不意，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只是没有想过，进来的居然是燕知见，不，也不是没有想过，能这么轻车熟路摸进来的，除了熟悉的主人，还能有谁？王随之不禁苦笑，她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燕知见的嘴巴没有被钳制，她也苦笑着，说：“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姿势，再开始说正事？”
　　这个全身被人压制的姿势的确很不好受，不过，更不好受的还是精神上的，试想一下，乌漆漆的夜晚，男上女下的体位，肌肤紧密相贴，这不是有意在折磨人么？更何况，她那34年的人生之中，从未和任何男子有此亲密的碰触。搞不好，这场景被人撞见，大家还以为她被人霸王硬上弓呢。
　　王随之一听，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当初，他也没有考虑到来人是女人，于是乎他便选择了这个最利于钳制的姿势，一来他伤势未好，出不得多少力，二来，只有这样全身的压制，他才会更加安全，只不过：“我也很想换，但是若你反悔了，我怎么办？”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机立断是美女。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反悔。”燕知见尽量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你并不是美女。”王随之只觉好笑，这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这种玩笑话。
　　燕知见一噎，原本想说的话也给忘了，只好说：“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连命也是我帮你捡回来的，我要害你，早就害了，还留着你来占我便宜啊？”
　　王随之这才发现，由于两人的紧密相贴，燕知见已是满脸通红。他略一思索后，便放开了钳制燕知见的手脚。
　　燕知见手脚一自由，便松了松手脚，幸好没有扭到，不然她肯定跟眼前这个禽兽没完。“什么心随意动，随意如风。我看你就一流氓。”燕知见蚊子一般嘀咕着，十分不满王随之刚才的举动。
　　王随之也不介意，便问到：“半夜三更，你进来干什么？”
　　“你说呢？”燕知见没那么好气地反问。
　　“除了来找随之，在下实在想不到姑娘你来干什么。”
　　“知道还问就不是聪明人了。”燕知见没有好脸色。
　　王随之也不在乎，他眼睛似乎看着远方：“姑娘难道是睡不着，想找在下彻夜长谈不成？”
　　“少自恋了，跟你聊我还不如回去睡觉。不过，”话刚说到一半，燕知见便突然揽过王随之倒在床榻上，一手迅速掀起被子盖住两人，另一手则塞了一颗药丸给王随之，然后贴着他的耳边，低声说：“吃下去，装睡。”
　　王随之也不忸怩，当下便吞了药丸，若无其事般闭起双眼。
　　其实他内心并非真的平静如水，因为燕知见是靠着他装睡的，所以，当燕知见一呼一吸的气息喷向他的脖颈惹得他发痒时，他几乎认为她是有意在报复他刚才的钳制的。更可恶的是，这女人的手竟然还搭在他的腰身上。
　　幸而，一阵迷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不一会儿，窗外又跳进了两人，其中一人轻轻探了探他的鼻息后，轻讽道：“没想到这王随之倒是艳福不浅。临死前还抱着一个女人。”
　　另一人则看了看睡在王随之怀里的燕知见，说到：“别怪我无情，谁让你刚好撞在了枪杆上呢？”
　　燕知见心里一惊，这人居然是……
　　“那接下来怎么样？”
　　“一把火给烧了，到时也追究不到我们头上来。”
　　不一会儿，周围便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是起火了。
　　听到那两人远去的声音，燕知见这才掀开被子起了身，说：“我们走吧。”
　　“你有办法走出这个火海？”王随之虽已猜到燕知见有所准备，但仍然问了一句。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会陪你一起死啊？”
　　王随之苦笑，想来他今天在她这里碰的壁比他这二十四年活着的碰到的还要多，他是不是该赞美一下她？
　　“走吧，别楞了。”燕知见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很自然地拉着他，走进了密道。
　　密道不长，出口处，只见青宜早已侯在一边，见到燕知见出来，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出了点意外，现在连房子也烧了。”燕知见没有多做解释。
　　“哎，我还想着，咱们燕府怎么说也值得五百两银子呀，要是折现该多好啊。”青宜叹息。
　　“这笔账记在王随之的头上不就好了。”燕知见看了看周围。“那人还没来么？”
　　“谁？”青宜马上从叹息中回过神来，问到。
　　“保镖啊，不然你以为你们这两个大美人走在路上会很安全啊？”燕知见没好气地白了青宜一眼。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姑爷呢？青宜转身看了看王随之，只见他挑了挑眉，并不做声。
　　燕知见则彻底无视了青宜的语气中的抗议，她在意的是她花了重金聘请的那位据说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杀手同仁，怎么还不出现？难不成他也想学小说中的男主角，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现？
　　就在燕知见纠结着那位杀手仁兄怎么还不出现的时候，王随之环看了四周一眼，接着稀少的星光，不难辨认前方摆着一辆马车，而在场的，只有他和燕知见主仆两人。看样子，燕知见是早有准备啊，她竟然还有时间找到杀手来护航？
　　看着燕知见老神在在，王随之绕有兴味的神色，青宜终于不想再作言语，对于燕知见，她是无话可说，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而对于王随之，她是不想说，天知道他是不是正常人，作为一个正常的世家子弟，遭遇他这样的混事，早就暴走了，谁会像他那样装作认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