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横行》林不恭

15、013 此仇难报

　　除了那些村民，还有一个人也躲在村口的山丘上偷看。
　　尤二狗其实早就来了，他的心情本来不错。仇恨是一种动力，尤其是夺妻之仇，让他感到屈辱的同时又充满斗志。他带着昂扬的斗志走在通往韩家村的小路上，心中波涛澎湃，那一点屈辱渐渐被手刃仇人的欲望所填平。
　　他要杀人，这个念头让他兴奋不已。他的心中已经构建出这场搏斗的壮阔场面。那必然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血与火同时在燃烧，生和死交织成惨烈的悲歌。他又回忆了半个时辰前在集市见到的武功招式，发现果然已经忘光了。但他并不担心，这些学过的东西到了关键的时刻才能发挥作用，哪怕到时候突然记起一丁半点，就能用它致对手于死地。而且这一次是他主动出击，必定能打个敌人措手不及。那个勾引他老婆的，叫什么阿发的人，今天已经非死不可。他要亲手把自己的老婆变成寡妇。
　　这条小路果然荒凉，浓密的树木将天空遮得暗无天日，地上铺满落叶，踩上去就像踩到死人腐烂的尸体。几只乌鸦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它们一直在偷偷窥视着尤二狗，每当他受到惊吓时就出其不意地叫一声，使他的惊吓进一步提高。
　　风吹动树冠，斑驳的树影隐隐绰绰，像是无数鬼怪在林子里飘荡。一些奇怪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鬼的哭声在附近飘散不去。鬼，这个林子里有鬼吗？尤二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对是否有鬼这一常识性的问题再度慎重地分析。
　　那些大声说没鬼的人肯定从来没试过一个人走在这幽暗的深山老林。尤二狗已经开始后悔，早知道就该走大路，大路又明亮又宽敞，说不定还能遇到美女。但是在这小路，就算遇到美女也一定是女鬼。
　　如果真的遇到女鬼该怎么办呢？是挣扎反抗？还是从了她算了？这两种方法显然都不算好，最好是一个女鬼都没有，哪怕是又美丽又温柔的女鬼。
　　尤二狗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默默念道：“没有鬼，没有鬼……”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鬼。确切地说是一个吊死鬼。
　　更确切地说，这家伙现在还不是吊死鬼，但过一会儿也许就是了。
　　在一棵长着一枝大横枝的大树下，一个面容憔悴瘦弱汉子站在两块垫起的石头上，手上握着打好结的绳子正要往脖子上套，绳子另一头系在树枝上。那截树枝被磨得十分光滑，显然都是绳子磨的，看来这棵树非常适合上吊。
　　尤二狗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是大怒，但他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因为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于是热情地打招呼：“老兄，上吊哪！”
　　汉子低声道：“是呀，活不下去了，只好上吊。老弟一个人急匆匆的走这条小路是为什么，莫非有什么急事？”
　　尤二狗有此自得地道：“算不上什么急事，只不过是赶着去杀一个人。”
　　汉子点头“哦”了一声，道：“那你忙去吧，我也该吊了。”
　　尤二狗道：“且慢！”
　　汉子惊道：“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劝我，被人一劝，我说不定就不想死了，那么还得继续过悲惨的日子，你不会害我吧。”
　　尤二狗道：“我当然不会害你，我一贯鼓励人们当有了明显的目标后就勇敢的去做，比如跳河，比如上吊。只不过我突然对你的死因相当的好奇。”
　　汉子叹息道：“唉，我太惨了，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惨。”
　　尤二狗冷笑道：“你在吹牛吧！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你更惨的人。”
　　汉子道：“你不知道我的经历，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惨的人。”
　　尤二狗道：“说说看。”
　　汉子道：“我一事无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失败。”
　　尤二狗道：“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人都是先失败，然后才成功的，成功必然要先失败。所以有一句土话叫失败是成功他妈，这句话虽然很土，但多少有点道理。”
　　汉子道：“我知道失败是成功他妈，可是你知道成功有几个妈吗？成功不但有一个亲妈，还有一大群后妈。”
　　尤二狗道：“这倒是没想到。”
　　汉子道：“年轻的时候，我也有一颗壮志雄心，想靠双手创造美好的未来。为此我也做不少努力。”
　　尤二狗道：“你都做什么了？”
　　汉子道：“先是养鸡，我养了一千只鸡。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养一千只鸡是多么不容易呀！这些鸡一天天长大，本以为接下来每只鸡一天就会下一个蛋，眼看我就能发家致富了。”
　　尤二狗道：“后来呢？”
　　汉子道：“后来这些鸡不知怎么的，都变成了野鸡，飞走了。”
　　尤二狗叹道：“你真的是够惨的。”
　　汉子道：“还不只这些，养鸡失败以后，我种了一片桃树，日夜操劳，指望桃树能结果卖钱。”
　　尤二狗道：“结了吗？”
　　汉子叹息道：“别提了，别人种的桃树都是向上长的，可是我种的桃树竟然是向下长的，只会往土里钻，钻着钻着，就不知道钻哪去了。”
　　尤二狗道：“老兄，我开始理解你了。”
　　汉子又道：“做了这些事以后，我已经欠债累累，也力不从心了。就打算娶妻生子，苟且偷生，尽一点传宗接代的义务。”
　　尤二狗道：“你能这么想，也是很好的。”
　　汉子一副悲伤的表情道：“可是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竟然发现我喜欢的是男人。”
　　尤二狗道：“这……可真的难办。”
　　汉子道：“最惨的是，我的兄长和弟弟也都喜欢男人。”
　　尤二狗道：“那……那你们家就没有人喜欢女人吗？”
　　汉子道：“有。”
　　尤二狗道：“谁？”
　　汉子道：“我妹妹。”
　　尤二狗：“……”
　　汉子道：“你说我是不是世上最惨的人？”
　　尤二狗道：“绝对是。”
　　汉子道：“我是不是该上吊。”
　　尤二狗叹道：“真到了走投无路之际，上吊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汉子道：“其实我也不是死板的人，也想过用跳河或者撞墙之类的方法……”
　　尤二狗道：“不不不，上吊这方法就挺好的。如果是我，我也会首先选择上吊。”
　　汉子道：“真的？”
　　尤二狗道：“真的！”
　　汉子道：“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其他人都要求我继续活下去，哪怕再苦再难，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尤二狗怒道：“他们实在太自私，太残忍了。”
　　汉子道：“你是一个好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尤二狗道：“但说无防，只要小弟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汉子道：“等一下我把脖子套进绳子的时候，请帮我把脚下的石头踢掉，我自己总是下不了手。”
　　尤二狗道：“请放心，交给我吧！最后问一句，韩家村快到了吗？我都走了大半天了。”
　　汉子道：“再往前走不到百步就到村口了，这林子太暗，我不敢到林子深处上吊，我怕鬼。兄弟，谢谢你，在临死之前能把满腹心事对人述说，我心中宽慰不少。”
　　说完话，他便闭着眼，将脖子套进绳索里。
　　尤二狗道：“老兄，你的处境确实值得一死。不过如果你能不死的话……”
　　他见那汉子已经把石头蹬掉了，一张脸变成死灰色，浑身抽搐不已。
　　尤二狗惊叫道：“你这是何必呢？”他抱住汉子的双腿，将他从绳索上放下来，但汉子已没有了气息。他死的真是太快了。
　　尤二狗无奈地摇摇头，只好离开他往树林外走去。
　　他把头探出树林，就看到了韩大发。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在集市上遇到的人就是韩大发。他亲眼看着韩大发制服了一头蛮牛，然后飞上数十丈高的树冠。他刚想说此人武功真好，如果能教他两招，报仇就不成问题。
　　这时候林戴玉出现了，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眼前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仇人。但是这个仇人并不好惹。事实上尤二狗如果要去杀他，那么死的一定会是自己。但是夺妻之仇怎么办？尤二狗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那就是以后再说。
　　尤二狗突然又发现了自己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在生死关头非常冷静，在屈辱面前非常的豁达。
　　但是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他的胸中为什么像是有一只爪子在抓挠呢？
　　尽管已经不能报仇，但诅咒几句还是必要的。他正在构思一个最恶毒，最残酷的诅咒，这时候却有人冷冷说道：“下面那个就是抢你老婆的人。”
　　尤二狗道：“我知道。”
　　那个人又道：“他每天晚上都跟你的老婆上床。”
　　尤二狗道：“我当然知道。”
　　那个人道：“你说他们在床上会干什么？一般来说男人和女人在床上会干什么？”
　　尤二狗恨恨道：“每个人是不同的，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在玩猜谜游戏。”
　　那个人道：“难道你不恨他们？”
　　尤二狗道：“本来是恨的，但我的先生，我的老娘都曾说过，对人要宽容。”
　　那个人冷笑：“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只不过你根本没办法对付他，所以你只能忍着，像便密一样憋在肚子里。”
　　尤二狗道：“就算你说的对，那又怎么样？”
　　那个人道：“当然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对奸夫□□绝不能纵容。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而且影响到整个社会的风气，如果你轻易放过他们，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尤二狗道：“如果我能教训他，就不会站在这里吹风了。”
　　那个人道：“你的意思是你打不过他们？”
　　尤二狗叹息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个人道：“你有没有想过练就一身绝世武功？”
　　尤二狗转过头：“怎么是你？”

　　牢里。已经很久没有回到牢里了。
　　龙在巅道：“这个的人出现，的确改变了我的一生，点燃了我后来成为一代大侠的导火索。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我内在的潜质。”
　　赵开怀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龙在巅道：“你是绝对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