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束阁（陆花）》十八反

31、曳缕返魂香（三)

　　《道藏》载曰：“中元之日，地官勾选众人，分别善恶……囚徒饿鬼，当时解脱。”
　　——七月半原就是“鬼节”，鬼门大开，孤魂夜行，故此街边亦有人家摆了高台，请出地藏王佛像来消弭亡魂戾气。

　　“诵经做法，是为超度亡魂，如何竟是要请魂归来？”
　　小瑞见到街旁那道士宣扬其招魂如何灵验之时，便忍不住这么向花满楼问道。
　　“大约总有些人心愿未了，想要见一见逝去的亲人，便只能借此机会招魂归来罢。”花满楼想他一个孩子大概不能理解这些事，便如此带过。
　　小瑞却扁了扁嘴，道：“我若死了，就决计不肯回来，只能见一见，又摸不着，反而平白添了许多伤心事。”
　　花满楼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想到那些身后事去了？”
　　小瑞还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闭了嘴，诧异地盯着眼前的道士——
　　那人执一把匕首，轻巧划开了招魂者的手，鲜红的血瞬时滴入瓷碗内，片刻便是小半碗。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但血腥味依然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忽听得那道士的声音响起，道：“惟至亲之血可以做这返魂香的引子，尔等若是心诚，自然可以唤得亲眷归来。”
　　返魂香？
　　花满楼微怔，据说此香香气洋溢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不过这些都是夸大之说，更兼有传此香传世不过三块，如何这般轻易便用了去？
　　他不过这么想了一想，便觉着面前的血腥气益发的浓郁，身边小瑞的声调有些颤抖：“公子……我们快些走。”
　　花满楼略一思忖，拉着小瑞的手转身便往前走去，转过一个街角之后，方才听得身旁的孩子气息平稳下来，语调欢欣，却是又被另一旁燃着的烟火吸引了目光，便俯下身子道：“小瑞，你先去河边找花平陪你看河灯罢，我有一样东西忘了拿。”
　　“嗯？还是我回去帮公子拿罢！”小瑞急急回道。
　　“不碍事，我自己回去拿便是，灯会怕是已经快开始了。”花满楼这么说着，又道：“你先去替我把这个河灯放了可好？”
　　“嗯！”小瑞应了一声，转身便跑。
　　孩子的脚步声很快被四周的喧嚣掩盖了去，花满楼脸上的笑意散了几分，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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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士的摊子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好些人捂着自己的手腕一脸满足，皆说是见到了想见的人，一时间小小的摊子热闹非凡。
　　有人正从那摊子前离开，没提防撞上了花满楼，立时便拱了拱手：“花公子，对不住了……”
　　花满楼道：“无妨，只是在下想请问一下，这返魂香一说……”
　　“当真有效！”那男子立时激动起来，“我见着了我娘！……不过是一些血罢了……总算是……”
　　他兀自喃喃，颇有些颠三倒四的样子，花满楼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这样子却像是魇住了一般？
　　一阵夜风吹过，本应是让人心情舒畅的清风此刻只让人觉得反胃——
　　太浓烈的血腥味。
　　一丝檀香的味道隐隐约约地掺杂进来，花满楼忽地想起那道士口中的什么返魂香——
　　不知又招回了多少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