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束阁（陆花）》十八反

25、并蒂不必莲（二）

　　顺着东便门走上约摸半个时辰，便是清水河，河的尽头是一爿小小的池子。
　　这池子原是荒废了的，皆是烂泥，加之原就地处偏僻，人迹罕至，也就越发的杂乱了。
　　若是有人见了这池子此时的样子，必然是会吃惊的——满目皆是碧绿，大片的莲叶接连而长，竟是将整个池子都遮盖住，莲叶掩映间，有莲花蹿出，或开或合，风姿窈窕，只看一眼，便是再也移不开目光去了。

　　那池子里此刻还有一个人，脱了外袍站在池子里，泥浆溅在他冰锦缎的衣服上，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专心低着头，将手里的一株莲花插下去。
　　将身边竹篮里的莲花都插完了，这人抬起头来，朝着一旁的树林笑道：“老猴子，你什么时候竟然干起了这样遮遮掩掩的勾当？”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司空摘星已经站在了莲池前，道：“我向来做的都是这样的勾当……只是不知道陆小鸡你什么时候做起了种花的勾当？”
　　池子里的人正是陆小凤，他在池边的清水里洗了手，边上岸边说：“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到这里来。”
　　司空摘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失笑道：“我不过是好奇，你这样费尽心力，还非得要‘碧潭雪’这样难找的品种，就是为了自娱自乐？”
　　“这是我赔给花满楼的莲花。”陆小凤将一旁的外袍披上，淡淡道。
　　司空摘星颇为吃惊，“你毁了他的莲花？何时？”
　　陆小凤抬眼瞥见司空摘星大张着嘴的吃惊样子，不禁好笑，道：“七岁那年。”
　　这仇结得倒真是早……司空摘星这么想着，愈发的好奇起来，当下便拦着陆小凤问：“这是什么缘故？”
　　“你想知道？”
　　“是，我很好奇花满楼怎么没一掌拍死你，”说着，司空摘星又指了指陆小凤才点下去的莲花，“好歹这也是我走遍整个江南找回来的。”
　　“先去喝酒，我自然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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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夏日，江南的莲花开得格外娇艳热闹。
　　若说谁家花是开得最好，向来不能少了江南花家一份，花家最小的七少爷素来爱花，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每每照顾起自己养的花来却是不输成人的。

　　却说这一日，花家大少爷得了一盆“千重雪”，立时给自家七弟送了去，千重瓣的莲花颜色雪白，洁若冰清，自然很讨人喜欢，花满楼亦是不例外，珍而重之地捧了回房，满心欢喜。
　　想着莲花喜光，花满楼便捧着花盆往后院而去，那里还有一大片莲塘，过几日还可将盆内这株移到池子里去。
　　他刚绕过前院，有人便拦下了他，大声道：“花家怎么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做活儿？可是要欺压人么？”
　　声音稚嫩，却透着一股子愤慨，花满楼奇怪地看向对方，却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袭白袍甚是亮眼，不由得失笑，想来是今日来的客人，以前未曾见过。
　　到底孩子心性，花满楼一时兴起，将手中抱着的花盆向对方示意，“还真是有些重呐。”
　　对面的孩子二话不说便接了过去，又问他：“你这是要送到哪里去？”
　　花满楼伸手指了指九曲回廊的尽头，道：“要送到后院去……”
　　“我替你送去。”他话没说完对方便干脆地应下，转身向前走去。
　　花满楼怔了一下，方才跟上对方的脚步。
　　那孩子走在前头，嘴也不停：“我叫陆小凤，你呢？”
　　“我？……他们都叫我七童。”花满楼眨眨眼，笑起来。
　　将花盆按照花满楼的要求摆好，陆小凤拉起花满楼的手便要往前院走，花满楼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跟花家的伯伯说一说，你这样的小孩子怎么可以做这些活啊？”陆小凤说着便又不快起来，“未免太欺负人了！”
　　花满楼失笑，一时间也忘了要抽出自己的手，跟着陆小凤便往前走。

　　两个人才走出几步，便迎面逢上一个人。
　　一袭白衣翩跹的女子巧笑倩兮，“不知二位小公子是要去哪儿？”

　　两个孩子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子，还未曾答话，那女子又笑了起来，道：“今日得见两位小公子，真是有幸至极。”
　　言罢，向二人惟一颔首，竟是转身走了，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走廊转弯处。
　　——这是什么来头？
　　两个孩子莫名其妙，也不多做纠结，索性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