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儿》炎一

23、暴露

　　徐俞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听到了开门声，微睁开睡眼，他看到了门外小田儿抱着一床大棉被子走了进来，用脚踢上了门，把寒风阻隔在了外面。
　　徐俞懒得起身，眯着眼睛看着小田儿为自己仔细的扑上被子。他感受到了被子的厚重与温暖，舒服地出了一口气。小田儿把被子整齐地盖在了徐俞身上，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轻轻舒了口气，他知道徐俞是醒着的，直起身子，他像是怕吓着谁似的轻声道：“徐少爷，我马上去准备午饭。”
　　徐俞睁开眼睛，看着站立在床前的小田儿开了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田儿没有手表，平时对时间也没有什么准确的概念，只是说：“现在该是吃午饭的时辰了，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徐俞还没来得及搭腔，小田儿就飞快地走了出去。
　　徐俞闭上眼睛，暗自琢磨小田儿是如何搞到这一床崭新的被子的，他自然是琢磨不出什么头绪来，于是昏昏沉沉地又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看到了闫希国。
　　梦中的闫希国并没有责问他去了哪里，还是像记忆中一样一派和善的关心着他，用他一贯温柔的语调：“徐俞，饿了么？该吃午饭了了，起床吧。”
　　徐俞在梦中受宠若惊的一跃而起，对着面前的闫希国，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一时间脑子里一盆浆糊，他想努力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却发现自己没有可以言说的理由。对啊，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呢？明明在闫希国身边是那么的幸福，自己究竟还有什么不满呢？
　　徐俞看着闫希国对着自己微笑，那笑容包容着一切，好像对他的小心思都了若指掌一样。徐俞感到在闫希国面前，他的理由不必言说，甚至根本没有说出来的价值。徐俞在微笑着的闫希国的带领下来到了餐厅，面对着满桌的美食，徐俞明知自己在做梦，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满足。以前的生活，他做梦也想重温一遍。
　　“徐少爷，醒醒——”徐俞被现实中的声音吵醒，颇有些不舍的睁开眼睛，现实是如此的不堪，对比着梦中的美好，徐俞倒情愿永不醒来。但是看着小田儿为他准备的一桌饭菜，虽算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比起闫家平时的膳食更是差了很远，但是却是小田儿费劲全力才换来的，徐俞深知小田儿的不易，嘴里边吃还不停的边夸奖，看着小田儿开心的笑容，徐俞费劲的咽下一口饭菜，默默对自己说道：过去的，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既然不属于，那么再惦记也是徒劳。徐俞打起了精神，对着一旁收拾碗筷的小田儿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田儿闻言心中一惊，拿着碗的手微微一抖，但是脸上却不着痕迹，头也不抬的说：“徐少爷，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知道，可是我那么多天都没有出去过，实在是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你会陪我去吧？”徐俞站起身，歪着头打量起小田儿。
　　小田儿不为所动，虽然他前些日子还鼓动徐俞出去，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潜意识里觉得徐俞是自己的了，虽然不能说是“金屋藏娇”，但是徐俞在这个房子里已经成为了他默认的一定。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徐俞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自己可以在这里陪着他，陪他干什么都行。小田儿以为这会是永远，想不到才短短七天就要有了变数。
　　徐俞不知道小田儿的心思，看对方默不作声，不禁催促道：“以前你不是也想让我出去走走嘛，现在我说要出去，你怎么就不吭声了？”
　　小田儿在心里迅速的思考着，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阻止徐俞外出。就算编出了理由来，混过了今天，但是明天呢？以后呢？自己总不能把徐俞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小房子里吧。
　　“小田儿，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徐俞不耐烦的问道。
　　小田儿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徐俞说：“既然徐少爷想出去走走，那我们就出去走走吧，不过外面天冷，徐少爷多穿一点。”
　　小田儿心里实在很不想让徐俞外出，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灰暗，可是徐俞确实如此美好——在小田儿心里，美好的简直不似凡间物。他理智上是知道徐俞是不属于这里的，甚至是不该属于自己的。可是既然徐俞现在就在这里，吃着自己为他准备的饭菜，为什么他就不能是自己的呢？小田儿很怕，如果徐俞走出了这间房子，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是不是就要回到他本来应该在的世界了？
　　徐俞接过小田儿为他准备的棉袄，还是新的——小田儿虽然不希望徐俞外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为他准备了外出的衣物，也许他在冥冥中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吧。
　　徐俞是第一次穿这种棉花棉布做的棉袄，棉袄是实打实的厚，一穿上顿时像是变成了粽子。但是他丝毫不反感这种感觉，反而很新鲜，低着头打量着这新棉袄，他笑着对小田儿说：“好暖和。”
　　“徐少爷，对不起，只能准备这种东西。”小田儿发自内心的说，他看过身段苗条的徐俞，而现在的徐俞却因为自己准备的衣服而变得臃肿不堪。小田儿觉得自己是糟蹋了徐俞的美。
　　“不，谢谢你，这样出去就不会冷了吧。”徐俞的小脸在这臃肿的衣服的衬托下反而更显玲珑，他即已下决心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那么锦衣玉食，少爷做派就再和自己无缘。再者穿上了这件衣服，任谁都不会把他和徐家的少爷联系起来，自己是真的脱胎换骨，要迎来新的人生了。
　　徐俞主动牵了下小田儿的手：“我们走吧。”他知道在他今后的新的人生里，小田儿将会扮演重要的角色。
　　小田儿因为徐俞的举动而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挂了微笑：“徐少爷真是孩子脾气啊，只不过出去走走。先说好，不能走太远。”
　　“知道啦。”徐俞不耐烦的左手扯着小田儿，右手开了门：“你什么时候那么啰嗦了？”
　　小田儿苦笑了一下，随着徐俞的拉扯力度出了门。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小田儿想，徐俞就在这里，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怎么可能会突然走掉呢？有自己在身旁，也不会让徐俞随便走掉，去到一个根本不容自己插足的世界。
　　徐俞走在寒风扑面而来的大街上，小脸冻得通红，心中却充满着喜悦。外面的空气带着刺鼻的寒意，却又是刺痛般那么的具有强烈的刺激性，这样的空气，自己一个星期没有闻到了。徐俞好像是忘记了自己以前所经历的，忘记了自己以后该面对的，只是大踏步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好像是后面有什么在督促着他一样。
　　小田儿没想到徐俞这样瘦弱的体型也能如此健步如飞，简直就要跟不上了，不由得说道：“徐少爷，你走那么快干嘛，后面又没有狼追着。”
　　徐俞不理睬他，还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虽然是这样寒冷的天气，可是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少，徐俞仿若视行人为无物，也不怕撞着人，脚步如飞。
　　小田儿几乎跑了起来，才追到了徐俞，猛的捉住对方的手腕，他有点语气不善的问：“你不是想去哪吧。”
　　“去哪？我还能去哪？”徐俞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到了旁边有卖冰糖葫芦的摊子，笑着对小田儿说：“哎，我想吃冰糖葫芦儿。”
　　小田儿在徐俞的示意下看到了摊子，他回头看向徐俞：“那我去买，你站在这儿，不许乱跑，知道么？”
　　“知道啦。”徐俞在心里很是可笑的想着，有多少年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被当成了小孩儿，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徐俞看着小田儿在路那边买冰糖葫芦儿的身影，心里还莫名地有些甜丝丝的，却不知道身后一名身穿风衣戴墨镜的高大男子正在靠近。
　　小田儿拿着冰糖葫芦儿从马路那边转身跑了过来，看到了一个墨镜男子仿佛在靠近徐俞，但是很快对方毫无停顿的，只是擦着徐俞的身边横穿了马路。
　　小田儿有一刹那恍惚，他跑到徐俞身边，把冰糖葫芦儿递给对方，心中的疑惑还是难以消除，不过那男子行迹并无太大可疑之处，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吗？
　　徐俞有了冰糖葫芦儿的陪伴，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嚼着一颗山楂，本应该是酸甜的滋味，可是山楂实在是太酸了，酸得徐俞忍不住做了个鬼脸。他嘴中的酸味是如此刺激，但是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徐俞和小田儿并肩走在街上，两个人都感到了寒风的刺骨，但是谁都没有去提及，只是沉默的一直向前走着。两个人的沉默下面，都是心无波澜的平静。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一双藏在墨镜下的眼睛正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