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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华年 梦依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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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座上人醉醺醺的拍起手来。
眉娘浅浅一笑,站起身来抱着琵琶轻轻一颔首,月白的旗袍潋滟了幽光。看向温璟霄,后者正端着一杯酒,好像没看她也没听她唱。
“你啊你,吹来吹去也就这样的水平啦。”黑衣散发的冷俊男子看着那个执着笛子的人,弯起唇角,用着调笑的语气“我还不如花点钱去翠眉斋听听。”
“你不想听就算了。”
朦胧的雾气遮挡着,他看不见这个握着笛子的人是谁“我今天还要出去问诊。”
“别啊。”他一下腾起身子。
“你再吹一首。我这次定然好好听。”
笛音茶香,流散华年。
温璟霄握着茶杯,眼神朦胧了起来,然而也只是一刹那,那一点残存的画面就像是瞬间涅去的花火,消散的无影无迹。再回过神来,眉娘已经再次轻拨琵琶,唱尽了烟花。
声声羌笛吹杨柳,月映官街,懒赋梅花,帘里人儿学唤茶。
满溪涨绿春将去,雨打梨花,马踏星沙,又有香风透碧纱。
一声一声的唱,他跟着打着拍子,真好听。
唱罢了一首丑奴儿,眉娘站起身来,眼波流转,巧笑倩兮“今个儿各位长官都在这里,小女子陋质不堪入诸位法眼,且挨个儿敬各位一杯如何?”
“再好不过。”温璟霄笑了起来,美人嘛,能不赏脸?
眉娘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月白海棠缠枝的琵琶襟褂子,花蝶俱是精巧妖娆,这素软缎的料子极轻极柔,走起来飘飘荡荡的,只是若留神看去,她左边的衣袖比右边的衣袖似乎稍微沉上那么一点。她走到温璟霄身边,拿起乌银十样锦的酒壶,举起来往温璟霄面前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温璟霄端起酒杯,杯沿刚刚触了唇,眉娘眼眸中闪过一锋黑色的冰冷,像刀子般,事实是,她也的确从左边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斜刺里就向温璟霄扎了过来,温璟霄正在喝酒,只看见一道银光朝他扎了过来,心头咯噔一下,众人突然一见这把刀也都吓傻了,温璟霄下意识的拿手一挡,眉娘却蓦地换了方向,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一阵剧痛传来,那把刀子已经不偏不倚的没入他心口,血源源不绝的涌出来。
温璟霄忍着剧痛,单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拽住眉娘,大吼“来人!”
此时众人也都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去。
一片乱哄哄里面,温璟霄的意识模糊了起来,血从指间流出来,暗青色的常服被染上一层诡艳的深紫。
很痛。
“你别死……”
朦胧里他听见有人轻声呢喃,仿佛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中间隔了几千年的韶华和光阴。
“我必须死,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你才能再次回来。”
只有这样,哪怕这是最自私的,最无耻的。
反正在你的眼里我从来都是……最自私最无耻的那一个小人。
然后一切就断开了,温璟霄头一沉,人整个就浸没到了黑暗之中,彻彻底底的黑暗,他听不到耳边焦灼的呼唤。
“温长官!温长官!”
满院的荼蘼花香飘散在浅青的天光烟雨之中,一簇簇的粉盈盈。有草药的味道,接近荒凉。
拿着药杵的纤长手指轻轻一颤。
“你怎么了?”
林默娘转过脸,衣角扬起熏陆香的味道。
盘龙髻,七宝钗,最是华丽,是属于天家的华丽。
这里是明朝万历年间。
【你妹穿越。。。。】
吴夲放下手里的药杵,抬起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他有难。”
湖蓝的衣裳间弥散着药香茶意,闻久了便觉得荒凉,他的眉眼琉璃幽兰一样温和秀致,只是敛了笑意,因而也就像是细细描在白瓷上的粉彩,并不算生动。林默娘微微一笑,又重新低下头去,拿起绣针,密密匝匝的绣线,莲叶绿、芙蓉粉、妃红、湖青、晴蓝、黛螺…一幅春日烟雨图针针线线密密绣,落花无声,檀香缭绕,“吴夲,你别以为你能救得了这天下所有。”
吴夲侧过头来笑笑“我如今只去救他。”
林默娘冷笑起来“偏偏是瘟君你救不得!”
吴夲摇了摇首“我已经救过他一次了。”
是,你的确救了他一次,可是你知道吗仅仅是这一次,若是叫天庭知晓了,我不说,你也必定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在凌霄宝殿之上与吴夲的决斗中,瘟君其实并未灰飞烟灭,精魂尚在,是吴夲暗地里将他的精魂藏匿了起来,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可让瘟君转世为人。
“其实做人比神仙做妖魔好的多。”
吴夲站在往生崖上头,衣袂随着风飘起来,梅花似的冷红,瘟君的精魂在他的手心变成淡淡的一团紫色光晕,他就看着那团紫色的光晕,明知道他不会回答,吴夲却还是微笑着自己说。“到了人间,好好地做一个凡人,不要再想起来什么有的没的,那样……那样会很不快乐。”
真的不会快乐。
“所以,还是忘记吧。”
手一扬,光晕弥散。
吴夲静静站在往生崖顶,看着崖底,其实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浓厚的阴云和雾气,他就那样看着,温润清澈如含墨玉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年华流转,不悲,亦是不喜。
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什么翻上来,绞下去。
“你要救他?”林默娘轻轻扬起眉头。
吴夲没说话,可是林默娘知道答案了。
缭绕的檀香缭绕在绣屏上,素缎浅色,淡青烟雨正是一把,纤腰似的缱绻缠绵。吴夲推开垂花门,叹了一口气,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荼蘼花开寂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