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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贼喊捉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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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重楼用竹签刺破了李寻欢手指,挤出的鲜血滴进了一只盛着烈酒的羊脂玉瓶。玉瓶也就一寸多高,小巧精致,温润灵透,隐隐透出红色。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解的问道“梁先生,您这是何意?”
梁重楼将玉瓶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了药箱之中。很随和的一笑,但并没有多做解释。“自然是为了看病。”说着,便背起药箱,起身告辞。
楚留香又看向了李寻欢。“寻欢,梁先生可有说过些什么?”
李寻欢执起桌上的酒杯,神秘的一笑。“自然是说过的。可是我不想说……”
楚留香也被挑起了好奇心。“哦,那又是为什么?”
“若是说出来,你就又要劝我戒酒了。那样岂不是会很痛苦。”
楚留香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你呀……”说着,便夺过了李寻欢手中的酒杯,正色道“竟然不对我讲实话,今天就罚你不准喝酒。”
李寻欢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楚留香,一脸委屈的模样。“可不可以推到明天?”
楚留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放在了桌上。“不可以!”
李寻欢只得认命的苦笑一声。“楚兄方才出去,可有听得有关沈老板的一些消息?毕竟,沈兄是这苏杭一带举足轻重的人物。”
楚留香点点头“确有听说。不过,这正是事情的疑点。沈遗错身死一事事发突然,而且藏于深山,若没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或提前早有人得知,是不可能在市井中传开的。除了老酒鬼对大公鸡讲的那些,我想还有另一个消息的来源。过会,我便再去探查一番。”
李寻欢笑道“楚大人思维缜密,心细如发,定能明察秋毫,见微知著,明镜高悬,还原事情真相,还小民一个清白啊。”
楚留香撇撇嘴,佯作生气道“寻欢,你又揶揄我。小心我罚你明天也不准喝酒。”
李寻欢忙故作惶恐的告饶“哎呀呀,小民岂敢啊,楚大人一定要高抬贵手,小心乱发淫威,被人编派了去,再落一个百口难辩。”
楚留香坏坏的一笑,探过身去。“哪里需要百口,一口足以!”说着,对着李寻欢的脸颊轻轻一吻。“怎么样?”
李寻欢忍着笑意白他一眼。“堂堂楚香帅,竟是个无赖。”
楚留香好不得意,说道“楚某却之不恭,我便当真赖上寻欢,寻欢又能如何?”
李寻欢叹了口气“我自是不能将你如何,不过,你若出去探查,我便随你一道。”
楚留香道“那寻欢可知道我要去哪里?”
李寻欢道“城郊外的深巷小院。”
楚留香朗声而笑“知我者,寻欢也。李探花洞若观火,小民佩服,李大人请……”
李寻欢无奈的苦笑一下,还真是讨不了他半分便宜。
两人刚刚来到城郊外的小巷,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两个人心中具是一颤,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楚留香与李寻欢瞬间加快了脚步,冲进了小巷。幽深的小巷寂静而潮湿,光滑的石板路毫无规律的铺向深宅的内处。刚刚走出几步,两个人又全部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有暗红的血迹顺着石板的缝隙犹如一条小溪一般缓缓的流淌而出,从他们的脚下经过。
李寻欢紧锁双眉,他说不出是一种愤怒,还是伤感,只是觉得让人压抑的无法呼吸。他无法想象,这样肆无忌惮的流淌着鲜血的场景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惨烈。他蹲下身来,手指蘸取了些血迹,暗红的色泽很快在指尖凝固。楚留香的手在李寻欢的肩膀上按了按,似乎这样可以让彼此安心。其实他的心情不会比李寻欢更好过,杀戮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可是世人为什么都无法理解。
楚留香道“寻欢,我们进去吧,死者需要的不仅仅的缅怀,还有真相。”
李寻欢站起身说道“我们走吧!”
没行几步,一具小喽啰的尸体斜躺在小巷之中,尸体的脸颊是紫黑色,很明显是中毒的迹象,浑身刀伤无数,虽然尸体已经僵硬,但仍然有血液从伤口中流出。小喽啰面目狰狞,肢体扭曲,死不瞑目,似乎看到了一件让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李寻欢不忍心的闭了闭眼睛,不再回头的直接跨过了尸体。
之后的路走得很艰难,也很漫长。因为每隔三五步路便躺着一具尸体,他们惊惧不甘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所发生的故事。然而故事的真相却让人不寒而栗。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直延伸到敞开大门的庭院。每具尸体的身上都有杂乱无章的刀伤,看不出武功来路,倒更像是一个疯子在拿着菜刀一路狂砍,却又刀刀致命。鲜血在肆无忌惮的流淌,而且已经染红了整条小巷,泛着青苔的绿石板此刻却显得格外妖艳诡异。仿佛走进了森罗地狱,趟过了怨海血池。
庭院中是同样的惨烈,四处流淌的血迹漫无目的的交汇在了一处,曾经挂满厅堂,随风飘荡的白色帐幔被溅出了朵朵瑰丽妖娆的血色之花,仿佛开在地狱之路的曼陀罗,是那么的艳丽浓烈夺人心魄。帐幔坠落,随风铺就了整条回廊,好像有一个精灵般的少女带着世人无法听懂的笑声,跑过回廊,消失在血色帐幔的尽头。
两尊曾经被供奉在正堂上的牌位已被外力劈裂,碎片丢弃在堂下的血泊之中。烫金的大字被鲜血染红,逝者的冤屈在这遥远的二十年后依然无法昭雪。李寻欢拾起地上的碎片,紧紧的攥在掌心。为什么世间总有人会这样残忍,定要将人赶尽杀绝!
突然,楚留香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躺在内堂的地板上,双眼圆睁,怒目而视。她曾经以冰冷高傲的姿态守候在凤鸣山庄的大门前,对着楚留香一阵奚落,也曾经化妆车夫,在那片小树林中救下了筋疲力尽的自己和寻欢。沈遗错的手下,桀骜不逊的白衣女子——玉烟。楚留香感觉到一阵尖锐刺痛爬上心尖,不只是痛,还有愤怒。为什么这些人连女人都不放过!楚留香蹲下身,修长的大手覆上了那双美丽绝望的眼睛。只希望黄泉之下,再无杀戮。
楚留香回过身,却发现玉烟的身后还躺着一个人,也是一个女人。他扳过女人的尸体,却不由得惊呼出声。“晓蝶姑娘!”‘庄生晓梦迷蝴蝶’,此时此刻,楚留香仍然记得与她初次见面时,对方娇羞可爱的模样。明明是在骗人,可眼神却始终是那样清澈单纯。她明明是在笑,可是笑容的背后却又透着缕缕悲伤。为什么有人会对这样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孩下手,他们可还有半点人性!
李寻欢看向楚留香,两个人具是无言。浓浓的伤感和愤怒让他们只想保持沉默,而他们更想知道凶手是谁。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先下毒再行凶。如果是沈遗错本人,他怎么可能劈碎父母双亲的灵位,还如此残忍的杀害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而且他本人也以死示人。若是仇家,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得到消息,在短时间内聚集力量,寻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如此想来,凤鸣山庄的嫌疑最大。即使是凶手刻意隐瞒武功招式,但仍然可以看出这些人是死于剑气,且对于要害之地的掌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此看来,此人以刀为剑,也是个中高手。范天雄得知沈遗错已死,想要肃清他的属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逃出生天的其他人现在又在哪里。
突然,门外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打破这死亡的宁静。外面整齐的步伐和高声的断喝让楚留香与李寻欢不由得有了相同的想法。
“快快快!说不定凶手现在就在里面,抓住这些个穷凶极恶的贼人,大人重重有赏。”
楚留香凑到窗前,推开窗户的一条缝隙向外看去,随后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寻欢,我们有麻烦了!是官府的人。”
李寻欢无奈的摇摇头“我们虽然不惹麻烦,可是麻烦却总是找上我们。”
楚留香却道“在如此僻静的一个地方,几乎鲜有人知。什么人可以如此迅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通知官府?”
李寻欢道“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巧合,按照常理,逃出生天的被害人第一个应该找的人是沈遗错或是其他主事之人去传递消息,而不是官府。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报案人就是凶手。”
楚留香道“不仅如此,或许我们来到时,凶手还在这附近。很可能就亲眼看着我们走进这处庭院。而了不打草惊蛇,更为了掩人耳目,凶手便上演了一处贼喊捉贼的戏码。目的,就是借助官府的力量来牵制我们,混淆视听,从而瞒天过海。”
李寻欢叹了口气“我虽不怕麻烦,却也不想惹上麻烦。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去跳吗?”
两人相视而笑,楚留香拉住了李寻欢的手,突然足尖点地,腾身而起,跳上了房梁。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捕快们撞开房门,一拥而入,可是,除了地上的尸体,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为首之人不禁泄气,查探一番后,并无结果,便吩咐手下将案发现场打扫出来,将尸体全部收殓。
两个人‘逃出’五里开外,才停了下来。李寻欢虽然嘘嘘带喘,却仍不住揶揄道“跟你混的时间久了,突然觉得自己也像个贼了。”
楚留香却毫不介意调笑道“怎么,现在后悔了?”
李寻欢却认命了叹了口气“既然已经上了贼船,想要后悔也为时已晚。”
楚留香忽然凑到李寻欢的耳边低语道“是贼床吧……”
李寻欢瞪他一眼,抬手亮出了自己的飞刀。“楚兄是不是觉得李某的飞刀是摆设!”
楚留香忙上前握住李寻欢的手,讨饶道“岂敢岂敢,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嘛!”
李寻欢抽回自己的手,正色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楚留香不再说笑,回道“我要去山庄一趟,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