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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卷五。最好不相诉,明日何夕君陌路 ...

  •   流碎晨牵着马,同慕容念琪一起走出王宫。
      慕容念琪一路无语,她还记得刚刚她去见慕容烟尘时,她并没有出来,只是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帐,一下一下的挑着琴弦。
      那琴音虽一如往日的清丽,可她总觉得不对,她望着慕容烟尘,几乎一瞬间泪就要掉下来,隔着那么多重的纱帐,她看不清烟尘的面孔,只觉得那精致妆容的背后满是痛苦和无奈,她变了,她真的变了。她唤了她好几声,她才轻轻地说:“念琪啊,这世界上,没有永远幸福的人,亦不会有永远痛苦的人。你比我自由,我已坠入这万劫不复的纷争,我就只能咬着牙,流着血的走下去,要么成功,要么死。”
      慕容念琪只觉一股凉气由下至上直袭心底!她当初就应该把白月轩赶出去的!她早就知道,白月轩终会害了长宁……可她自己呢?不也是这般么?她又有什么理由来说长宁的过错呢?慕容念琪不由得苦笑起来。
      “长宁,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长乐,我从来都没有难为过自己。只不过是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吞,我又还能说什么?天色不算早了,你再不走,恐是要迟了。”慕容烟尘的嘴角微微抽动,勾勒出一个极美的弧度,“长乐,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我会告诉你一个,你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但愿吧。”慕容念琪听着她的声音,竟有种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的感觉,她仿佛知道了什么,但是也从未知道过。她躬身离去,“王妹告退。”
      焚澜城边界。
      “念琪……你确定,你要跟我回去?”夏席澈牵着马,看着那人。而那人正巧笑倩兮的替流碎晨挽起耳边的碎发:“小王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吗?碎晨,我这一走,苏然苏凉就托付与你了,你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主上,为何不准我与您同行呢!”
      慕容念琪迟疑了一会儿子,继而笑着说了一句,人心险恶,焚澜城太干净,而我要去的地方太脏,你还是不要跟着了……再说,我这次,恐是不会再回来了啊。
      流碎晨望着她:“主上……”她真的要走了吗?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她真正的心意呢,如果,如果都不说出来的话,她会后悔一辈子吧?慕容念琪笑了,她回过头来直视流碎晨的眼睛:“碎晨,不必再说了,我明白的。你想说的种种,我都明白的。”
      夏席澈瞅了瞅天,勉强笑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碎晨,珍重。”这竟成了她在文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而流碎晨就这样看着她的马车在浓雾里渐行渐远,终是再也看不见了。
      “念琪,父皇已经允诺,待你如夏年贵客,直到……”直到与文熙开战的那天。
      夏年国,沧龙城,四皇子府。
      皇甫竹箬正坐在后院里听家丁报着近来的情况,忽然就有婢女匆匆跑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便“蹭”地一下站起来紧紧握住婢女的手:“你说,席澈他要回来了?”
      那婢女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回来……回来到是不假,只是六子说……还会带个女的回来,小姐……”
      “女的?!”
      “对,您见过的,文熙前任御前公主,如今的昭阳公主慕容念琪。并且……皇上已经言明要以礼相待了……”那婢女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皇甫竹箬便猛然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文熙的昭阳公主她早年的确是见过几面,只记得大概是个极为俊俏的女孩,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也确实很吸引眼球呵。夏席澈,这个应是抢亲把自己抢回来的人,终于是被自己的冷漠所隔绝,如今自己已然爱上了他,可他却是拍拍手,转身同文熙的昭阳公主在一起了呵,多么可笑。
      “小姐若是不满意,我就去回了老爷,让他去求皇上免了这桩婚事吧。”
      几个月之前若是婢女这样说,她定是要满心欢喜地说好,可是她知道的,她的父亲已经很老很老了,她怎么能让他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在冰冷的大殿前跪上半夜?再者说,婢女们总说他好,他心善,他满腹经纶,她原本是打算在他回到夏年之后重新开始的……可是如今,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她只得言道:“罢了,夏年王都已经应下了,就别再说什么了。再者说……人家可是慕容家的小姐,我们,得罪不起。”雾散,梦醒,被隐藏了的真实终是一点一点从晨光中剥离,那是千帆过尽的沉寂,那是江南江北的万里哀哭。
      可不就是么,皇甫家的实力再强大,也抵不过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堂堂慕容王族,那又何必去做这所谓的无用功呢?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皇甫竹箬怔了一会才轻轻地说让他进来吧。只见那太子夏席澜一身鎏金华袍,神情萧索不怒自威。皇甫竹箬忙站起来道:“太子殿下,四皇府这弹丸之地怎么还能让您亲自来呢,有什么事情差婢子们过来通报一声不就是了?”见夏席澜不答她,皇甫竹箬便招了招手,一众婢女鱼贯而出。
      “不愧是皇甫小姐啊。”夏席澜冷笑,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包粉末扔在桌上,“皇甫小姐,若是四弟不愿让她涉险,那……”他挑眉,虽然说有慕容念琪这么个天大的人质,可他还是担心夏席澈护短不肯放人,如果是那样倒还不如直接杀了慕容念琪,一了百了。再者说,毒是皇甫竹箬下的,文熙就算是查起来也只会认为是皇甫竹箬心生怨念故而杀了念琪,怎么样……都赖不到他夏席澜的头上。
      皇甫竹箬亦是随之笑了起来,夏席澜起身准备离去,只听见她那浅浅地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太子殿下,我们四王府您是知道的——从来容不得脏东西。更何况太子殿下也说过,四王府是没出息的人待的地方,怎么能和您那千金之物比肩呢?”夏席澜猛然回身怒视着她:“四弟妹不肯么?!”
      皇甫竹箬只得冷冷地把东西接下:“肯于不肯,都是妾身一人的事情,太子可以要求妾身做,可妾身不愿的话,太子敢杀了妾身吗?!妾身今日终于明白了,当年意气风发的二皇子夏席冷,是怎么日日缠卧于病榻的!”原来这便是相知一张脸,人心千万变,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是深宫险恶,她倒是该庆幸,她并没有被卷进这一场又一场的利益相争,不然她会疯了的,一定会。
      “呵,早就听闻皇甫小姐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皇甫小姐,告辞。”皇甫竹箬起身送他,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不,只是那么笔直的向前走着,仿佛就要这样走到世界尽头一样。
      她看着他走出了好远,然后笑着说:“把东西,扔了吧。”
      ……
      文熙国,焚澜边城,白竹镇。
      此刻的天如同无边的黑夜,狂风卷着乌云无时无刻的呼啸着,离东阁起身关上窗户:“暴风雨要来了,这些天,你就哪儿也不要去了。”冯思画看着他说好,然后继续读他那些零零散散的书卷,时不时抬头同他说两句话。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专心致志地写那封信。
      冯思画忽然就止了话头,只觉得眼泪就好像要掉下来一样,这一切是那么模糊又那么熟悉,梦中的楼阁,府邸,还有那模糊的人,都绝不是眼前的模样,而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也在脑海里日益清晰。
      风之森。
      他是谁?又是什么我的什么人?那么离东阁呢?冯思画捂着脑袋,终是觉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梦里也是那无尽的黑啊……粘稠的仿佛更不就移不开步子,那黑那么重,那么沉,也许……也许一辈子被压在这里也好,不必在想世间的种种繁多,多好。尘世之繁芜,人性之丑恶,爱恨之纠缠,今生前世,不过浮生一梦,梦尽缘散,再无牵挂之理,再无念想之事。她觉得有一双薄凉如洗的手拂过她的额头,然后是一阵极低的对话声,她并没有听出来是谁,也没有力气去分辨了,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夏年国,四皇子府。
      马车在门前缓缓停下,皇甫竹箬一抬头,入眼的便是个笑容极美的姑娘,冲着她笑嘻嘻的说:“哟,皇甫小姐好久不见了,不知近来可好啊?”皇甫竹箬原是准备了一大堆客套话的,可是慕容念琪只四两拨千斤的问她近来可好,她便也一时无言以对了。
      “怎么,皇甫小姐忘了小王么?”
      “没,哪儿的话,只是许久未见……一时未认出来罢了。”皇甫竹箬刻意执了夏席澈的手,笑道。“夏年国天冷,妹妹可要多穿点,不然四爷许是要怪我待客不周的。”她把待客不周四个字咬的极重,慕容念琪只是瞥了他们十指相交的手一样,言道:“不知皇甫小姐同夏四爷何时成婚呢?也让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讨杯喜酒喝?”
      夏席澈面色不免阴沉起来:“念琪……”慕容念琪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径直从他面前过去:“小王颠簸一路想去休息会儿,来来来,带小王去你家主子屋里休息。小王放肆?那这话你还是留着说给你家主子听吧……”皇甫竹箬见她一步步的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握了握夏席澈的手说:“你也一路舟车劳顿了,我吩咐小厨房备了些糕点,现下可是愿尝尝?”夏席澈言好。
      六子送慕容念琪进了屋,本是打算退出去了的,又忽然被她叫住,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他家爷的衣服都从柜子里扔出去,又把被褥等等掀了递给他说:“去给小王换上新的,哦对……要紫色的,去吧,快去快回昂。”然后咣地一声把门关上,徒留六子一个人抱着被褥哭笑不得的站在门口。
      夏席澈还没进得了主厅就看见六子抱着他的东西站在门口,皇甫竹箬看着都不由得呆住了,而他只是浅浅一笑道:“按她说的办吧。”皇甫竹箬闻言勃然大怒:“成何体统!堂堂四皇子竟被一个不及二八的女子将衣服丢出去?!当真是该拖出去重重责罚!”话音刚落直觉颈上一凉,慕容念琪居然拿着匕首挑起她的下颚一副轻狂模样的站在眼前了——“你!慕容念琪你敢再动我一次试试!”
      慕容念琪也不说话,只是回头笑嘻嘻地对着一个小厮招招手,那小厮便战战兢兢的端着盛满精致糕点的盘子走过来。慕容念琪捡了个桂花糕丢进嘴里:“嗯,好手艺,不比我家苏凉做的差。”又看见皇甫竹箬那幅又气又怕的样子忙道,“哟,皇妃生气了,夏四爷还不快哄哄啊?”夏席澈被她这些话惊到,回过神来定定的望着她——她在文熙绝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如今这又是怎么了呢?莫不是……莫不是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夏席澈不敢再想下去。只听慕容念琪收了匕首,看了他们两人几眼说:“晚些时候,小王再去拜访皇甫小姐吧。”
      ……
      文熙,焚澜城,烟尘行宫。
      今天的天气极为不好,浓雾到了日上三竿才消散的差不多,慕容烟尘原是打算在行宫享两日清净的,怎知依旧是心浮气躁寝食难安。慕容烟尘轻叹,深吸口气,执一柄长剑在后院的海棠林中练剑,裙裾在她脚边旋转,愈来愈急愈来愈快,银光亦在她身边飞舞着,所过之处一片尘土飞扬,一时间竟难以分出是人是花还是剑气。
      似妖亦非妖。
      慕容烟尘回眸之际只看到一抹银发,原是离东阁正含笑望着她!她便也笑了起来,挑剑直迎离东阁。风卷残云,剑卷落花,兵器相间冷冷作响——她的实力何时已远在离慧尘之上!?离东阁便也不敢怠慢起来,可终是一分神便被她看出了破绽,他心下一惊再想挡已经来不及,慕容烟尘也只是笑着削掉他一缕银发之后便收了手,淡淡地颔首道:“刚才是学生的不是,先生,得罪了。”
      离东阁看她笑的清浅,心知她是有意为之,便也笑了起来:“长宁……呃不,御权殿下的功力已经远在我之上。”
      “你何时如此谦逊了?”离东阁被她这话问的一怔,半晌才说:“大抵是因为老了的缘故吧。”其实他并不见得有多老,左不过也就二十六七岁,只是生了一头的银发,也就显得老了不少。慕容烟尘失笑,离东阁却兀自叹了口气:“念琪她……真的长大了。殿下还记得年少的时候么?在白竹镇。”
      “先生,有些话,烟尘想要和您说。先生,请。”
      慕容烟尘斜坐在榻上,一旁的远月给她披上披肩,而后躬身推出。慕容烟尘盯着书桌上的地图久久不语,最后才缓缓地道:“此战——先生以为如何?夏年国这两年兵力消耗的非常快,虽是休整些日子了,大抵也还没调息过来,可夏年国的战术……的确的极好的。”离东阁不置可否的点头,扯过地图来细细的看了几刻:“夏承安夏老头子的战术那的确是出彩的很,他的儿子们也都不相上下。其中最优秀的当属二皇子夏席冷,只是夏席冷缠卧于病榻多年,自然无法出战。其余的诸子……夏席澜决绝,夏席澈狡猾,夏席沧聪慧,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从慕容烟尘手里取过朱砂笔,在地图上勾画起来,“夏年国那边阴冷的很,与冰澜城的严寒极为相似,我们文熙气候一向温和,此番若是在冰澜城开战,对我们不利啊……熹澜城这边倒是很广阔,地形也是易守难攻,殿下以为……”慕容烟尘沉吟了几声,才唤远月进来:“远月,去传本尊令,冰澜城今日起严加防守暂时封城二月,任何生灵凡接近者一律射杀,另调北路军一队、三队、四队驻扎冰澜,二、五、六、七队驻扎熹澜城,□□队于两城后方的月霞镇待命。”远月领命而去,慕容烟尘亲自起身关上房门,默默叹息,长跪于离东阁面前言:“先生,我文熙繁荣百年,慕容一族的王位从未落入他人之手,当年的事……确是烟尘一时糊涂了!立白月轩为太子,是我文熙之不幸呵!如今烟尘已回归御权之位,身边却着实是无忠良可信者,先生,您已经避世多年……为什么不回来,同烟尘一道呢?!”
      离东阁叹息着把她扶起来,这个慕容烟尘啊……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咄咄逼人势不可当,她有她的难处,可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只得无奈的叹息:“御权殿下……切不可如此,不如……不如我同您打个赌吧。殿下若能在七日内完胜夏年,东阁自会助殿下一臂之力。”慕容烟尘笑着说好。
      她的笑也和那人一样……迷离,妖娆,更多的确实一种无奈的疏离感,离东阁轻轻地抚了下她的长发,说:“长宁,你定会不负众望。”因为她是离家的人,是离慧尘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输?又哪有输的理由?
      “先生,你可还记得那日王后的面容?念琪说……她已经完完全全忘了。”其实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只能依稀晓得是个很羸弱的女人,很温婉大气,更多的是她的才华横溢。离东阁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的提起慕容念琪,随后他想到她已经随夏席澈离去的事情,只得轻声说:“念琪她……恐是已经变了。”
      “长宁也变了啊,长宁也早就变成了这般的模样,连长宁自己都觉得厌恶——我怎么可能这般了呢!”离东阁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知道她真的很累了,她一定很想放弃,可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离东阁起身和她告辞:“时候不早,容我先行一步。”
      慕容烟尘轻笑起来:“先生,你可知道,你一直养着的那个女人,可是风府风少爷的青梅竹马——冯思画。”
      而他只是摆摆手,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卷五。最好不相诉,明日何夕君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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