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涟洱传》弦星

15、（十五）黑玉

　　江尘隐隐约约回复意识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厮打在一起的纠结景象，同时明显的，小芯落于下风。
　　望着她身上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江尘心疼不已，下意识地抚上怀中那只黑玉，猛然想起那个青天白日下噙着莫名笑意向自己走来的黑衣少年。
　　当时的他并未吹箫，只是坐着饮一杯茶，一位陌生少年突然径径地向自己走来，身着黑衣，很是文雅。
　　他本不欲多做理会，哪想少年开口便道：“公子箫上这枚珠子似乎不是俗物。”
　　他一愣，下意识地抚上箫：“与你无关。”
　　少年依旧笑着不作理会，自顾自说道：“泊涟远升碧波涧，劈峰陡立渺云烟。凡情微念何能尔？望断仙山独自怜。这玩意能给公子可以与之相匹敌的灵力，只是相应的，也要从公子那取个东西。”
　　他突然觉得手中多了一物，只听得自己声音飘飘忽忽，如真似幻：“何物？”
　　“阳寿三十载。”
　　平地一个惊雷将他拉回现实，哪里还寻得到少年的身影，正当他疑惑是否是南柯一梦时，突然感觉到手中有个东西，却是一枚纹饰繁丽的黑玉。

　　如今他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便是没有能力保护小芯。那么，这块黑玉是否真像他主人所说的令他如愿以偿？若真可救小芯，区区阳寿三十载又有什么关系。
　　他缓缓将黑玉放在眼前，捏入手心，我答应你的条件，然后给我能保护她力量吧……

　　手中的黑玉发热发烫，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出，周遭百骸似注入了无限活力。

　　黑紫的气泽自江尘体内蔓延出，渐渐笼罩了全身，江尘缓缓站起，吟霜刀因势飞入手中，全身上下黑紫光华流转。
　　他旋身飞舞，如一团充满戾色墨云，吟霜刀瞬间分开二人，银白的刀身绕着黑紫的气泽，带着不可名状的凌厉。
　　岐墨的鞭子越舞越慢，顾了这边，那边又有刀锋袭来，更可怕的是一股强大的灵力萦绕其侧，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脚步踉跄，尽显狼狈之色。

　　终于，鞭子脱手，飞离十丈。
　　江尘逼近，吟霜刀距岐墨不过几寸。
　　岐墨看着眼前的刀，突然面露惊恐，发出凄厉的喊叫，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江尘不为所动，步步紧逼，紫气所过之处皆起红色青色的斑痕，见之可怖，岐墨吃痛，竟晕了过去。

　　眼见岐墨倒地，小芯有些害怕，这样的江尘是她从未见过的，他总是温暖善良，这样的他竟有点像当年林中的华晔。
　　江尘望着岐墨顿了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小芯，黑紫的气泽蒸腾在头顶，眼眸里已不见熟悉的颜色。
　　不，小芯害怕着频频后退。
　　我终究流着父亲的血……也许我也会不惜毁灭一切……这样的我，你怕不怕……
　　阿尘，你就是你，我知道，你和你父亲一定不一样。
　　小芯终于站定，泪水和笑容交织成绝美的花朵，她看着江尘缓步向自己走来，渐渐抬起了刀，紫气灼伤了她的衣襟，在白瓷的肌肤上烙下了青红的斑。
　　“阿尘——！”
　　声嘶力竭地叫喊，吟霜刀在她头顶一尺停下。
　　黑紫包裹的身体动了动，又动了动，似是在和自己激烈地斗争着，突然沙哑的声音微不可闻地传入耳中。
　　“小，芯……”
　　江尘眼神动了动，扯出一抹熟悉的浅笑，冷霜刀划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血珠飞溅，黑玉带着一大块血肉跌落。
　　紫气瞬间消散，江尘也一下跪倒在了小芯身上。
　　江尘露出那个一贯轻雅的笑来：“我终没有伤了你。”
　　小芯轻轻点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轻泣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阿尘不一样，阿尘是小芯的阿尘，阿尘永远不会伤害小芯……”
　　她感觉到江尘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脑袋，感到一阵虚脱后的安心：“阿尘，等你伤好点了，我带你回我大泊涟洱看看，那里有云雾缭绕的山有世上最澄澈的水，还有晴川鸟，你一定没有见过吧，朱九姐姐是这世上的最后一只了，她总是……阿尘，你怎么了？”
　　小芯惊恐地叫着，看江尘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胸前一抹鲜红隐约透出，身后痴痴地笑声传来，依旧虚弱但仍不失邪恶的妩媚：“呵呵呵，上我泊涟洱，区区一介肉骨凡胎，他配……”
　　尚未说完已被一脚踢飞。

　　不羁的声音响起：“小芯，我才走了几日，你怎的越发笨的厉害，你应知道岐墨对你素来有一些诡异的情怀。虽然灵力不济，但只要先将将施个□□术把她□□过来，再一刀捅死，便仍可大功告成。”
　　白梣从天而降，依旧一袭松松扭扭的白衣，一把欲掉环掉的扇子，只是脸上没了笑意，眼神冷冷很是莫测。
　　岐墨面露恐慌之色，加之本就深受重伤，瘫软在地上，被白梣折扇一挥收入袖中。

　　这厢里方将岐墨制服，那边江尘吐出了大朵大朵的血花，黑玉的侵蚀身体本就不堪重负，加之岐墨致命的穿胸一刺，江尘的生命已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了。
　　迷离间，他总觉的眼前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流着泪在叫喊些什么，但江尘听不清了，他隐约觉得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似乎是一个奔奔跳跳的身影，傻得很，也让人爱的很……
　　是了，是那个笨丫头呢。
　　他笑了，没错，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绝对不能忘了的人，小芯，一个误入凡尘的精灵。
　　他试着动了动嘴，也不知能不能发出声音，就这么的，说出了心中最后一句话：
　　“小芯，要一直地快乐下去……”

　　小芯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起，她使劲摇着那个身体，怀中的人气息越来越弱。

　　白梣蹙了下眉，眸色黯淡，抚上小芯：“小芯，该来的总会来，凡人的寿命本就不过数十载，早死晚死，其实，区别也不大……”

　　小芯泪眼朦胧地看了眼他，又望了望地上的江尘，道：“白梣，我要救他，哪怕只有几载，哪怕再大的代价，我都要救他。我答应了要带他看泊涟洱上的山山水水，他还没看，怎么能死了呢？”
　　说罢，不管白梣如何，径自催动了法术，将灵元仙魄注入江尘体内。
　　“小芯！”白梣皱眉唤道，末了闭眼摇头沉声道，“你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执着的了，终归江尘乃是你的劫数。”

　　“白梣哥哥，真真难得见你忧郁。”睁眼间小芯已再难凝出实体，虚无的一缕飘散在空中。
　　“是啊，百年来，你终又引得我忧郁一会。”白梣睁眼含笑，望着渐渐消失不见的虚空。

　　风过，将白梣的笑容也带了去，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小芯誓死都要保护的人，眼角却瞄到一物。
　　那是一块雕纹繁复的精致黑玉石，花式忒得眼熟。

　　白梣“咦”了一声，走上前拾起一瞧，玉石却在拾起的下一秒化为一片紫色碎末消失无踪。
　　白梣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尚自深思，沉吟道：“沫然……果真是你吗？”

　　思索间，突听得一阵呻吟，地上的白衣公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2013.6.6